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主意,虞子矜便径直朝门口走去。
却没想到接着程锦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她的身后。虞子矜觉得他们两个其实真的不熟,她也真的没有邀请一个不熟的人登门入室的习惯,所以她停下了步子。
虞子矜回头皮笑肉不笑:“那个,程锦是吧,我不傻,找得到自家的路,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程锦果真停了下来。
虞子矜满意,只是不过三秒,就听他在身后哪壶不开提哪壶,低低笑问:“卿卿现在不想死啦?”
虞子矜就没见过这么爱笑着戳人痛脚的。
偏偏他还笑得自然而然,怎么看都像是本性使然,让人说不出闲话来。
真烦呐。
“又怎么干你事了?”虞子矜暴躁说。说完了转瞬想到好像也干他的事,又不情不愿地改了口,“反正最多也不过是几年,还没活过这种日子,就当临终玩耍了呗。”
因为心情复杂烦躁的原因,虞子矜无意识地抓了抓脑阔,一时原本就凌乱的齐肩头发更蓬松凌乱了,衬得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小小的——贼萌。
程锦没太在意她的“早夭”言论,只看着她,不知怎的手又痒了。但他忍了忍,心里默默告诫自己——来日方长。
不能一开始就吓到他的小妻子了。
虽然是这么想了,面上忍俊不禁的表情却是半点没有遮掩,程锦拉过来“单薄易推倒”无力反抗索性放弃的虞子矜,在胸前,以手代梳给她理了理长发。温声问:“卿卿,待你长发及腰,就嫁给我可好?”
虞子矜呵呵:“那你没机会了。”她这次要做一个头发从不过腰的好姑娘!
她明显不耐烦:“说完了。现在,我可以走了不?”
程锦笑笑,拉住她,继续交代:“最后一件事。既然你都说了自己不傻能处理好家事,我也就不干预你了。我接下来两个月要去江浙一带处理水利的事,下午就要出发,你要保护好自己,然后一定一定,要等我回来。”
虞子矜听说他要走,面上笑意掩都掩不住,一边还实诚地摇头,表态说:“不等。我不喜欢等人。”
程锦被拒绝了也不恼,伸手扣了扣虞子矜脖颈旁的衣襟。
虞子矜眯眼,按住他作乱的手,吐字:“喂,作、甚、呢?”
程锦还是那副笑得温吞斯文的模样,和着他接下来说的话,这时候那笑容落在虞子矜眼中——却是十足的大尾巴狼!
他说:“既然卿卿都可以拒绝等我,那我是不是,”他指尖轻轻扣了扣下面虞子矜的柔腻的肌骨,“也可以选择拒绝等卿卿长大,现在就把我的童养媳,扛回家了呢?”
……童养媳?!
虞子矜呆呆出声:“魂淡,劳资这篇这身子打死不过十岁……禽兽啊啊!”
程锦伸出修长白皙的手,点了点虞子矜的唇角,又覆盖住她因为被雷得里焦外嫩而瞬间瞠大的眼睛,嗓音温澈明润,像是块上好的玉石:“对自己媳妇耍流氓,不能叫禽兽。”
他沉吟了一下,笑了笑:“叫做,食色性也。”
比斯文败类,虞子矜卒。
后来两相权衡——是现在就被程锦扛回家吃掉还是延期等等人之后,虞子矜还是选择了签下辱国条约,答应以他喜闻乐见的方式,等他。
程锦得到承诺,满意地上了不知何时停靠在了马路边上的马车,离开了。
虞子矜回宅子。
不过才初初踏进宅子气派的门庭进入内部,虞子矜猛然就明白了程锦走时特意意味深长了一下的提醒:“卿卿呀,家事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穿过一道破旧腐朽的木质大门,真正的祁家大院才露出了真貌。
泥泞的土院子。门口手边上是两个大大的草垛子,散发着谷物麦秆潮湿的味道,一条横七竖八歪歪扭扭的青石苔藓小路,两边是疯狂峥嵘着的野草,稍微里面点,连野草也没地儿了,上面压积了满满一院子的枯柴。
一个小小瘦弱的人影正绷直了身子,立在在枯柴堆里不注意看不到的一个水井边上费力地打水。
虞子矜才将将踏入门槛一步,里面立马传来一声苍老的怒喝:“你还知道回来!”
紧接着一声粗哑的又故作妩媚,结果弄得四不象,十分刺耳的女声在旁边安抚:“哎呀,老婆子息怒啊!二丫头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啊——天杀的,祁瑟瑟你给老娘滚回来,谁叫你去打水了!摔着了怎么办啊?!是不是又是那死丫头喊的!”
虞子矜就感觉自己衣领子被一下子扯紧了揪了起来,呼吸卡得厉害。
接着臀部一个生疼!
“娘!”
祁瑟见状立马水也不打了!
嘭咚——满载的水桶子瞬间被丢回井里撞起一声闷响,祁瑟飞速跑过来,拼命扒开妇人的手,把虞子矜挡在身后头。冲着提着木拐杖还要打人的老妇人和年轻妇人,吼道:“是我自己饿了要打水做点吃的,与阿姐无关,娘你不要什么都推到阿姐身上啊!”
虞子矜摸摸自己火辣辣的屁股,僵硬地歪歪头,看看祁瑟,又看看记忆里“温和”的两位女人:……好像哪里打开的方式不太对?
谁知道她还没回过神来,马上面前又是一出了!
只见苍老皱缩的老妇人突然就丢开了拐杖,瘫坐到了地上捶胸捶地,哭天抢地:“孽障啊孽障!老妇人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老头子你去得早,我辛辛苦苦把孩子们养大,他们就这样合起伙来欺负俺一个不识字的老寡妇啊!”
“娘!娘啊!我苦命的娘啊!”
这还不够,老婆子前脚撒了欢,后脚浓妆艳抹的垂髻妇人也跟着跪倒在了她旁边,动作看着是在扶人,却支吾了没两下,就和老妇人一齐在那嚎了起来!
虞子矜是真的懵逼。
她好几辈子没经历过这么市井接地气的人事了!
相比于全场呆若木鸡帮不了一点忙的虞子矜,小小的男孩子这时候却是显示了惊人的成熟和男子汉气概。
祁瑟也不看地上的两人,直接踮起脚尖帮虞子矜理了理衣领,然后伸手虚空放在虞子矜身后臀部——本想给她揉一揉伤口,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收了回去。
夫子说,男女五岁不同席。阿姐以前什么都不懂不会处理伤势又胆子小,他还可以陪她哄着等人睡着了再走,现在却是一定要避嫌的了。
祁瑟安抚好了虞子矜,转身,深吸入一口气,然后中气十足地喊到:“祖母、娘亲,阿姐她——不傻了!”
话一落,院子里静了一瞬。
然后是——
姜如意猛然捶地大哭:“瑟瑟,娘的瑟瑟啊!你怎么又做那无厘头的白日梦了啊!娘亲还指望你以后考取功名赚钱养家光宗耀祖啊!你偏偏什么都听就是不听劝一定要跟着傻子玩,还把自己也弄傻了!呜——”
老妇人也跟着闹:“哎哟喂,俺的乖孙子哟!祁卿卿你个来讨债的死丫头啊!”
祁瑟僵住。
慢慢脸上又羞又恼,一时原本小大人一样总绷着的脸竟然都被气红了!
虞子矜本来还懵逼无语着,看着祁瑟的反应,再看看地上两个妇人,不知怎么的没忍住,突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院子又是一静。
祁瑟刚刚如何严肃“镇压”都没成功喊停的两位妇人,毫无预兆地就被虞子矜的一声莫名的小声惊停了。
好一会儿才有女子小声的嘟囔:“完了完了,不会是更傻了吧……”
姜如意也不嚎了,哭丧着脸,扶起同样安静了的老妇人慢慢起身,看也没看这边两个小家伙一眼,灰头丧气地相互叹息着小声交流着,回主屋了。
紧绷如同小兽的祁瑟还硬着肩膀,看着这场闹腾就这样突然戛然而止,一口气上不上去下不下来,最后还是无奈地长吐了出去。
他转身看一眼虞子矜:“阿姐,不要怕,祖母和娘亲其实没有恶意的。就是有点……”
他纠结着用词。毕竟这个“举孝廉”的年代,说长辈坏话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虞子矜有些常识,也直接打断了他。
她揉揉比她矮半个脑袋的小孩子脑袋,全然不觉得自己这“老道”的动作外人看见了有多么不得劲,祁瑟有些奇怪,但想到经常和阿姐在一起的程锦也喜欢这个动作,阿姐大概是有样捡样?也就压下去了。
虞子矜揉完了小孩子,满足了,又摸摸自己扁扁的肚皮,一脸忧桑:“哎呀好饿好饿了,瑟瑟的吃的准备好了没有啊?”
祁瑟马上应声:“就好了!”
说着就站在虞子矜身后,把她推进了侧房卧室里:“阿姐刚才清醒需要多休息!”
虞子矜就这样被他脱了鞋子推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拍着她肩膀小声哄着:“阿姐乖,睡觉觉,觉觉醒了就有好吃的啦。”
感觉自己智商受到了质疑却觉得——真的好舒服好舒服啊的虞子矜,乖巧闭眼。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毕竟刚才经历了又一次生死,又换了一个壳子。
但实质上,她很快就入睡了。
脑子里一片清净,什么都没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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