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的战斗已经停息下来——教徒们主攻的方向还是红枫卫的营地,在村中还能看到红枫卫营地方向有黑烟升起,隔着松树林都能隐隐约约听到喊杀声。
不过这些都和老贺暂时没有关系了,在刚才的战斗中,猎人们为了保卫家园也挺身而出,因此也有了伤亡。老贺被一个全身披甲手持长枪的教徒首领一枪刺中肩膀,对方手法老到而毒辣,枪尖刺穿了老贺的肌肉和肩胛骨,他的手法老到而毒辣,形如剑刃的枪刃还瞬间左右切割了两次,使得他肩上的肌肉大部分被割断,就算以后养好伤,他的手臂也会变成半残废。
眼看着大局已定,村里红枫卫委托猎人们安置好受伤的同袍之后,整队前往营地,而经过了简单包扎的老贺,则被女儿小草儿扶着,一步一拐的走回家去。
老贺的家在村东头,距离刚才幽泉教徒们攻击的地点很近,好在老贺屋顶晾着皮子,两轮火箭下来,他家的屋子居然没有被烧掉,只有屋顶和墙上插着的几支火箭还带着一点点的火星。
小草儿扶着爹爹进了小院,又伺候着他在院中的小石桌边坐下,她虽然懂事,但是毕竟还只有十四岁,看着几乎变成血人的老贺,小姑娘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老贺伸出没受伤的手摸了摸女儿的脑瓜,笑道:“没事了,小草乖,坏人已经跑了,爹只是皮外伤。”他手上沾了泥沙和血迹,这么一模,顿时把小草儿的头发也弄得乱七八糟,老贺不由得尴尬不已,急忙收回手来,却不料牵动伤口,顿时痛的忍不住哼了出来。
小草儿慌忙查看爹爹的伤口,发现之前伤口有些渗血,急忙解开包扎的布带,清理掉被血浆冲开的药物,重新上药,然后从家中拿来干净的布条将伤口包住。
她忙完了这些,想起红枫卫中一个名叫小蒋的年轻战士告诉过她,包扎伤口的布带要用沸水蒸煮,不然风毒容易从伤口入体,于是她跑进柴房,准备好好的烧一锅水。
她家的柴房不大,不过一两丈方圆,之前几天唐羽扬都睡在这里,地上还打着地铺,靠墙角一边堆着劈好的木柴和一些杂物。
小草儿急匆匆跑进柴房,正要收拾柴火,忽然发现柴堆边上居然坐着一个人!这人满脸的胡子都被干涸的血迹纠结成一缕一缕的,微微反光的秃头上也有不少血迹,身上穿着一件原本很威风的铠甲,但是现在却满是泥土。这人身材很魁梧,靠在屋角坐着都有小草儿这么高,全身都散发出一种凶气和煞气。
小草儿惊呆了,她第一时间捂住了嘴,硬生生把一声惊叫憋在了肚子里。她没见过这人,但是这人的身份不言自明,虽然他现在闭着眼,但是那股随时暴起伤人的气势让她明白,只要自己叫出声来,这人就会立即惊醒,并且将她杀死,更可怕的是,她的爹爹受了重伤,还在院子里坐着……
小草儿轻轻咽了口唾沫,脚步悄悄往后移动,她刚刚踏进柴房,身后不到两尺就是门口。她的右脚已经踩到了门槛,她左手已经搭上了门框,右手握住门把,现在,她只要轻轻转身,把柴房门扣上,就能把那个凶悍的大汉关在柴房里,而距离她家院子不远处,十多个猎人还在忙着给伤员包扎,村里的健妇和半大小子们也都跑了出来,这些人可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山里的女人和孩子在必要的时候都能提弓拿刀,对抗野兽。
她的左脚也跨出了门槛,小草儿屏住呼吸,右手轻轻带上门,左手用最快的速度拉过门框上的绳子,在门把上绕了三圈,然后转身便跑!
她樱色的小嘴张开,对着满脸惊诧的老贺,说出了一个字:“跑!”
然后柴房的门便崩裂了,木块和木屑像是被强风吹拂,从她身后喷发出来。
一条强壮的胳膊从木门崩裂的地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搭上了小女孩略显瘦弱的肩膀,轻轻往后一拖,小草儿双脚便离开了地面,下一刻,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柴房中,大门洞开的柴房,如今就像一头食人的怪兽一般趴在地上,破碎的门框就像它参差不齐的利齿。
院子外的村民们听到巨大的动静,纷纷跑了过来,两个小伙子一把拉起几乎瘫倒的老贺,一叠声的询问到底怎么回事。老贺只是不答,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柴房,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着柴房叫到:“放了她!马上放了她!”
“爹……”柴房里传出小草儿的半声叫唤,但是她似乎很快被捂住了嘴,只传出来一阵踢打挣扎声。老贺大叫:“不要伤害她!”猎人们面面相觑,想要冲上前去却又不敢。
柴房里很快有另一个声音传出来,这是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但是满含着恶意,“准备食物和水,还有伤药。”老贺听出了这个声音,在半个时辰之前,这个声音的主人暴喝一声,将他戳倒在地,那个声音如今在他家的柴房里响起,同时在柴房里的,还有他相依为命,长得像极了亡妻的小女儿。
“我很喜欢小姑娘,我不会伤害她的。”那个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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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封魔,禁!”随着怀真一声大喝,七道黑沉沉的光芒飞出,按北斗之位环绕在狰的身边,短棒上清光大作,变成了七根细小却耀眼的光线,直指北方天空,深青色的天空忽然变暗,仿佛太阳忽然熄灭,天空中群星闪耀,正北方有七颗星忽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又重新归于平静。而狰身边汹涌的黑气如同碰到了透明的墙壁,被隔绝在七星阵图之内,只有少量的黑气丝丝缕缕的渗透出来,而在阵图之内,狰高涨的气势忽然一滞,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怀真深吸一口气,双眼忽然变得血红,全身肌肉暴涨,一个纵身便穿过了七根短棒布下的光幕,来到狰的身边,挥拳轰击。而狰则纵跳如飞,扑、剪、咬齐出,动作快如闪电,一人一兽偶尔拳爪相撞,便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交手中,怀真看准狰腾身跳起之际,忽然跨前一步,正拳直捣狰的鼻尖,去势迅捷无比,狰双爪交叉在身前,硬生生接了这一拳,“砰”的一声,狰的身体往后飞出,位于它身后的两根小棒光芒一闪,空中出现了一道散发着清光的屏障,狰后背撞上屏障,顿时冒出一股黑烟,接着光屏一震,将它摔倒在地。
这野兽状的魔族大怒,狂吼一声,顿时有大风刮起!风从山巅而来,从林间而来,从谷地而来,它们绕着狰飞舞盘旋,甚至挤压成了青色的波纹,积雪在这些青色的波纹之间被碾压,被摩擦,直接变成了阵阵白雾,这些白雾又被风卷起,加入了围绕狰盘旋飞舞的队伍。青色波纹与白色雾气交织,挤压,向着岩狰背后聚集,忽然,所有的风声都消失了,世界一下子从喧嚣变为静音,阳光之下,狰飘浮在空中,一双夹杂着深青色和乳白色的双翼在它背后轻轻拂动。
“风从虎,云从龙。”怀真的神态变得无比严肃。不管怎么说,狰都是一种虎豹类的猛兽,民间多有凶残狂暴的魔兽“插翅虎”的传说,这背生双翼的狰不正是插翅虎吗?
狰清白二色翅膀微微扇动,便这样沉默无声地飘浮在空中,双眼中昏黄的火焰凝结,跟之前的狂躁暴戾相比,竟是沉静了很多,但是怀真却感到狰散发的压力不降反升,就像有一座山不知从何处飞来,笼罩在众人头顶,怀真甚至觉得胸口有了烦闷之感,如果不是他而是普通人面对这样的魔兽,只怕现在已经倒地不起,任由对方宰割。
沉默中,狰的双翅忽然高高举起,下一瞬间便从怀真视线中消失!“轰”地一声,七星封魔阵的光膜剧烈震荡,狰已经出现在了封魔阵的另一面,并且撞上了阵法的边界!从阵势的这一头到另一头的地面出现了一条笔直的线,积雪消失无踪,地面都被风压切割开来。
怀真就站在这条线的一边,距离不到三尺,他身体左侧的衣服已经被风压完全扯烂,一条条的麻布和皮革胡乱地挂在身上,头发也散了,遮住了他的面孔,但是在狰迅如闪电的一击之下,他竟然没有受伤,而且看样子他完全躲过了岩狰迅如闪电的一击。
狰的左脸和两个前爪都撞上了封魔阵,皮毛被灼得焦黑一片,这妖怪似乎也没想到目标居然能完全躲过它得意的一击,飘在空中有些发呆。足足过了好一会,它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怒吼声再次响起。
淡淡的影子一闪,地面炸裂,狰一掠而过,再次飘于半空,令它失望的是,这次怀真又躲了过去,甚至那破烂的衣服都没有变得更加破烂一点。
“怎么回事?”狰的双眼浮现出了一层人性化的感情:深深的疑惑。
不过它毕竟是新生的魔族,就算他的本体也并不是无所不知,怀真的七星封魔阵是利用七根定星棒施展,在阵中,他的力量、速度都会大幅度提高,甚至阵中的气场异动都会直接反映在他的识海之中,如果不是狰的攻击实在太快,甚至都够不着他的衣角,像现在这样狼狈,其实也超出了他的想象。
狰飘浮在空中与怀真再次对峙了一会儿,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它双翅一震,空气忽然变得如同水面一般荡漾起来,在阳光照耀下,简直是波光粼粼,美不胜收,这些反射着碎银玉屑一般光芒的波纹,转眼间就布满了整个封魔阵的空间,沉寂已久的风声再次响起,甚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为强劲,风声之中夹杂着噗噗声,如同天降暴雨,地面的积雪早已被吹散一空,灰褐色的山石在风中不断变为齑粉,又被吹拂到半空,被风挟裹着撞击在封魔阵的光膜之上,激起点点淡金色的火花。
怀真心中一沉,手诀微动,位于他左右身侧的短棒光芒大盛,这两道光芒在他身前连接起来,形成一道如墙一般的光幕。下一刻,被狰双翼震起的碎银玉屑一般的风刃夹杂着大量的山石碎片便乒乒乓乓地砸在光幕上!光幕上顿时火花四溅,像水波一般荡漾起来。风刃持续了四五息时间方才缓缓停止,而光幕明灭闪动,却毕竟没有破碎。
怀真一声闷哼,又吐出一口血来。
狰似乎也有些乏力,它的双翼变得暗淡了一些,昏黄色的双眼闪烁,盯着眼前烟尘雪花飞舞一片狼藉的场景,在看见怀真完好无损的站着之后,凶光爆射!
它愤怒地狂吼起来,这声低吼连绵不绝,如同山巅乌云中滚滚而过的闷雷,在群山和树海上空来回穿梭,令人心悸。
吼声中,狰一双巨大的前爪聚在脸前,掌心相对,如闷雷一般的吼声渐渐凝聚,密布獠牙的大嘴之前出现了一个深青色的光团,这个光团越来越小,同时越来越亮,它急速旋转着,内中的空气猛烈摩擦,闷雷一般的声音变成了吱吱的尖啸声,不时还有道道电光从光团中迸射而出。
怀真大惊,并指一牵一划,七根黑色的小棒猛地消失,下一刻它们呈楔形出现在自己身前,北方天空星光闪烁,一道淡青色的光壁竖起,明灭不定,其中有无数星光闪烁,一道银河横贯其上,散发出一股宏大庄严的气息。
“北斗延生,回真四灵,流辉下映,朗达玄冥,急急如律令!”
怀真的手指在空中急速划出一个个玄奥的符文,随着符文的出现,青色的光壁变得深邃无比,仿佛无穷的夜空,夜空中的星河闪烁,仿佛无数个世界存在于其中!
狰的上唇翻起,露出尖锐的獠牙,胸腔猛地鼓起,又急速的瘪了下去,它脸前的光团似乎被朝前撑破了,明亮的天空和雪地忽然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天地间只有一道明亮无比的光柱,和挡在光柱前那一道辉煌的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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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的一声巨响,天空似乎暗淡了下去,西南角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树海似乎都震动了一下,林中的积雪飘起,使得整个西南都被笼罩在一片雪雾之中。
唐羽扬和方展博站在了高塔之前,高塔的大门已经消失无踪,门后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们回头看了看西南,又转过脸来看着高塔。
“你要进去?”方展博问道,“就算那饕餮跟你老爹失踪有关,但是现在进去可说是九死一生。”
唐羽扬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高书文,那个神秘莫测的入魔者是不是也进塔去了?
他看着方展博,眼神坚定:“我要进去,就算不为我老爹报仇,我也得去阻止他们的计划,你说过的,地底下那东西如果出来了,将会是赤地千里。”
方展博转过头去看着边上,仿佛那边的石头特别好看,他重重叹了口气:“我跟你一起,你这菜鸟进去,我可不放心。”
唐羽扬不再说话,点了点头,他原本就站在高塔门口不远处,几步便跨上了门口的台阶。高塔的大门洞开,一片诡异的黑暗如同又一层墙壁,遮挡了他的视线。唐羽扬眼中金色光点闪动,发现这片黑色像是流水一般,不断的震荡,按着一定的轨迹流动。
“会把我带到哪里呢?”怀着这样的想法,他一脚踏入了黑色的湍流,下一刻,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