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斌出差的这段时间,正大矿又接连发生了几起偷盗案。
王文化看到刘民水阴沉的脸,自知责任重大,寝食不安。
他把护矿队员召集起来开会,要大家出点子、想办法,可折腾了一下午,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
王文化气得直骂:“蠢货,笨蛋,猪脑壳。平时你们歪点子一个一个的,轮到做正事了,你们连个毛也没有。拿工资的时候倒会往前冲,要你们起啥子用。”
队员委屈地说:“我们又不是没想法子。我们想的法子,你又说伤了乡亲们和气,又说不文明。
我们本就不是文明人,哪想得出文明的法子。”
王文化气堵了口,想骂又找不出骂话来,只好摆摆手让队员们散去,自已一个人坐着生闷气。
下班时,他自觉没脸见人,等人走尽了,才耷拉着脑袋回家。
晚饭后,王文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静静地想一想。
外间堂屋里,来了几个乡邻,摆下桌子,和他妈妈打起麻将来。
说笑声,嘻闹声,搅得王文化心烦意乱。
他猛地拉开房门,准备吼他们,还未出声,就听见他妈妈高兴的声音:“和了。自摸,清一色。哈哈。”
王文化忽觉得脑袋里灵光一闪,他快步离家,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认真地细细想起来。
直想到万籁俱静时,终于想出个门道来了。
第二天开始,王文化挨着个的拜访各村的村支书。他希望村支书能管束本村的村民,不要再去正大矿偷盗。
他说:“就算正大矿是金山银山,也扛不住你偷我偷的,是吧。
叔啊,您说一句话,胜我们一万句。我们就指靠着您,您一定要发话。”
他又拿出一个笔记本给村支书看,上面记得清清楚楚,某年某月,某某偷物若干;某年某月……等等。
他说:“这帐是一笔不漏,总是要算的。早算早了,早好。晚了,归总一起算,吃不消的,是吧。
叔啊,您是这里最大的官,您跟大家伙儿号召号召,从今天起,不再犯事,以前的帐一笔勾销,这帐本当着您的面烧掉。
如果不听号召,非要犯事,那就是自己找罪受,罚酒就真的那么好吃?是吧。
叔啊,可要是您不跟大家伙儿号召,那岂不是您要一总替那些偷儿还帐?
划得着吗,您想。”
他又拿出一份《保证书》,上写“某某村保证不再在正大矿发生偷盗事件。否则,村支书某某甘愿受罚。”等字样。
王文化说:“我们郑总说了,奖惩分明。如果一年不发生偷盗,就奖励您支书,不然就受罚。这就叫文明,是吧。
叔啊,您把这《保证书》看仔细了,签上您的大名,三天后我来取。
叔啊,有了这《保证书》,我们双方都有了责任,您有责任,我们也有责任,今后行事,都要按《保证书》的条文来。
这就算是立了个规矩,是吧,叔。”
最后,王文化作总结,说:“叔啊,我现在是正大矿的护矿队长,我的责任重啊。发生了偷盗案,我就要看领导的脸色,还要挨骂,扣工资,再严重了还要在矿门口罚站,一站就是半天。
您说,我这口气找谁出?
不敢找您呀,您是村支书。我只能求您,求您帮我度难关。
叔啊,我是您看着长大的,您也了解,我就是个二混子。
说好吧也好,我做事总是把好话说在前面。说丑吧也蛮丑,要是听不进好话,那我就只有做丑事,丑得你疼。
我现在是有工作的人,要讲文明,不愿意做丑事。
可是做好事得要有人捧场呀,所以我就来求求叔您啊,跟我一起做做好事,不要让我做丑事。
您说是吧,叔!”
那些村支书们看到这个过去人见人嫌的小青年,今天居然人模人样地说了一番有南有北的话,一时有点不习惯,转不过弯来。
那些好相交的就说:“谁是偷儿你找谁去。我忙得很。”
那些不好相交的,话说得就难听了:“啥子?你娃儿还是护矿队长,偷矿队长还差不多。
你娃儿撞到狗屎运了,整起个人模样,我是咋看咋不象;莫要把屁股砍下来贴在脑壳上装肥儿。
你娃儿的龌龊事还少了,还敢充孔夫子讲文明,日鬼去吧。
我懒得理你。瓜兮兮的。”
王文化不气不恼,平静地把他该说的话说完整,说清楚,就走了。
三天过后,王文化去取《保证书》,自然,没有一个签字的。
他仍然不气不恼,说了几句恳请的话,就走了。
陈启发在家里休养了几天,伤都好了。局里有人来传话,说何政委找他。
陈启发来到何政委办公室。
何政委一脸笑容地接待他,问了他的伤势,聊了几句家常,给他沏上茶,然后说:“启发呀,你在龚岭好多年,辛苦了。
这次局党委讨论,决定把你调回局机关来,安排在行政科。龚岭那里决定让邓玮去。你要是伤好了,就抓紧时间跟邓玮办个交接。
你回局里来,也好照顾家里。”
陈启发疑惑地问:“行政科不是有科长吗?”
何政委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我没有说让你去当科长。”
陈启发“噌”地一下站起来,说:“我不同意。我是正科级。你们这样安排不对。”
何政委忍住心底的厌烦,忍耐着说:“启发呀,局里也是考虑到你年纪大了,五十几岁了,这次又受了伤,有心照顾你。
这些年,你一直在乡所第一线工作,风里雨里,吃个热饭都困难,局里一直想给你换个轻松的位置,养养老,舒服几年。
当个行政科长也很辛苦。行政科的工作很繁杂,累死个人,我看到头都大,还别说去做了。
所以这次局党委没有安排你任职,但你的级别不变,还是享受正科级的待遇。
你去行政科,有事就做做,没事就闲闲,工资又不少你一分一毛,优哉游哉,别人还羡慕得眼晴穿。
再者说了,干部能上能下嘛。你就给年青人做个榜样。”
陈启发象只斗鸡,犟着脖子,青筋暴突,脸涨得红紫,激烈地说:“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
凭什么呀。你们这样做是违反党的干部政策。我要去县委告你们。”
何政委再也难以忍耐,他“啪”的一拍桌子,虎立起来,严肃地说:“陈启发同志,我是在给你宣布党委的决定,不是跟你商量。
如果不是有党的政策,给你留个出路,留个颜面,你早去检察院蹲班房了。
你说你做的那些事,像共产党员做的事吗?
刑讯逼供,制造冤案,真正的色狼到现在也没有抓到;
暗中收买、操纵小青年去正大矿闹事,差点搞成群体事件;
收受贿赂,逼人作伪供,制造耕牛假案;
这一次又威胁逼迫,强奸妇女。
这其中任何一件,细究起来,都可以把你一撸到底。
哪一次不是局里给你擦屁股。
那次正大矿闹事,钱书记发火,要我们公安局追查暗中操纵的人。我们都瞒着,至今都不敢跟县委说。
你还要去县委告,正好,你就去找钱书记告,看看钱书记是怎么跟你说话。
陈启发同志,我们局党委对你也是仁至义尽了,我也没有更多的话了。
凃副政委,你过来。
老陈呀,你就去老涂那里喝杯茶,把问题说清楚,然后等待局党委对你的处理。”
凃副政委兼任县公安局纪委书记。
他过来拉着陈启发说:“老陈,还不快跟何政委认个错。可别犯糊涂。”
陈启发颓丧地坐下,一副猥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