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衿推开宅门。却看见一路上都嬉笑着给她介绍楚京各处美景美食的白衣小童蓦然后退了一步。看到虞子衿疑惑的眼神，牧童弯了弯眼：“小姐姐，牧童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公子……他不喜欢旁人进来这里的。”不喜欢可以不让她来啊！而且，她就不是旁人了？虞子衿无语，却看见牧童已经轻轻关上了门，自己站在门扉处，一副就在这里等她了坚决不会再走了的样子。她无奈，自己向前走，绕过对门的门墙，视野豁然开朗。入眼是大片大片不合时季的雪色槐花，甜淡的花香弥漫在院子里。角落里支起的葡萄架子上爬了几株青藤，下面是抹艳丽的红。白衣的美人身子纤长，斜斜倚桌而坐，看着她出现遥遥举起了手中的玉盏，嗓音靡丽温柔：“你来啦。”虞子衿有些恍惚，青黑的眸子怔怔的，只是不过片刻又恢复了起先的澄净水润。却见白衣的美人已经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所谓倾国倾城——那真是一张工笔描摹都不能道出一二的容颜，神授魂与，眉目纤长细腻，融合了女子都难得的精致美好，和郎艳独绝的色气。优美的唇上美人弧深深。他伸手十分自然地揉了揉虞子衿的头：“来得这么晚肯定饿了吧？快来吃点东西。”“我吃过了。”虞子衿拒绝。她后退一步脱离白衣人的手掌，一本正经开口：“屠先生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婳姽没执着，坐了回去，拿起一只玉白的薄胚瓷碗每样夹了一点，放到她面前，笑了笑：“那还是再吃点吧，我做了很久呢。就是久不动手，也不知道手艺生疏了没有。”顺着动作滑下的衣袖下露出一小截玉质静美的手腕。指骨细腻，就是沾了些碍眼的烫伤水泡。虞子衿不言不语，坐下，拿起瓷碗三两口扒拉完了里面的东西，放下筷子：“好了。”话音刚落，婳姽已经又夹了一筷子挑过刺儿的鱼肚放进了她碗里。“再吃点，嗯？”完全一副哄小屁孩的语气。虞子衿：……她拿起碗一口又刨了下去，结果因为动作太急，一时被噎住了！“咳，咳咳！”虞子衿连忙丢掉碗，蹲在地上捶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的，眼泪花儿横流。她就知道！白衣的美人原本还温柔娴静地坐在那儿，支着只手抵着下巴神色慵懒，见状猛然一惊，虞子衿只注意到眼前一花，大半边身子已经被拉着偎在了一片冰凉之上。婳姽嗓音嘶哑惊惶：“霭……子子！子子！”子鬼啊子！“水……”她要挂了麻蛋还子！婳姽一怔，直接抱起怀里揽着的小姑娘站起身，依到石桌上。虞子衿就听见一划拉杯盏碰撞碎裂的声音，随即嘴边一凉。虞子衿没犹豫直接逮过婳姽的手就着他递过来的茶盏，牛饮！再一杯，牛饮！一连喝了好几大杯子才缓过神来。缓过神来再一看……桌上何止狼藉啊。虞子衿眼皮颤抖，就一个噎着而已，至于搞成这样。手边一片黏腻，虞子衿低头，才看见手中握着的手掌正淌着血，顺着婳姽的手腕滴到桌上破碎的碗筷上……不该这样的……虞子衿受惊一样猛地松开手，无意识地拍了拍胸脯，像是才发现不对一般，眼神顺着桌子上的血迹滑到婳姽手上。“夫子！”她惊呼出声，连忙伸手，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最后还是轻轻捧起了他的手。她声音有点涩涩地发抖，一双凤眼看人，受惊的小鹿一样水漉漉的：“您怎么样了？”婳姽手上一僵。他垂着的柔翎颤动几下，扯出一个苍白柔软的笑意，把手从虞子衿手心拿出来：“脏，别吓着你了，还是我来处理吧。子子你先去后院预习一下今日要学的东西，我一会儿过来教你。”虞子衿皱着眉头在衣袖上擦手，闻言低低“嗯”了一声，慢腾腾往外走。像是不放心一般，临出院门的时候又回头张望了一下，得到婳姽的再次安抚才彻底离去。虞子衿脚步轻缓。进入书房，她一步步走过高大整齐的书架，这个身子才刚满十二岁，抽芽一样的年纪，翻不到很高的书。好在她也不在意，顺着视线所及地浏览，直到翻出一本想要的。走到床边小榻上，打开，窝在下午浅浅的斜阳里看了起来。婳姽包扎好伤口到后院，看到的就是纤细的小姑娘窝在榻上的模样。柔软的，惬意的。不该这样的……低垂着的漆黑瞳子闪过幽深的诡谲。虞子衿似有所感，在婳姽刚踏入房间的那刻转了视线过来，她一手还固定着正翻阅的书页，空闲的另只手伸出来朝着他晃了晃，打招呼：“夫子好。学生看到这本书很有意思，我们今天学习这个吧。”婳姽走近，拿过来她手里的书看了看，笑了：“命理？子子想算什么么？”虞子衿眯眼，琉璃瞳子弯弯，猫儿似的：“当然是——算姻缘呀。”果真是小姑娘会感兴趣的，婳姽扶额忍俊不禁，把虞子衿拉起来摆正在座位里：“嗯，会一点。那就学这个吧。”谁知虞子衿把书抱了自己怀里，一双眼期待地望着他，可怜巴巴的：“既然夫子会，那夫子先帮我算一卦解解馋好不好？”“不好。”婳姽手掌贴了虞子衿额头上，把那张快要黏糊到自己身上了的小脸推开。“夫子……”婳姽又无奈又好笑：“不是要自己算的么？”“谁说的？”虞子衿竖眉，“我可没说啊。夫子……”婳姽被缠了一下午，但凡教学中间有一点间隙，小姑娘就扒过来了，也不知道是谁刚进门就说什么“授受不亲”了，最后烦不胜烦，答应了过几天圆月十五的时候替她算一卦。牧童被吩咐了回去告知一声未央宫那边，虞子衿暂时就住在这边了。许是因为有随身暗卫的保护和反馈，楚王也没有多说什么。虞子衿就这样在小院里住下了。小院里没有多余的奴仆，一切都是婳姽亲力亲为。“虞子子”这样娇养大的小姑娘自然不可能会沾染什么阳春水，于是虞子衿很自然地抱手站一边，看着婳姽从做饭热菜洗碗，一个人抱揽了所有的家务，心情诡异的愉悦。
“哈。终于好了！”婳姽才放置好清洗完的最后一个碗，虞子衿已经抱着手中的卜筮工具在那晃荡催促了。然而就是这样，婳姽依然无视她按着该有的节奏，沐浴，焚香，换衣。今夜月圆。下午开始虞子衿心思就已经开始飘了，婳姽看着她学得不走心，索性也不再逼她学。两人一起早早搬了座椅板凳在葡萄藤架下，煮好茶，备好瓜果、糕点，虞子衿想着多了还干脆从卧房里搬出了一床被裘，准备要是玩嗨了就顺便在外面睡一会儿好了，完美。婳姽跪坐在木案前。他今日一身雪色里衣，外罩交襟礼服，青黑做底，红线描摹的魑魅魍魉精美狰狞，沉淀得一张雌雄莫辩的绝艳容色比之平日的姑射谪仙更多了一分神秘幽凉。哎，祸水祸水，美人多蛇蝎啊美人多蛇蝎。虞子矜对坐在他身旁，饱受美色360°无死角残害，惆怅地默默念叨清心咒。婳姽打开手边的用具。铜钱？虞子矜眉目耸动，没想到，这么……古老。案几上淡淡的沉木香飘散在鼻尖，前一刻还月辉清澈，如水一般荡漾在庭院里，拓下四周藤蔓的落影，这一会儿就被一团厚重的乌云挡了光辉去。虞子矜点燃桌边备用的烛火，这才注意到，婳姽也是一双不笑时就容易显得极其幽深的漆黑眸子。他垂着眼，面容肃穆冰凉，手上动作快而流畅优美。赏心悦目。虞子矜一时看得入神。直到被他打断。“算好了。”虞子矜下意识吱了一声：“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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