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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放风筝的少年(5)(1 / 1)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王树娟坐在床边,撇着头看着抱腿坐在床上的小牛。她一开口,就有那份独一无二的母爱,“你这样对得起谁呀?你对得起妈妈吗?你心里根本就没有妈妈!”

随着一句句问责,她的身体一次一次前倾,灯光照射下,投放在他们身后的墙上的影子,开始渐渐向小牛逼近。

她收了一下,回到了开始的端坐,但下一句话她上半身又转过去对着小牛,下身纹丝不动,形成了不想说却没法不说的姿态,“我什么时候才能不操心?”

小牛只有侧面在镜头里,昏暗的光线,又是中镜,根本看不出具体。

王树娟又收回了上半身,开始面对镜头,一只手搁在写字桌上,搓动手指,这种强烈含义的肢体语言马上打开了众人的记忆,“你爸爸死得早,我心里只有你了,你就这么气我。”

侯永的余光就在田实那边,发现他伸手做向前的动作,立即推进镜头,监视器里的画面立即放大,稳定而快速地,墙上的影子哪怕一点点地晃动都开始明显起来——王树娟的影子几乎要压在小牛的影子上面。

小牛依旧纹丝不动,就像那些被妈妈骂过的孩子,低着头,什么也不说,也不做动作——乖,却倔强,属于孩子特有的心理。

“你气死妈妈算了!”王树娟在镜头里分明眼中含泪,面容悲戚,“我怎么不死呢,真是我是受够了。”

小牛已在戏里,复杂的情绪涌上来,平海就如抽了满满的一口香烟非常过瘾,但依然忍不住吐槽:只是和同学打架,用不着这么夸张吧。

王树娟盯着小牛,声音都带着哭泣中的泪水,“你就不能让妈活得痛快点儿。”她见小牛还是低着头没有反应,顿时提高了音量,“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侯永给了小牛一个特写,在前面安排的时候,田实提醒过,此处小牛必须要表现出叛逆的情绪。

昆汀和田实皆是超一流的导演,对戏的挑剔,对演员表演的眼光独到之处分毫不差。几乎在镜头放大给到特写的瞬间,他们一起摒住了呼吸。

小牛平平地转过脸去,将脸对着墙面,但马上又转向另一边镜头的位置,几乎正对了镜头。

侯永吓了一跳,他第一反应是小牛演砸了,在没有特殊要求的情况下将脸正对镜头是非常危险的,因为观众会看到一张占据整个屏幕的脸,由于平面显像,正对镜头看起来会十分难看,几乎所有的演员都懂得怎么将脸微斜来面对镜头可以显得脸小一些。而且这样一来演员直接与观众进行了眼神交流,容易让观众出戏。边上看别人是看故事,正面面对别人就是谈话交流,这个道理小牛不知道吗?

但是,田实和昆汀的双眼一下子放出了光彩,因为小牛的动作富有非常深刻的含义,而且更难得它并没有超出小牛的心理年龄,完全在单纯与幼稚的范围内。如此一来,本不可思议的举动却顺应角色的心里感情,表演出了一幕经典。

王树娟和他是对手戏,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对方的心理——面对墙壁,我是错了?我不觉得哪里做错了,屎蛋儿推了我,还骂你呢,你是我妈,我怎么能让他白白骂你?我自然要揍他!

小牛转向镜头所要表现出的情绪,因为只有一个完全的侧脸,她反而不清楚了。

但监视器后的田实与昆汀,在场的剧务人员,哪怕窗外,门外的围观众人,也一一明白过来,唯有的区别是当时体会到,与事后才反应。

他面对镜头,用紧抿的嘴唇,张开的鼻翼,垂落的眉峰,与清澈的眸子,说了一句话——一句无声的,直接在观影之人心中浮现的话。

我没有错,但妈妈,你这样难过,我也好难过,你可以骂我,我却没有人说。

他是一个被责骂中的孩子,他本可以找父亲撒娇、求饶、寻求帮助。可是,昏暗压抑的房间里,只有一盏台灯,他的父亲就在无法看到的黑暗里……

只此一幕,小牛将悲剧家庭中孩子的痛苦演绎得深入人心,用一名少年的神态表情,演出了大部分成年人都无法表现出的孤独。

艺术即是如此,痛苦是情绪,寂寞是升华,有了痛苦,只是表演(形),而到了寂寞,就是塑造(神)。

一本125万字的《悲惨世界》最后要说的就两个词:“仁慈”、“博爱”。

吕俪萍一大段一大段的对白,说得辛苦,最后尽数被小牛化为了两个字,不论观众有任何的想法,最终呈现在画面上的,只有“苍白”。

在田实的心里,已如同旁白似地念道:“这是那个时代的苍白。”

吕俪萍面对平海塑造的氛围,在非常短的时间里,极有经验地用以退为进来做应对。

王树娟站起身,离开了小牛的床,她退到灯光之外,只给了镜头一个侧身背影。

“你把妈的心都伤透了。”

在责骂教育失败后,她极其自然地选择了妥协,却又说了句挽回母亲尊严的话。

“你好好想想,否则,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如此一来,王树娟的戏演完整了,既有恨铁不成钢的痛心又有无能无力的伤心。

小牛放开双腿,慢慢地躺了下去,镜头又再拉远,墙上还剩下的一个影子也已退场。

好似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呢。

平海又将手盖在脸上,希望能把小牛的世界延续的久一些。

只是感到有人将他抱住,泪水滴落在手背与发间。

“小海,谢谢你。”

从开始的不信任,到现在的喜欢,只是缘于电影。

近处有掌声,随之扩散,屋子外面还鼓起掌,或许很多人根本就没看出有什么地方值得鼓掌。

但不重要了。

因为他的戏结束了。

梦醒了。

…………

他喝了一口可乐,慢慢地噘着苏打饼干,耳中听到平老头在感概,晚上要是不弄些酒,冷的受不了。

“啊,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有啥事情是很重要的?”

“昨晚上导演送我回来,在车子里,给我塞了一点钱。”

老头像个十八岁的年轻人掀开军大衣冲出帐篷,被冷风吹得直哆嗦。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可以忘?钱在哪里?”

他咽下饼干,无辜地看了老头一眼。

“回来的时候就放你大衣口袋里了。”

92年,不像以后,片酬都不高,华夏娱乐业本就处于开发的阶段。

老头跑进帐篷里,翻开军大衣口袋,那是一只信封,厚厚一叠钱。

昨晚接到手里凭着上一世看店做生意的经验,掂量着估计有三千,一个小鬼头的戏份,算是很给面子了。

像扮演小牛第二阶段7岁左右的那名小演员,就给了50元。

当然两者戏份不同,也不可以这么比较。

“哈哈,了不起了你,我先去买酒!晚上咱们吃点肉去。”

他懒洋洋地望着天上的云,眼中全无神采。

“你去吧。晚上,李雪见接我去他们家里吃饭。”

“小子,你搞得不错?”

“还是不说了。说真话,会吓到你的。”

陪着田实一起,将整部电影拍摄完,直到最后一个镜头,他的脚也好了,帮着剧组里,搬搬东西,打打杂,不是他不想走,而是田实不想他走。用他的话说,哪怕你什么也不干,多留一会儿,都是好的。

这部电影里所有的演员,只有李雪见和他,是在戏份杀青后,还留在剧组里的。

天色将将暗下去的时候,李雪见骑着他那辆黑色老旧的自行车,来到了安乐桥边。

平海再一次坐上自行车后面的铁座,一只手抓着他的衣服。

“远吗?”

“不远,一会儿就到。”

他戴了顶四方帽,压着帽檐,车流中骑行竟没有人察觉。

李雪见住在毫不起眼的一幢住宅楼里,还是他曾经所在的话剧院的住宿楼。

老房子,但胜在安静,窄小的过道,搁在角落或是高台上的盆栽,一步一步慢慢下楼的老者,他回到这里,明显也安静了下来。

只有爱家的人,才会有如此反应。

老田与一名三十左右的女子坐在一起,正下着象棋。

因为没有见过李雪见夫人的照片,平海也不愿胡乱猜测。

“于海单,我媳妇儿……这就是平海。”

经过介绍,平海才打了声招呼,“阿姨好。”

这年头还不流行喊姐,若是喊了,就要做好转身逃跑或是抱头蹲下的准备。

平海经过一段时间的剧组生活,吃得好了,天天有热水洗澡,还有化妆师的修剪,不同于以前,干净了、壮实了、精神了。

田实看了他几眼,却是笑了起来。

平海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

李雪见低下头瞪着他,忽然拉扯着脸做了个夸张的笑容给他看。

“噢,忘了!”

其实并不难,对镜子练习几日就可以轻松掌握,也许是表演看多了,也许是有些天赋……

重活至今,还没有吃过安安稳稳地家常饭。

家?

平海脑子里在胡思乱想,嘴却没有停过,喝了可乐,吃了瓜子,帮忙一起端菜,拒绝了田实想给他安排读书的好意——难道还要去学一遍?

说起来,田实和吕俪萍果然在电影结束之后,就分开了。

这外表粗豪内心敏感的男人啊,马上要进入烟花后的寂寞阶段了。

“小海,要不是家里地方小,我还要管着小亘,真想让你住过来。你不知道,雪见啊,可喜欢你了,回来嘴里都是你。”

“阿姨,我住的地方很舒服,不用为我担心。”

“哎,我小侄子呢?”

“去妈那边住了。妈一个人总念叨外孙,就让小亘去住段日子,陪陪老人家。”

四个人吃着家常菜,唠着家常话,从剧组离开后的平淡越发明显。

李雪见看着空隙,对平海说:“之前就跟你说过读书的事情,也是大家的一片心意,你有天赋,丢了可惜。你不想去,总得有理由,对吧?这样我们才能放心,不能说不去就不去。”

理由也是挺简单的,但不能如实说。

“我跟着平老头学过认字,自己也看书,拾荒总能碰到书,看的也多了,自己学的和学校里教的毕竟不同,怕适应不了。再说,往日里自由惯了,无法想象自己在教室里呆一天会怎样。”

李雪见做了个非常认同的表情,田实和于海单都不说话,也没表示出关心的模样,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越是如此,平海越觉得自己又要被套路了。

“那不读书也行啊。我这边正好有个戏剧院的培训班在招生,又可以演话剧,又可以学一些表演方面的知识。”

“……”再拒绝?

平海低下头一时没说话,饭桌上就沉寂了下来。

“我怕我适应不了。话剧好高深的,我又是个连感情都没有的人。”

“你看,我就说吧!小海,我也不赞成你去戏剧院培训班,你是属于活在镜头前的人。话剧舞台实在太小了!”

田实开始补刀,而且补的无可挑剔,完美极了。

“老田,那你说怎么办,让小海再回去拾荒?你不是要他以后参演你所有的电影吗?”

“对啊。哎,也真算小海的运气,北电表演系明年开春有一个培训班,我刚巧能说上话,小海,学表演你肯定愿意的,对吧?”

如果有感情的话。

此刻当浮一大白。

他是走过40年风雨之人。自是明白有些人的好意关心永远挂在嘴边,而有些人则是默默放在心里。

田实和李雪见怕他不懂事,不明白这个社会的残酷,就算演好了一部电影,又怎么样,跟别的导演介绍:某某某拍了《蓝色的风筝》目前在拾荒?

他懂,他明白两人希望给予他一个健康公平的环境。

“好的。等开春我就去学表演。”

恩情永不忘,我们天长地久,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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