<>吉尔上前把两人隔开,生怕卡洛琳没忍住,把刀子先插进博格的身体:“门被上锁了,需要你的刀。”
博格侧过身体给卡洛琳让出一条道来。
卡洛琳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贴到吉尔耳边:“待会你先不要出去。”
她跨步到门前,见到锁眼以及中间段的门缝被铝浆堵得严丝合缝。毋庸置疑,这一定是神秘男子的杰作。她将预热好的太刀插进门缝,至上而下地划,接着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走吧!”卡洛琳冲博格说道。
博格将视线从吉尔身上收回,跟卡洛琳走向路边。形形色色的人从对面的褐石屋里走出来,与这边的人汇成人流,各往东西。不一会儿,一辆绿色装甲车缓慢地朝他们行驶过来。此时,站在卡洛琳身后的博格却悄悄退了一小步,猛地转身往街道的另一侧跑。
掩在门后面观望的吉尔刚想开口提醒,后一秒便看到卡洛琳扭身加一个扫腿把博格放到在了地上。他的整个面部撞击在地上,磕掉了门牙。
“真高兴你还活着!”卡洛琳半蹲着,冲捂嘴闷哼的博格冷冷地说道。因为没刻意压低声量,引来不少路人的注视,但她丝毫没有去在意。
博格大笑几声后不再挣扎,乖乖地仰面躺了下来。等车停稳后,他起身,看到车里一左一右地坐着他的两名队员,不,是前队员了。他冲他们苦笑着,不紧不慢地从他们中间穿过,往装甲车的后面钻。车门被关上,他透过小小的正方形看到卡洛琳走向屋内,背影越来越模糊……这一刻最终还是来了。
第一站,卡洛琳载着吉尔到了卡德曼商业街的一家名为“ALESS”的男士精品店。一进店,一位身着职业装、美丽端庄、年龄最多不过三十的女人小快步走向吉尔,略显惊讶地说道:“老板,真的是你,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呢。算下来有半年多时间没见到你了。听说你去亚洲旅游了,真是羡慕啊。”
“她叫宁,是这里的服务经理,从创店起就跟着你了。”卡洛琳凑到吉尔耳边补充道。
吉尔恍然,但实在不知道开口对女导购说些什么,只能用微笑来回应。
“宁,他得赶紧处理下腿上的伤。”在宁再次准备开口前,卡洛琳指了指吉尔左裤腿上的血迹,插话道。
“哎呀,瞧我有些高兴过头了。”宁捂着小嘴轻笑。她在前面给吉尔和卡洛琳引路,踩着高跟鞋发出“噔噔噔”的声响。
三人进入一个半圆形的隔间。弧形且透亮的墙壁上贴着4幅以渐变方式拼接在一起的立体风景画,前面又依次规则地设置了8个木质的试衣间,再往里是4条拼成井字形的长凳,正中间陈列着各式各款的运动服以及靠边、放在一块老树根造型的矮桌上的应急药盒。
“今天姐姐没来店里?”卡洛琳拿起药盒,半蹲下来着手处理吉尔的伤口。
“没有。她说这些天学校要准备游泳竞赛,会比较忙,就不过来了。”宁回答道。
“我都有一个多星期没见到她了。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时间却怎么也赶不到一块,连道声早安的机会都没有。”卡洛琳轻轻地摇摇头。此时,她就差用最后一根胶带吧纱布固定好,动作不可谓不干净利索。
“接下来,得帮你挑一套像样的衣服。”卡洛琳起身对吉尔说道。
走出隔间,宁便去招待客人了。因为是“自己”的店,店内的衣服款式都是符合吉尔审美的,所以没用多长时间便搭配好了一套:一件酒红色格子长袖衬衫、一件胸口处印有白色猫头的灰色棒球服、一条纯黑色棉麻休闲裤、一双潮牌板鞋。其中,灰色棒球服是他不想要的,但执拗不过卡洛琳,只好妥协了。在他换衣服的过程中,卡洛琳又帮他搭了一套风格类似的和一套偏休闲的洋装,还偷偷付了钱。
吉尔换好衣服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卡洛琳脚边的4只大小不一的纸盒,问了才知道这些都是卡洛琳帮他挑的,而且已经付好了钱。他想,这已经远远超过他现在的经济承受能力了吧?
“钱就当是我借你的,你可以慢慢还,没有期限。”卡洛琳笑着轻声说道,“这一点倒是没变,喜欢明算账。”
因为离中餐还有一段时间,第二站,卡罗琳带着吉尔到了一家名为“半糖主义”的甜品店。这家甜品店,虽店面若小,但装修精致,不停有客人进出,生意非常火爆。
站在玻璃柜前,看着当中琳琅满目的甜品,吉尔却着实不感冒,不是讨厌吃而是不习惯吃。他刚想推却,卡洛琳已经帮他点好了一份小的果仁布朗尼。
“就吃一口!真的就吃一小口。”卡洛琳劝道。
于是,吉尔挖了一小勺放进嘴里。
“味道还可以吧!”卡洛琳一脸自豪地望着坐在对面的吉尔。
吉尔点了点头。他发现,甜品当中只放了少许的糖,却能将甜香激发得淋漓尽致,让他这样不怎么吃甜食的人都瞬间接受了甜食。而且,这味道是如此的熟悉。
“时间凑到一块的话,我和姐姐就会约着来这里坐上几个小时。因为知道你不太喜欢甜食,象征性地叫你两三次后,就再也没叫你了。我和姐姐正好可以享受二人世界。”卡洛琳笑着说道。
卡洛琳的话让吉尔陷入了回忆:某一天中午,伊娜带了一份披萨给他,吃上一小口才发现那是甜品,居然能如此香滑,甜而不腻。他问伊娜哪买来的,她说暂时保密,下次跟着她一起去就知道了。
“想什么想得那么投入?”卡洛琳的话将他的思绪来了回来。
吉尔摇头,反问道:“你的姐姐是伊娜吧?”
“是的。”卡洛琳的眼珠不自主地向左下方滑动,“我承认,我确实没有跟你提起过姐姐的名字,但很显然你现在知道了,不管是通过什么样方式。我能反问你一个问题,对吧?你对姐姐还有我们记得多少?”
尽管卡洛琳多么刻意地隐藏微表情,吉尔却依然能出于本能一般地将它尽收眼底,以二倍的帧数慢放,印刻在脑海中。这样的事在褐石屋发生过一次,现在又来一次,他便觉得不是单单的偶然事件了。既然如此,他读懂卡洛琳的话意就不是什么难事。卡洛琳怀疑他加装失忆也是情理之中,但不代表他要去解释,至少不是现在。现在,他的脑袋里可是一团浆糊,又该从哪开始讲呢?
“我只记得伊娜的一小部分,修道院的地址,还有就是费尔南多的名字。”吉尔故做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模样。在不经意间,他又打了一次赌。他赌费尔南多和卡洛琳相识,因为费尔南多是他和伊娜的共同好友。
“那,我先补充一点你不知道的。”卡洛琳顿了顿,“2个月前,姐姐和贝克特—也就是你的哥哥—结婚了。”
吉尔的身体向后倾倒,但并没有靠到椅背。对于他来说,2043年5月5日是一个难以从记忆中抹去的日子,他亲眼看见他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自己的哥哥—走进白色礼堂,站在十字架下接受牧师的致辞和祝福,交换戒指,互相亲吻……
他弯腰将第二口而且是一大口的果仁布朗尼放进嘴中,然后重重地靠向椅背。接下来是一段长长的静默。他望着窗外,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看的,只是突然注意到往东边来路人总比往西边去的人要多上3个或者5个,斜方向拐角的金属铁皮被太阳照得格外晃眼。
等他慢慢地把剩下的果仁布朗尼吃完,卡洛琳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走吧。”
他站在阳光下。因为突然起风,那丝洒在他身上的暖意就那么毫不费劲地被吹跑了。
“这天气用‘怪’来形容都不够贴切了。”他抬头看见,天空被分成两半,一半是艳阳,一半是阴云。它们之间有着一条清晰笔直的界限,此时,阿格丽亚的飞船正好位于这条界限上。它慢慢越过界限,钻进了阴云中。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一点都不新奇了。”卡洛琳感叹道。
第三站是街角的一家名为“五四”的中餐厅。店的门面很简单,位置算不上好,但来的客人却是络绎不绝。卡洛琳说,吉尔带她和伊娜来过这里2次,算是回头客,而这家店吸引的也往往是跟他们一样想念这份味道的人。
菜以江浙菜为主,湘菜为辅。卡洛琳点的香辣啤酒鸭、干炸响铃、糯米肉丸子、家常老豆腐都是吉尔喜欢吃的,放开肚子后着实撑着了。
“下午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和我去趟JA,见见费尔南多?”餐后,卡洛琳问道。
“不了,我想一个人逛逛。”
在店门口,卡洛琳递给吉尔一部黑色手机:“有需要随时联系我和费尔南多。还有,宁那边我留的是你的信息,和她定的送衣服时间是16点半。她会提前半个小时和你确定时间的。”说完,她又看了一眼吉尔,然后转身大步走向机车。
吉尔站在原地目送着卡洛琳远去。
他打算去一趟葛纳瑞,不为别的,只是单纯地想站在远处看一眼伊娜。
在学校西北方一千米的位置有一个偌大的三角状的公园。公园内,有一条贴着两条内边缓缓、潺潺地流动着的小溪,有一条挨着小溪、蜿蜒向公园外最后并入公路的红色树胶跑道。
吉尔刚走过树胶跑道的一个拐角。回想以前,他每次送伊娜去学校都会经过这个公园,走上树胶跑道,只不过那会她还只是学校的实习游泳教练。
忽然,有什么硬物撞了下他的左脚踝,低头才发现是一颗彩色的玻璃珠子。与此同时,一阵女孩的抱怨声响了起来:“虚伪!明明一点都不关心我,却偏要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说一些大道理。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么好骗。”
他耐心地听完,转过身区,看见女孩的模样,十来岁上下,扎着丸子头,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线衫和一条黑色的九分裤,下搭一双白色板鞋。她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像最深的湖水,显得格外迷人。
吉尔顿了顿,恍然过来,这不正是昨晚他在面包店撞见的小女孩吗?
“你是……”女孩眨了下眼睛,张大嘴巴,做出一副惊恐状。
女孩猛地转身,撒腿往前跑,可没跑几步就停了下来,因为一名女子的出现。从女孩的反应来看,是熟人不假。女子扎一头黑色高马尾,恰好凸显了那张清秀且轮廓分明的脸庞;左手腕系一条浅蓝色丝巾,上身穿一件白色长袖衬衣,下搭一条简约黑色A字裙和一双白色运动鞋,让整个人显得亭亭玉立。她将视线向后蔓延到吉尔身上时,呆住了,嘀咕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吉尔眼前变得一片模糊了,脑海中一直在回荡着一个名字,伊娜。
“坎蒂丝……”等伊娜反应过来,坎蒂丝已经跨过小片的灌木丛,回身冲她做了一个鬼脸后跑远了。她伸手将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一步一步地走向吉尔,嘴角至始至终挂着一抹柔柔的微笑。只剩下一米时,她停下来,说道:“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吉尔眼前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有时间的话,跟我去‘蓝色曼陀罗’坐坐吧。”伊娜说道,“它是一家福利机构,我在那做义工。”
吉尔点点头。
他们穿过整个公园,又走上20来分钟的路程,到达了目的地“蓝色曼陀罗”—它和斯图雷特修道院、葛纳瑞碰巧处于同一直线上。大楼约18米高,且占地面积宽广,外墙的底色是浅蓝略带点银灰,又印着拼接或是堆叠的鲜艳色块,象征无畏和创造力。大楼前,是一整片的沙地,当中摆放着简单的组合滑梯等游乐场设备,有许多五至八岁不等、肤色各异的小孩在上面尽情地玩耍。
他们一现身,小孩们像先后被按了暂停键和快进键,叫喊着、一哄而上地涌向他们,把他们团团包围住。一个带着发箍、一身运动装、手中握着一根水管、八岁的男孩站到最前面,用水管指着吉尔,义正言辞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伊娜的好朋友。”吉尔不假思索地说道。
“简,他也是你们的朋友,不是坏人。”伊娜说,“是坎蒂丝让你这么做的吧?有什么事让他们当面解释清楚,不是更好吗?”
简仔细打量一番吉尔后,慢慢地把手中的水管放下。随后,小孩们便一哄而散,回到各自的位置去玩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