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1 / 1)

她笃思了会儿,颔首。

君无弦说得不错,她心中所猜想的谁,便是谁。

如果真是纳兰清如陷害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毕竟她二人发生过冲突,再加上药材那事她抓不到自己的把柄,定会心有不甘。

所以便趁机来捉拿她。

因为她猜测自己即使过了宫中那道门槛,势必也要行那出宫的必经之路的。

若当真是她,那么她处心积虑,布局缜密的,便是要将她带去皇上那头招认,以此来证明她没有说谎。

姜瑾回神。

那就说明,既然纳兰清如的目的是想让她人赃并获,并不想要她的性命,就一定会持有解药的。

将军府与纳兰王氏平起平坐,这等杀人之事让纳兰清如也没有那个胆子。

这样说来,她便是想趁此威胁她来承认这件事情,再给自己解药服下。

就算是解毒了,她也会因为屈招而免不得皇上的一顿责罚,从而也会连累到将军府。

姜瑾冷笑一声。这纳兰清如真是好计谋啊,一石二鸟。

只是,她却恰恰没有想到,那马车里还坐着个人,那人便是北疆世子顾逊之。

在那千钧一发之间,他只身替她生生挡了那根毒针。

如果,她借此来放出消息,让纳兰清如知晓是顾逊之受了她的毒针的话,那她一定会顾虑到世子的身份尊贵。怕此事牵连甚广,恐有风险,想法子的脱离这其中的干系,乖乖把解药送过来。

姜瑾想明白这其中后,便对着君无弦道谢:“今夜劳烦王侯在此陪阿瑾相谈了。”

他敛了敛眉,低身道:“无碍。这是无弦应该做的。”

她对着他礼了礼,偏头望着外头的夜色,已是深更半夜了。

她的内心有些歉疚,望进君无弦眼中的红丝道:“阿瑾实感抱歉。王侯近日为边疆之事已是操虑太多,眼下却还要陪着阿瑾一道在此,不若王侯今夜就留宿在我将军府吧,这会子再赶回去怕是要天亮了。”

君无弦漆黑的眸微动,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姜瑾便带着他来到了厢房。这里还是有段日子他睡过的地方,自他再无留宿后,她依旧是让下人们将此屋打扫整理的干干净净的。

就像她每回留宿王侯府时,那厢房也是一尘不染的,无处不透露着细心体贴。

“王侯,今夜便在此歇着吧。”姜瑾挑了灯,照得屋内明亮了起来。

她的一张清秀的脸也在火烛的照耀下,愈发的清晰。

君无弦低眉,鬓前的一缕青丝垂了下来,温润不已。

“多谢姜小姐。”他清越的声线传来。

她点头。左右无事了,便想着回去照看着顾逊之。毕竟是她而起的,也是为她而受的。就有义务的好好照料着他。

顾逊之一日不醒,她的心里便一日愧疚不停。

所以只有在一旁亲自看着,她才放心。

“姜小姐,留步。”君无弦在她身后迟疑道。

姜瑾停住了拉门的手,回头望他想要说些什么。

“既已无心睡眠,不如陪无弦说会话吧。”他的眼眸微动,暗淡无光。

“不了。阿瑾见王侯面有倦色,还是早些歇息吧。”她坦然的回绝,对着他低了低身,拉门而退。

君无弦的目光灼灼,望着她离去。

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后,姜瑾靠在门上,抬眼看了看屋顶,长长的吐了口气。

她一步步走向床榻,见那上头静静的躺着的人,她的心中惊慌无比。

若顾逊之真因为她死了,她要怎么办?

她缓缓蹲下身子,执起他冰冷捂不热的手,内心凄楚万分。

她平生最是不喜欠人情的,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亏欠着他人。

姜瑾将头埋在双臂中,自己的手还执着他的一片冰冷。

“顾逊之,你不能死,你要撑到我给你拿到解药的那日。你若是死了,我会愧疚不已的……”她低低的呢喃着。

虽姜瑾对他没有任何的情分,但是她俨然已经将他当做了好友了。

他既能为了她,而不惜冒着丢失自己性命的风险来救她。那么她又何能心硬到待他如陌生人一样呢?

这份恩情,她会一直铭记于心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瑾趴睡得迷糊昏沉,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现实。一夜里醒来过多次,便是查看顾逊之有何不妥。

直到第二日日头高高升起,照在了她的面上。

她下意识伸手去挡,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感受到自己执着的手指微动,她有些怔怔的揉眼去望。

“顾逊之。你醒了么?”姜瑾去探他的手,发现他在渐渐温热起来了。至少不似昨夜那般冰凉了。

顾逊之的手指再次轻动了动,但却迟迟不见他醒。

君无弦悄然推开了房门,便看到了这一幕,当下垂了垂眼帘。

他脚步生风,踏了进去,掩好了房门。

姜瑾见他起来了,便上前恭身道:“阿瑾见过王侯。”她望着他眼中的红丝少了一些,便道:“想来王侯昨夜是睡好了,阿瑾便放心了。”

她诚恳的注视着他道。

君无弦微点头,瞥向榻生的顾逊之,见他面色缓和一些了。

他道:“趁着这几日,须得拿到解药。”

姜瑾低眉,不语。

他低头望她道:“若姜小姐有什么难处,无弦自会相帮。”

她的凤眸一闪,思忖了一会儿,咬唇道:“多谢王侯。阿瑾确实需要王侯的相助。”

她抬眼,与他对视良久。

这时,管家焦急的来回在大将军与大夫人的房门前走动着。

“这可怎么办好,这可怎么办好。这等大事到底要不要说啊!”

他嘴里叨叨的念着。

阿俏这时候起榻,昨夜一直没等到小姐回来,她便睡着了,想着小姐大概是留宿在公主那里了吧。眼下却瞧着管家在此不停的走动着。

阿俏眼皮子跳了跳,她有些慌乱的上前问道:“管家为何这么急切?是否是大小姐出了什么事了吗?”

管家见到阿俏,便鄙夷的瞧了她一眼。

方要让她莫多管闲事,这会子门便被打开了,姜怀面色发沉的看着两人。

管家毕恭毕敬的上前,有些汕汕。

“出了什么事了,一大早的在门前嘀咕着什么。”姜怀的身后,姜氏穿上了外衣出来。

“回将军。大,大小姐昨夜回来了。”管家不晓得该怎么开口,于是只好先说个起因。

姜氏听了疑惑不已,她走到了二人的身前,问道:“可是阿瑾出了何事?”

阿俏听着,也是极担忧的望着管家。

“昨夜大将军与大夫人都睡下了,所以老奴便没有禀报。实则是大小姐昨夜坐着马车回来,却与车夫抬进来一中毒昏迷的男子,而且王侯也在。”管家咽了口唾沫,怕被二位主子责怪,所以恭恭敬敬的小心翼翼道着。

姜氏听着有些踉跄。

“那男子是何人?可还在府上?”姜怀的眼神阴沉。

管家为难的摇头又点头。

阿俏立刻慌张不已。

“荒唐!”姜怀愤怒的甩了甩衣袖。

姜氏迟疑的上去拉了拉他的衣角道:“老爷。这管家不是说还有王侯在吗?就莫要担心了,依我看,还是过去看看是何人吧。”

由管家带路,阿俏也一同在后头默默跟了上去。她的心中已隐隐有了一个答案,但不能证实她的猜测。

来到了姜瑾的门前,姜怀负手,面色阴霾。

姜氏看了一眼他的眼色,便有些犹豫的还是推开了门。

只见君无弦气定神闲的饮着茶水。

她又迅速的望向那里头的床榻,发现自己的女儿正细心照料着床榻上看不太真切的男子。

几人有些面面相觑。

见到来人,君无弦一挥衣袖,轻轻拱手礼了礼。

姜怀抬手示意无需多礼。

“小,小姐!”阿俏见势,提醒的冲里头喊道。

这时,姜瑾微愣的转头,却见门口站了父亲与母亲,还有阿俏与管家几人。

她站了起来,忍着双脚生钝的麻意,朝着几人走了过去,低眉道:“父亲,母亲。”

姜怀心有怒气,选择视而不见。

而一旁的姜氏则是微笑着让女儿起身,并探脑望了一眼里榻上的男子,询问道:“阿瑾啊,那里头躺着的,是何人呢?”

姜瑾淡然的回道:“回母亲。是北疆世子。”

话一出,几人皆是震惊不已。

姜怀与姜氏连忙走了进去,来到那床榻边细细一瞧,果真是宴会之上有几面之缘的北疆世子!

“阿,阿瑾啊,这时怎么一回事啊!”姜氏的声音有些抖道。

姜瑾凝眉,简练的说了说。

“出宫后,遇人陷害。世子替阿瑾挡了毒针,便昏迷不醒了。”她没有将具体的情况道出来,而是简练的说了一句。

管家的额头开始冒汗,早知是北疆国的世子,他昨夜就应该翻遍街道,寻最好的大夫过来瞧了。

“可命郎中过来瞧了?”姜怀的眼中神色复杂。

姜瑾点头,望了一眼顾逊之,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看这样子,便是知晓束手无策了。

姜怀有些诧色。到底是谁敢公然陷害于将军府,真是天大的胆子。

“此事我需要尽快进宫禀告皇上。”他说着,试探性的看了一眼王侯。

君无弦起身,站到几人面前,道:“无弦愿随将军一道进宫,将此事说明。”

姜瑾没有异议,低了身子对着他感谢的礼着。

待两人离开后,姜氏便让管家和阿俏下去。

丫鬟阿俏抬眼望了望小姐,面露着担忧,终究还是瞧了一眼世子,退身而去。

见下人离开了,姜氏快速的掩好了房门,瞅着床上的人,拉起姜瑾的手,轻轻拍道:“阿瑾啊,你父亲他们都走了,你就同母亲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面对母亲的关心,她却要隐瞒之。

姜瑾的睫毛颤了颤,她的面色平淡如水道:“母亲,事实便是如此。”

姜氏垂目,叹息了一声,颔首。

她轻拍着女儿的玉手,然后道:“母亲去差人请上好的大夫过来给世子看看,阿瑾就在这里好生照料着吧。”

姜瑾沉默,点了点头。

姜氏放下了她的手,眉头无法舒展开来,推开了门便下去吩咐了。

送走了母亲后,她兀自的来到了床榻边缘。

顾逊之的面目在此时忽然扭曲了一下。

姜瑾立即在他的身旁呼唤:“世子,世子。”

他猛的捂着胸口侧身吐了口血。

她慌乱不已,忙替他顺着后背,道:“好点儿了吗?”

顾逊之无力的点头,面色白皙。

扶着他躺平后,姜瑾准备去寻面盆和面巾过来给他擦拭,却被他轻轻拽住了一角。

“别走。瑾儿,别走……”他气息微弱的低唤着。

她停住,转身蹲在了一旁,望着他。

顾逊之摸到了她的玉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上,勉强的扯出了一丝微笑,喘着气道:“只有……只有这个时候,瑾儿……才是最听话的。”

他笑着,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吐了口深色的浓血。

姜瑾不忍去看,用手轻轻顺着他的胸口,道:“别再说话了。”

顾逊之虽狼狈至斯,心里头却是喜悦的。

他半晌,吐露了几个字道:“真好。值得的,值得的。”

道完,气喘吁吁的转了个身,闭眼过去。

姜瑾把被褥往上挪了挪,将他严严实实的盖好。

顾逊之伸出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了她。

碍于他是为了救她变成这样的,她便由着她,不再抽回手。

“冷,好冷。好冷,瑾儿。”他的手有些哆嗦着。

姜瑾看着被褥已然很厚了。而且,现在还是入夏的时季。想必是毒药又在他体内作祟了罢。

她敛眉,望着他的手不语。

“瑾儿,瑾儿。同我说说话,说说话。”顾逊之侧身朝里,虚弱不已,嘴角却还勉强的扬了起来。

姜瑾犹豫了一会儿,将手抽离,把他的胳膊放进了被褥中。

“好。那我说,你不要开口。好好躺着,只需要听着就好。”她掖了掖被角,目光停留在眼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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