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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惠王十年,徐、戎都已臣服齐国。郑文公见齐的势力越来越大,恐怕他侵犯,派遣使者请求结盟。于是又与宋、鲁、陈、郑四国的国君,在幽地共同立盟,各诸侯国没有不归顺于齐国的。
齐桓公回国后设宴慰劳各位大臣。喝到一半时,鲍叔牙端着酒杯来到桓公面前,斟满了酒祝寿。
桓公说:“今天喝得真高兴啊!”
鲍叔牙说:“我听说‘开明君主和有德才的大臣,虽乐而不忘其忧’。我希望君主不要忘记出逃之时,管仲不要忘记被囚之事,宁戚不要忘记放牛的日子。”
桓公突然起身离席再拜说:“我与诸位大夫都不会忘记,这是齐国社稷无穷之福啊!”
这一天人们尽欢而散。
有一天,忽然来报:“周王派召伯廖来了。”
桓公迎入馆舍。召伯廖来宣读惠王的命令,赐齐侯为方伯,升为太公的职位,有打仗调各国兵力的专权。信中说:“卫朔帮助子颓登上王位,帮助坏人有犯天理,我已记在心中十年了,一直没能报我心头之恨,现在麻烦伯舅为我出这口气。”
惠王十一年,齐桓公带领兵车将士去讨伐卫国。这时,卫惠公朔已经死了,儿子赤继位已经三年,称为懿公。
懿公听说齐兵来了,不问缘由,带兵出战,结果大败而归。齐桓公的兵马直逼城下,宣读周王的命令,列数卫国的罪状。
懿公说:“这些都是先君的过错,与我没有关系。”然后让他儿子开方出城,送给齐军金钱和布匹五车,请求讲和免罪。
桓公说:“先王定下规矩,罪过都不能殃及子孙。如果你们遵从王命,我还苛求你们什么呢?”
卫公子开方看到齐国如此强盛,想到齐国去做官。
齐侯说:“你是卫侯的长子,论次序排应该做国储。怎么舍得受尊敬的地位而要跟从我呢?”
开方回答说:“明公是天下的贤德之侯,如果能在您左右执鞭,非常荣幸,岂不胜过做君王么?”
桓公认为开方很敬爱自己,就让他作了大夫,与竖貂和易牙一样受宠。齐人称这三人是“三贵”。
开方到齐国后又对齐侯说卫侯的小女儿非常美丽。卫惠公曾送去他的女儿给齐桓公作陪嫁女,这个小女儿是她的妹妹。桓公就派使者带上很多钱去向卫侯要求纳妾。卫懿公不敢推辞,只好送卫姬到齐国。卫国姊妹都来了齐国,人们便称为大卫妾和小卫妾。她俩都倍受齐桓公宠爱。髯翁有诗写道:
卫侯罪案重如山,奉命如何取赂还?
漫说尊王申大义,到来功利在心间。
话分两头,晋国的国君姓姬,是侯爵。周成王时,把桐叶剪成执珪,把他弟弟叔虞封在这里。传了九代后,传位到穆侯。穆侯有两个儿子,大的叫仇,小的叫师。穆侯死后,公子仇继位,号称文侯。文侯死后,他儿子昭侯继位。由于畏惧他叔父恒叔的厉害,便把曲沃封给他叔父,他叔父号称曲沃伯。晋后改称翼,同曲沃合称二晋。
昭侯七年时,大夫潘父把昭侯杀了,让曲沃伯来继位,翼地人拒绝,便杀了潘父让昭侯的弟弟平登位,称为孝侯。孝侯在位第八年时,恒叔死了,儿子鱓继位,称为曲沃庄伯。孝侯十五年时,庄伯进攻翼,孝侯大败,被庄伯杀掉了。翼人又立孝侯的弟弟郄,称为鄂侯。鄂侯上台二年时,他带兵伐曲沃,战败后逃到随国。他的儿子光又继位,称哀侯。哀侯三年,庄伯死了,儿子称代继位,称为曲沃武公。
哀侯九年时,武公与将军韩万梁宏一起带兵去攻打翼,哀侯在激战中被杀。周桓王命令卿士虢公林父去立哀侯的弟弟继位,称为小子侯。小子侯在位四年,武公又设计把他杀了,后来曲沃与翼合并,定都于绛,仍然称为晋国。武公把国库中的宝器,全部装上车运往周国,献给了周僖王。侯王贪财,便任命称代为晋侯。
称代在位三十九年死去,儿子佹诸继立,这是晋献公。
献公忌恨桓庄族,认为是祸害。大夫士蒍出主意,先让他们四分五裂,再用诱骗的手段全杀掉。献公嘉许士蒍的功劳,任命大司空。士蒍奉命去建一座大国都绛城,规模非常壮观,完全可以和大国的都城相比。
当初,献公继位之前,娶了贾姬作妃子,一直没有孩子;又娶了犬戎主的侄女狐姬,生个儿子名叫重耳;又娶小戎允姓的女儿,生一儿子,名叫夷吾。
武公晚年时,向齐国求婚要求纳妾,齐桓公把一个侄女给了武公,称为齐姜。
这时武公已老朽,不能再与女人同欢。齐姜年龄小而且美丽,献公很喜欢她,与她私通,生了一个儿子,偷偷寄养在申氏家中,取名申生。献公继位时,贾妃已死,就立齐姜作了正夫人。这时重耳已经二十一岁了,夷吾比申生大一些。由于申生是正夫人的儿子,论正房偏房生的而不论年龄大小,申生便被立为将来继位的世子。让大夫杜原款做太老师,大夫里克作少老师,一起辅导世子。齐姜又生一个女孩后,自己却死了。献公又娶了贾姬的妹妹贾君,没生孩子,于是让贾君哺育齐姜所生的女孩。
献公十五年时,发兵去攻骊戎。骊戎请求讲和,把两个女儿送给献公,大的叫骊姬,小的叫少姬。
那骊姬长得同息妫一样美丽无比,妖艳又像妲己,她诡计多端,在献公面前表现得非常忠实,处处讨好献媚。时常还参与政事,往往十言九中。献公对她宠爱无比,时刻和她在一起。一年后骊姬生个儿子,取名奚齐。又过一年,少姬也生了一个儿子,叫作卓子。
献公心里宠爱骊姬,又高兴她生了儿子,就忘了与齐姜的那段情义,打算立骊姬为正夫人。让太卜郭偃用龟来占卜是凶是吉。
郭偃把占卜的结果献给晋献公,卦辞说:“专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莸,十年尚有臭!”
献公问:“怎么解释呢?”
郭偃回答:“渝就是变。主观设想专一,事实上发生了变乱,故称‘专之渝’。攘是夺,羭是美。有了变乱那么就会美与恶倒置,故称‘攘公之羭’。草的香味叫薰,臭味叫莸。香味压不住臭味,臭气长久不消,即称‘十年尚有臭’啊。”
献公一心全放在骊姬身上,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又让史苏算卦。得到《观卦》的六二爻,爻词上说:“窥观利女贞。”
献公说:“居于宫内,观看外面,正是女子的贞正吉兆,还有什么比这更吉利呢?”
太卜郭偃说:“开天辟地以来,先有龟象后有卦数。听从卦不如听从龟。”
史苏也说:“礼法不允许有两个正夫人,诸侯不能再娶正夫人,这才是‘观’的真正含义。让骊姬再作夫人,就谈不上贞正。谈不上贞正,还谈什么利呢?就依《周易》所说,也未见得就是吉利的。”
献公说:“假如都用占卜决定事情,尽是鬼的主意了!”
竟不听史苏和郭偃的劝告,选择吉日,在太庙祈祷,把骊姬立为夫人,把少姬封为第二夫人。
史苏私下对大夫里克说:“晋国就要灭亡了,怎么办?”
里克大吃一惊,忙问:“是谁要使晋国灭亡呢?”
史苏说:“大概是骊戎国吧。”
里克不理解他的话。史苏进一步解释说:“从前,夏朝桀王攻打施国,施国君把女儿妹喜送给了他。桀王宠幸妹喜,最后夏王朝毁灭了。殷商的纣王攻打苏国,苏国君把女儿妲己送给了他,纣王宠爱妲己,最后殷商王朝灭亡了。周幽王攻打有褒国,有褒国的人把褒姒送给他,幽王宠爱褒姒,西周也就灭亡了。现在我们晋国讨伐骊戎,得到骊戎主的两个女儿,又对她们宠爱得要命,晋国怎么能不亡呢?”
恰好这时太卜郭偃也来拜访,里克又把史苏的话对郭偃复述了一遍。
郭偃则说:“晋国只是要乱一阵子,亡国还不太可能。当年唐叔虞到这封地,也曾占卜过,卜辞是‘尹正诸夏,再造王国’。现在晋国的基业正旺,哪有要亡国的样子。”
里克问:“要是动乱在什么时候呢?”
郭偃说:“善恶报应,一般不过十年。十这个数,是数到了极点。”
里克在竹简上记下了他的话。
献公异常宠爱骊姬,要立她的儿子奚齐,只是已经宣布申生为世子,无缘无故变更,群臣会不服气;况且重耳、夷吾都与申生非常要好,三个公子都在左右,如果说不通他们,他们有了提防,岂不误事。
于是骊姬下跪对献公说:“太子已立,各诸侯都已知道这件事,况且申生贤德无罪,您如果因为妾的儿子的缘故,要废旧立新,妾宁愿自杀!”献公以为她是真心,也就放下不说了。
献公另外也有受宠爱的大夫二人,他们是梁五和东关五。他俩为献公探察朝中大臣的动向,经常搬弄是非,晋人称为“二五”。
献公还有一个专门为他演戏的人,名叫施,年龄小却长得很漂亮,聪明伶俐,能言善辩,献公对他更为宠爱,他出入宫中的禁地,没人敢过问。骊姬于是与他私通,两人关系日趋亲密。骊姬就把她的心事告诉了施,让他去离间三个公子,为儿子成为世子而出力。
施为骊姬出主意说:“必须以镇守边境为名,让三个公子远远地离开,然后才能见机行事。然而这种事又必须让别的大臣开口才合适。现在二五最受献公宠爱,夫人可用重金与他们交往,让他们去说,主公没有不听的。”
骊姬于是给了施金钱玉帛,施先去见梁五,说道:“国君夫人愿意同大夫交往,让我送给你一点不丰厚的薄礼。”
梁五大惊,忙说:“夫人有何事需要我?必有嘱托。你不说,我就不收。”施便把骊姬的心事全部告诉了他。
梁五说:“必须有东关帮助才可。”
施说:“夫人也为他准备下了礼物,同您的一样。”
于是他俩一同到了东关五的家,三个人进行了密谋。转天,梁五对献公进言说:“曲沃是开始被封的地方,是先祖先君宗庙的地方。蒲与屈两地,靠近少数民族,是边境的要塞之地。这三个地方,不能无人镇守主持军务。祖庙那地方,没有主事人,百姓就会没有怕威严的心理;边境上没主事人,少数民族会有偷袭之意。如果让太子到曲沃去主事,重耳和夷吾分别在蒲和屈主事,您在国中做总指挥,国家定会像磐石一样安稳。”
献公问:“世子外出行吗?”
东关五说:“太子是国家的第二个君主,曲沃是第二个晋国。不是太予谁敢任此职呢?”
献公问:“曲沃还行,可蒲和屈是荒山野岭,怎么去镇守呢?”
东关五又说:“无人镇守就是荒野,有人镇守就会变成小都城。”
二人然后又齐声赞美说:“一个朝廷增加两个小都城,对内可以凭借它们治理国内,对外又可开拓国土,晋从此会更大的!”
献公相信了他们的话,让世子申生住在曲沃,以主持祖庙所在地,太子老师杜原款一起跟去。让重耳到蒲,让夷吾去屈,由他们二人主持边境军务。狐毛跟重耳到蒲,吕饴甥同夷吾一起去屈。又让赵夙为太子在曲沃建一小城,比原来的更加高大,称作新城。让士蒍监督建蒲和屈两座小城。士蒍用柴禾加土,草草就完事了。
有人说:“这样不结实。”士蒍笑着说:“几年之后,这就会成为敌人的,要那么结实干什么。”因赋诗曰:
狐裘尨茸,
一国三公,
吾谁适从?
士蒍已经考虑到骊姬必定有抢夺继承权的鬼计,才说出此话。
申生与两个公子这下子全部远离都城住到了晋国的边境上。只有奚齐、卓子在君主身边。骊姬现在更加讨好献公,以收买献公之心。
髯翁有诗写道:
女色从来是祸根,骊姬宠爱献公昏。
空劳畚筑疆场远,不道干戈伏禁门。
当时献公新建二军,自己率领上军。让太子申生统领下军,率领大夫赵夙和毕万攻打狄、霍、魏三国,消灭了。把狄赐给赵夙,魏赐予毕万作为封地。
太子功越高,骊姬恨意越厉害,而计谋越深且毒了。这件事搁在一边。
却说楚国的熊喜、熊恽兄弟俩,虽然同是文夫人所生,可熊恽的才智超过其兄熊喜,文夫人特别喜爱,楚国人也都佩服他。熊喜继位后,心里嫉妒弟弟,总想借机杀掉他以绝后患。然而周围有很多人为熊恽周旋,使他总不能得手。
熊喜倦于国家大事,就喜欢打猎,在位三年,无所作为。熊恽看准哥哥是非杀他不可,便偷偷收养能为他卖命的勇士,然后看准机会,乘其兄出去打猎,袭击并杀掉了他,回来对文夫人说其兄病死。
文夫人虽然心有疑团,但又不想弄清此事,便让众大夫拥熊恽继位,号称成王。由于熊喜没有治理国家,不配做君,便称为“堵敖”,就没有按君主礼节去埋葬他。成王任命他叔叔王子善为令尹,也就是子元。
子元自从哥哥文王死后,便有篡位的意图。另外还仰慕嫂子息妫,对这种天下绝色的女人,总想与她私通。况且熊喜熊恽二人年龄还小,他自恃受到尊重,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惧怕大夫斗伯比,他正直无私,而且足智多谋,因而一直不敢放纵。
到了周惠王十一年,斗伯比病死了。子元这才开始肆无忌惮,在王宫的旁边大建馆舍,每天家中歌舞奏乐不停,想以此来勾引文夫人。
文夫人听到歌舞奏乐之声后,问仆人说:“宫外的奏乐歌舞的声音是从哪来的?”
仆人回答:“这是来自令尹的新公馆内。”
文夫人问:“先君舞刀是练武艺,征讨诸侯,因此朝见和进贡的不断。现在楚军不到中原有十年了。令尹不想雪耻,而在我这未亡人旁边奏乐歌舞,不是反常吗?”
仆人把这话转给子元,子元回答:“女人尚且没忘中原,我倒忘了;不去攻打郑,我就不是大丈夫。”
于是带战车六百辆,自己带领中路军,斗御疆、斗梧举大旗作前队,王孙游、王孙嘉为后队。浩浩荡荡,直奔郑国杀去。
郑文公听说楚军快到了,急忙召集大臣们商议。
堵叔说:“楚军人多,打不过他们,不如向他们讲和。”
师叔说:“我们刚刚与齐缔结盟约,齐必来救我们,应作好准备等待他们。”世子华,年龄小却血气方刚,提出要和楚决一死战。
叔詹说:“三个人的话,我赞成师叔。可是依愚臣之见,楚兵不久就会自己退去。”
郑文公问:“令尹亲自带兵来的,怎么肯退呢?”
叔詹说:“楚国自从攻打别国以来,从未动用过六百辆战车。公子元是以必胜之心取悦于皇夫人。凡求胜的人也必怕失败。楚军若是来了,臣自有办法让他们撤退。”
正在商议期间,探子来报:“楚军破桔柣关直冲进我们国内,现在已到外城,正在进入纯门,马上要到逵市了。”
堵叔忙说:“楚兵已逼近,如果讲和不行,那也应到桐邱先去避一避。”
叔詹说:“不要怕!”
然后命令披甲的士兵埋伏在城内,大开城门,城内百姓往来如平常一样,毫无惧色。
斗御疆等带的前队先到城外,见到这般模样,城上又没有一点动静,心中犯疑,对斗梧道:“郑人如此清闲,必有诡计,想骗我们进城,不可轻易进城,待令尹来了再说。”
于是离开城五里,安营扎寨。一会子元大军到了。斗御疆等禀告城中所见的情况。子元亲自登上高坡,了望郑国城内。忽见旌旗林立,军士整齐严肃地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叹气道:“郑国有‘三良’在,他们的计谋很难推测!万一失利,有什么脸面去见文夫人呢?再探好虚实,才可攻城。”转天,后队王孙游派人来报告:“探子探听到齐侯同宋鲁二国诸侯,亲自率领大军前来救郑。斗将军不敢再前进,等侯军令,准备迎敌。”
子元大惊,对诸将说:“诸侯要是截住我们的退路,我们腹背受敌,定会大受损伤。我攻郑到了逵市,可以说是全胜了。”
便暗暗传令,人人口里含上东西,以免出声,并摘下马铃,当夜拔寨后退。因怕郑兵追赶,命令不拔军旗,仍放在那里,以迷惑郑人。
大军溜出郑国边界后,才开始敲钟击鼓,高唱凯歌而回。先派人去报文夫人:“令尹全胜而回了!”
文夫人感谢地说:“令尹若能歼敌全胜,应该向国人宣布,奖励有功者,并告祭太庙,以慰藉先王之灵。告诉我干什么?”
子元听后非常羞惭。楚王熊恽听说子元不战而回,心里很不高兴。
郑叔詹亲自监督军士巡逻,彻夜未眠。到天破晓,看见楚军旗帜,指着说:“这是空营地,楚军已经跑了。”
众人都不相信,问道:“你怎么知道?”
叔詹说:“大旗是大将住的地方,应该是鼓声震天,兵马喧嚣。现在看见群鸟在上面叫唤,所以知道是空的,我想准是诸侯的救兵快到了,楚军先听到消息,所以逃回去了!”
不一会儿,探子来报:“诸侯救兵真到了,没到郑国边境,就听说楚军已逃,各自又回去了。”
众人这才开始佩服叔詹的才智。郑国派使臣去齐感谢救郑之劳苦。自此对齐忠心耿耿,没有二心。
楚子元自从攻打郑没有功劳,心中很不平静,对篡位的要求越来越强烈了。想先打通文夫人,然后再动手。正赶上文夫人身体有些不舒服,子元假称问安,来到了王宫。然后把卧室的器具搬进宫中,三天没出宫。家丁数百人都站在宫外。
大夫斗廉听说此事,闯进宫门,直奔子元睡觉的地方,看到子元正对镜整理头发,就责怪他说:“这是作臣子洗漱的地方吗?令尹应快点退出去!”
子元说:“这是我家的宫室,与你射师有什么关系?”
斗廉说:“王侯是高贵之人,弟兄之间都不能与对方家人来往。令尹虽是先王的弟弟,可也是大臣。作大臣过阙时要下车,过庙时要快走,痰吐到地上都是不应该的,更何况睡在宫内了!况且与夫人住得这样接近,男女有别,令尹没听过吗?”
子元大怒道:“楚国的大权在我的掌握之中,你敢多嘴!”命人铐上他,扣在走廊下面,不放出宫。
文夫人派仆人向斗伯比的儿子斗谷于菟去告急,让他到宫中来解难。斗谷于菟密奏楚王,约了斗梧、斗御疆和他儿子斗班,半夜带兵围住王宫,将家丁一阵乱砍,其他人都吓跑了。子元正搂着宫人死睡,梦中被惊醒,提剑就跑了出来,正遇上斗班也握剑要进。
子元喝道:“作乱的原来是你小子!”
斗班回道:“我不是作乱,是特来杀作乱的人的。”
说罢两个在宫中打了起来。没打几回台,斗御疆、斗梧赶到了。子元看不能取胜,夺门欲跑,被斗班一剑砍下头来。斗谷于菟把斗廉放了出来,一同到文夫人的寝室外面叩头问安后回去了。
转天早晨,楚成王熊恽进殿,众位大臣朝见完毕后,楚王命令把子元全家都杀了,在大道上贴出告示写明子元的罪状。髯翁评论公子元想引诱文夫人的事,有一首诗说:
堪嗟色胆大于身,不论尊兮不论亲。
莫怪狂且轻动念,楚国夫人是息夫人。
再说斗谷于菟的祖父是斗若敖,娶郧子的女儿,生了斗伯比。若敖死时,伯比还小,就随母亲到郧国去居住,在宫中进进出出。郧夫人有个女儿同伯比是表兄妹的关系,两人从小在宫中相伴玩耍,长辈也从来不制止,慢慢两人有了私情。郧的女儿怀孕后,郧夫人这才发觉,便禁止伯比再进宫。让她女儿假作有病,单独住在一间屋里。怀孕期满后,生了一个儿子,郧夫人暗派仆人用衣服包好,偷偷把他丢在梦泽这地方。伯比感到羞愧,同他母亲回到楚国。
这个时候郧子正好去梦泽打猎,看到有只猛虎卧在那里,就让左右人放箭,箭到旁边竟没一箭射中,虎根本不动。郧子犯疑,派人到那去察看。
回来报告说:“老虎正抱着一个婴儿,用虎乳喂他奶,见人也不害怕。”
郧子说:“这是神物,不能惊动它。”
打猎回来后,对夫人说:“刚才去梦泽,见到一件奇事。”
夫人问道:“什么事?”
郧子就把猛虎乳婴的事说了一遍。
夫人说:“夫君不知,这婴儿是妾扔的呀!”
郧子惊讶地问:“夫人为什么把这婴儿扔掉呢?”
夫人回答:“夫君不要怪罪,这婴儿是女儿同外甥生的。我怕沾污我们女儿名声,才让仆人把他丢到梦泽。妾听说姜嫄踩到巨人的脚印而怀孕生了一个儿子,丢到冰上,飞鸟用翅膀盖上他,姜嫄认为这是神,就把他抱回养大了,名字叫弃,做官为后稷,最后成为周代的祖先。现在这个婴儿既然有猛虎喂奶,必是个贵人。”
郧子听了她的话,派人去把婴儿抱回来,让他女儿抚养。转年,把女儿送到楚,与斗伯比成了亲。楚国乡下人说话时,把乳叫做“谷”,把虎叫“于菟”。伯比便取乳虎为名,叫这孩子谷于菟,字为子文。谷于菟长大后,有安民治国之才,懂文知武略。父亲伯比在楚国做大夫。伯比死后,谷于菟接着做大夫。
现在子元死了,缺少令尹。楚王打算让斗廉担任,斗廉推辞说:“如今楚国的大敌是齐国。齐国用了管仲、宁戚,国富兵强。臣之才不能与管、宁之辈相比。君王如果打算使楚国重振,与中原抗衡,非用谷于菟不行。”
众官也一起保奏:“只有此人,才称其职。”
楚王准奏,拜谷于菟为令尹。楚王说:“齐用管仲,称为仲父。现在谷于菟位处楚国之尊,也应称他的字。”于是只叫子文而不称名。
周惠王十三年,子文作为令尹提出建议:“国家的灾祸,都是因君弱臣强所导致。现在各位大臣的封地,必须拿出一半归公。”
子文身体力行,其他人没有敢不服从的。由于郢城南是湘潭,北据汉江,地势优越,便从丹阳迁都到了郢城,称为郢都。他整顿军队,训练士兵,选贤荐能。他认为公族的屈完是位有贤德的人,就让他作大夫。本族人斗章有才有智,就让他同几个斗姓的人一起治军。让他儿子斗班做申公。于是楚国大为安定。
齐桓公听说楚王任用能人治理国家,怕他人侵中原,想要带诸侯大军去攻楚,问管仲可不可以去。
管仲说:“楚在南方称王,地广兵强,周天子都没有办法。现在由子文掌管军政,四方边境都有把守。只用军队的威力是不行的。况且您最近才得到诸君侯的拥戴,功德还没有深入人心,诸侯的军队,不一定肯为我们出力。如今应该首先提高我们的威信,等待时机再动手,才可万无一失。”
桓公问:“自从先君报了九世之仇,消灭了纪国,把纪地收归齐国,鄣曾是纪的附属国,至今没有服从,我打算吞并它,你看怎样?”
管仲说:“鄣国虽为小国,以前是太公家族一个分支的后代,和齐国同姓。吞并同姓,是不仁义的。你可以命令王子成父率大军巡视纪城,表示出要进攻的样子。鄣一定害怕,必然来投降。这样没有灭亲族的罪名,却又可得这块地方。”
桓公用了管仲的主意,鄣国果然害怕前来投降。桓公说:“仲父的谋划,是万无一失的!”
君臣们正在商议国事,忽然一大臣来报:“燕国受山戎的军队攻打,特派人来求援。”
管仲说:“君主如果去打楚国,必然首先平定少数民族。少数民族的祸乱一没有,就可专心去攻打南面的楚国了。”
究竟桓公怎么服戎?且听下回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