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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放风筝的少年(2)(1 / 1)

<>风筝是蓝色的,正正方方,留了两条长长的尾巴。

天空是蓝色的,只有一块正正方方,好像颜色深沉的蓝布,如同70年代香港武打片里的布景。

镜头里面风筝的尾巴拖出了画框,也许它不满足这个世界的狭小。

不管它怎么飞,天都是深沉的蓝,在后面无动于衷,默然看着。

小牛努力地抬起眉毛,要看清楚风筝,随着拿线的手一提一提,眉毛也一抬一抬,每一次都是如此努力,似乎很简单的事情却非常的费劲。

这个费劲不仅在他稚嫩的脸上寻找答案,还在他漠然的神色间,酝酿着、挣扎着、好似有什么要跳脱出来。

妞妞穿着一件红衣,跟在他身边,可他一眼也没有去看她,周围的残垣断壁与荒草萋萋就仿佛成了和天空一样的布景,连让人深思的空间都被挤压,全部留在了他的身上。

就像在镜头里把边上的人,周围的景色尽皆虚化,只有他是如此清晰,成了唯一可见。

而又并非通常意义里的抢戏,群戏中通过设计动作或微表情来吸引观众的目光,或最低级的抢镜头,占位置……这可以说是他的独角戏,妞妞在这场戏里本就被设计成了陪衬的角色,几乎等同背景。那就不存在什么抢镜头,抢戏,因为镜头里他就是主演,观众也是在看他。

就艺术创作来说,独角戏都是需要道具来辅助的,打个比方:陈佩斯在《吃面条》里吃面,他可以没有面条,这叫无实物表演,但他不能没有碗,这就是艺术了——一只碗,双筷子,表演吃面,吃得开心,吃得难受,吃得痛不欲生,碗和筷子是情绪延伸与表达的关键。

眼下,小牛最主要的动作是手里的线,与延伸画面之外的风筝。

妞妞暂且不论,眼前所在的场景呢?田实通过北影厂疏通了关系才进来站到残破的石墙上拍摄,不知道的以为这就是一面断了的石墙,一根只有一半的石柱,倾倒在地的石块,垒在一起的荒园;可实际呢,它是一个皇朝轰然倒塌的序曲,是伟大民族被践踏的见证,是璀璨文明被摧毁的挣扎与挽歌。

天空的蓝经过侯永摄像机上面的滤镜有了更多时代的寓意,荒草诗化了田实杂乱、愤怒、无奈的语言。

在镜头中出现的任何一件事物都不是简单的,它可以被解读成多种含义。

但于此刻,尽归虚无。

风筝不在,天空不在,妞妞不在,残垣断壁、荒草萋萋都成了盲点。

鲜明的,存在于每个人眼中的,只剩下小牛。

昆汀·塔伦帝诺几乎并排挤在田导旁边,双眼盯着监视器,完全遗忘了绅士风度与身为天才导演的格调。

最可怕的是,就连李雪见都不知道,平海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小牛一步一步倒退,全神贯注地盯着风筝。

他的手还在提,他的眉还在抬……啪!终于,有东西跳脱而出,跃然画面之上,让所有围观的人都永记在心!

他就是天上的风筝,在向上飞,在被天所注视,无声的低嘲与蔑视。

最精彩的是,小牛面无表情,冷漠地神情正对天空的蓝,一样的深沉,似乎快要调和到了一起,使得画面看起来更为压抑,哪怕一身红衣站边上的妞妞也改变不了整个屏幕的灰暗。

风筝已不在镜头上。

他退到了残垣尽处。

像,一只疲惫的鸟。

没有白云的天空下。

挣扎,倔强地,飞。

眉起,手又落,落。

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单调的,重复,重复,田实捏住了鼻子,李雪见咧着嘴——泪水长流。

他们从那个年代里走过来,曾经该有的疲惫与执着,不知厌倦地挣扎,留在那个流泪年代里的记忆,从平海的表演中再一次被唤醒。

“他”小心地在深蓝的天空与入戏的小牛之间,关注着,刚才后退的时候,“他”提醒小牛不要太快,“他”又提醒小牛手起落的幅度可以再小一点……“他”也想跟着他们一起流泪,可他哭不出来。

画面定格在他的背影,他什么也没说,可只是这一道小小的背影,就已将该说的言语全部说尽。

记得秋天的时候,他逛过西单大街,在一家音响店门外驻足,那首歌再又飘过。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只小小鸟。”

“想要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

“也许有一天我栖上了枝头。”

“却成为猎人的目标。”

“我飞上了青天才发现自己。”

“从此无依无靠。”

“每次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总是睡不着。”

“我怀疑是不是只有我的明天没有变得更好。”

周围的剧组人员,在导演喊“卡”之后,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张光北迟疑了片刻,才跟着众人一起鼓掌,然而随之变得激烈,似乎想把心里的尴尬化去。就在刚刚开戏前,他还叮嘱平海不要浪费时间……

李雪见被震撼了,眼角的泪水尚未擦干,他大笑大喊,“小海,了不起!”他靠近平海,绕着他转圈,毫不掩饰心里地激动,“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连昆汀都走上来,直接拥抱了平海,说:“我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背影演戏。海,你的背影会流泪!”

田实拿出了烟斗,点了起来,情绪激动到声音也沙哑了,“小海啊,你以后可千万不能长歪咯。”

平海露了淡淡的笑容给他,心中还有一点余味,悲凉、沧桑、倔强,可他知道田导的意思,因为之前就说过,“只要他长大不歪了,我就让他一直来给我演戏,每部都要!”

…………

拍完放风筝的戏之后,平海感觉剧组里的人对他都客气了许多。

吕俪萍,宗瓶,郭宝常,也不拿他当孩子看了,对于表演方面的交流更是频繁。

剧组里流传着那天晚上田实和吕俪萍关起来门来说的话儿。

“你知道吗,那天去圆明园拍好回来,导演跟吕姐说了,那个演小牛的是个大角色,提溜出去是拿国际大奖的那种。”

“我知道,听说了,还讲他13岁能有人家高苍健50岁的演技。”

“哎,你们说,这话有没有假?那可是高苍健!”

“没得假!田导连演得电影都说出来了,《车站》!夸那个平海跟高苍健一样,可以用背影演戏。”

“是啊,一句话不说,就放风筝,放一放,人家看得把眼泪都流出来了。可真厉害。”

如果换个13岁的少年获得这种群体性的称赞,估计爱护他的人会出面遏止,但这个少年是平海,田实和李雪见他们就听之任之了,实在是没必要啊,谁叫他连自鸣得意都不会呢,骄傲也是一种情绪啊……

在把整部电影中最重要的一场戏拍完之后,田实明显加快了拍摄进度,或许是对小牛这个年龄最小的角色放下心来,田实几乎把小牛的戏都放在一起,零零碎碎的镜头,拍了两天。

在第二天傍晚,本是要拍最后一场,非常重要的他和吕俪萍的对手戏。

可下午在拍摄时却出了意外。

表演上并没有难度,几个同学在玩摔洋片,小牛路过,拿出大中华的烟盒片子,结果被起哄了。

一个同学说,“你爸爸是大官吧!”

小牛刚跟着王树娟去了第三个爸爸的家里,就是吴需生的家里,吴需生年纪大,孙女都有4岁,做继父让小牛心生不满,他现在怎么听得了这话,骂了一句:“你说什么呢!”推开那人转身就走。

平海又一次犯了毛病,他沉浸在戏里,品味着小牛心中的愤怒,上一世他可没有继父,也体会不到当一个继子的不痛快,难得可以体会一二,小牛走得远了,田实依旧没有喊“卡”。导演既然没喊,他自然还是在戏里,不愿出来,由着小牛去。

田实本想多拍几个身影,做一个中镜拉伸远镜的变化,结果出了意外。

胡同口窜出来了一辆自行车,撞在了小牛身上,直接摔地上了,爬得起来,可站不住,脚脖子扭了。

还是送到301医院,拍了个片子,没伤到骨头,不过依然得养。

回到宿舍先躺下,也不用想晚上的拍摄了,田实又懊恼又后悔,一个劲地责怪自己:“怎么没想到呢,上次遇到事故,这次还不长教训,早一点清场,派人看着路口就不会出事了。”

平海过意不去,说:“没事,脚扭了而已。”

“可晚上的戏拍不了了。”

“晚上的戏不是只要靠在床上就行了吗?脚扭了没关系的吧?”

“这么说也有道理,那改一天,明天晚上我们拍,拍完给你杀青!”

平海一想不对,怎么有种被套路的感觉。他还在迷茫,田实已经从床边站起来,走出去了说道:“我叫张泓来陪着你。今天先好好休息。”

他默默地看了眼床头柜上。

水杯里只有薄薄一层冷开水。

过了大约二十多分钟,张泓推门而入。

他看了她一眼,她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瞪了一下眼,本就又大又圆的眼睛更大更圆,本就明媚的脸,也就顺理成章的更为明媚。

“怎么一定要敲门吗?反正敲了还是要进来,你也不会瘸着腿走过来开门的对吧?”

“我不用瘸着腿。”

“你可以踩地上?”

“弯着……”

她拿起水杯看也不看就问:“想喝什么?”

“雪碧。”

“哦,我那儿还有一包福建的茉莉花茶,给你尝尝。”

……

万里长城的铁水杯隔热是非常差的,正确的端法是一手捏手柄,一手拿着铁杯盖撑在杯底,她这般拿着走来,腰肢款款而动,到了床边,低下身子,将杯子放在柜头上。

然后,她脱去拖鞋,盘腿坐到床脚,膝盖顶着他的小腿。

“你心情不好?在生气?”

“嗯!”

“为什么生气?”

“没为什么……想生气!”她的答案总能让他无语。

于是他不理她。她也无所谓,想说什么就说,不想说,可以沉默好久。

“之前去买了一个指甲钳,挺好用的……我以前那个找不到了。”她从裤子口袋里拉出一只黑色小皮包,两只手指宽,半掌长短,里面放着一个指甲钳,一片磨指甲用的锉刀。

平海安静地看着她修剪手指指甲,这年代还未有美甲这个概念,但美女嘛,自是全方位爱美的。

她时而卷曲着手指,撅着嘴说道:“要是我手指再长一点,就更好看了。”

他不言语。但心里想,目前这个样子就挺漂亮的,纤细,白,柔嫩,全有了,指节的部位有些粗糙,曲线不够完美,但,也足够了。

她修完手指指甲,伸出左脚,开始修剪。

平海没有办法移动目光……

张泓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羊毛衫,下身一条羊绒踩脚裤,左脚微微跷着,一根黑色的带子从脚底心绕过,未穿袜子,脚上的皮肤比她的手更要白上三分,又白又薄,却不见青色的血管,所以可见之处尽皆白玉无瑕,通透纯美。

她扫了他一眼,发现他盯着自己的脚看,便生气地踢过去,说是踢,更像是用脚推了一下。“想什么呢,盯着我的脚看!”

“没想什么,就是看你剪脚趾甲。”他抿了一下嘴,蠢蠢欲动和想看是不同的,他感觉不到蠢蠢欲动,只是眼睛想看,倒更像是器官的独立宣言。

“那你帮我剪!”她生气地将指甲钳丢在他身上。

他不去拿,说:“我不会剪。”

“那你的指甲呢?可以当刀子用了没?”

他很安静地伸出手,“我真的不会用指甲钳。”每一片指甲边缘仿佛被石头磨过,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么干的。上一世就是年幼时养成的坏习惯,手指甲都是用牙咬的,直到长大了有了女朋友,才解决这个问题。

她看了几眼,就直接去扒他的袜子。

“干嘛!”他按住她的手。

“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你看过我的没?”

这就无奈了,他自己脱掉袜子。

“我不得不怀疑,你是怎么咬到自己脚趾甲的?这可不容易!”

“我用的锉子,锉皮鞋的那种。”

她又瞪大了眼睛,愣住了,好像停止了思维,可马上大笑起来,笑得在床上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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