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尽管她走了,也还是一步三回头的。
她到底还期待着,他也不傻,还能领会到一点,犹豫了半天,还是叫她回去。
可惜了,脚都跨进了门槛,回头望时,那厮将吃剩的肉骨头,调皮的扔进了火堆里,溅起点点火花,随后,又拿起烤鱼啃了起来。
呜呼,那是她烤的,外焦里嫩,香气扑鼻,如今,又全要落进他的肚里了,月柔愤愤然的进了屋,找到果子,恶狠狠的咬了起来。
只是,咬了一口,顿觉这果子又干又涩,难吃的很。
不觉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簌簌的滚落下来。
她想起八岁那年,有次随父亲入宫,结果,不小心在宫里迷了路,她害怕极了。
可那个时候,没有人留意到她不见了,更不会有人来找她。
是赫连怜生。
记得,那时天也黑了,是赫连怜生提着一盏灯笼,找到了缩在角落里哭泣的她,还亲手塞给她一块点心。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赫连怜生也是个好的,那时他性情温和敦厚,待人和善,对她也好,像个大哥哥一样,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会给她留着,还会陪她玩。
只是,后来,或许是贵妃娘娘的去世吧,让他性情大变,阴晴不定,残暴不仁,对她,更是像仇人一样。
她曾经试图挽回的,可惜.
突然,一阵鱼肉的香味扑鼻而来,月柔一惊,双眼看着眼前的烤鱼,都要直了。
“你?”扭头望来,就见赫连怜生高大挺拔的身子站在身侧。
“哭什么?你就这点出息?没吃到肉就这样?”赫连怜生嗤之以鼻,嫌弃的睨着她,一边将烤鱼还有几个烤熟的鸟蛋,塞到她手里。
月柔一阵错愕,张着小嘴,想说点什么,赫连怜生却已经转身,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那破败的床榻前,将叶子包里的草药拿了出来,再慢慢解开伤处的绷带,打算自己给自己上药。
“我帮你。”月柔拿着鱼和鸟蛋就过来。
赫连怜生嫌弃的背过了身去,“还想占我便宜?”
“额?”月柔愣了下,旋即小脸爆红,“我,没有。”
那晚,带他找到这里,借着那么一点月光,几乎是摸着黑的给他清理伤口、包扎,虽说是脱了他的衣裳,可是,她真的什么都没瞧见。
“吃你的吧。”赫连怜生先解开了腿上的,然后将草药敷上去,再接着包扎起来。
看样子挺熟稔的。
月柔抿抿唇,不言语了,可是,看着手里的食物,又想到他,流了那么多的血,这时候是需要补的。
“还是你吃吧。”她将鱼和鸟蛋递了过去。
赫连怜生头也没抬,“我吃饱了。”
“那。”月柔咬了咬唇,忍下那股子馋劲儿,道,“留给你明天早上吃。”
赫连怜生听言,这才抬头,不悦的睨她一眼,“叫你吃就吃,哪里那么多废话?”
这该死的伤口,都快疼死他了,他找到的那么点草药,根本不够。
好在,血都止住了,不然,他准得没命了。
“哦。”虽然他语气不好,可是,月柔只当没听见,还是很乖巧的将那烤鱼和鸟蛋用一片树叶子包了起来。
赫连怜生见状,气的一把将她拽过来,拿着那烤鱼,就塞她嘴里。
“听着,我再没用,还不至于要用到女人的口粮。”
“不是。”
“再啰嗦?”
赫连怜生那一双凤眼幽幽瞪来,月柔吓的咽下一口鱼肉,眼睛顿时亮了,“好好吃哦。”
这简直是她有生以来吃的嘴美味的一顿鱼了。
“哼。”赫连怜生嗤笑一声,眼神又是嫌弃。
不过,这回,月柔却不怎么怕他了,甚至,忽略他恶劣的态度,她几乎又看到曾经的好哥哥。
毕竟,他语气再恶劣,还是将食物给了她啊。
赫连怜生只当她是吃了点鱼肉,就开心的傻笑,心里又骂了几遍蠢女人。
彼时,栖梧宫里,薛柠才沐浴好,一回寝殿,就见凤瑾年坐在床榻前,用干巾子擦拭着湿头发,她忙过来帮忙。
“皇上。”一边擦着,薛柠就一边问道,“月柔姑娘那边都好几天了,没事吧?”
她是知道的,凤瑾年其实暗中派了人盯着的,所以,她知道,月柔和赫连怜生一直没出那深山。
那龙泉山山脉连绵,赫连怜生身上有伤,月柔又是个娇弱的小姑娘,这两人若是没有外人帮助,怕是很难从那深山里出来。
而凤瑾年也是奇怪,派了人盯着,大约也是怕他们死在里头,可偏偏又不出手搭救。
凤瑾年哼了声,“没事。”
“其实。”薛柠绕到前头,望着他的眼睛,迟疑着问,“赫连怜生爱慕着月柔姑娘,这事,你知道吗?”
“嗯!”凤瑾年轻哼了一声。
薛柠眼睛一亮,很是诧异的望着他,“你知道?他也跟你说了?”
凤瑾年微微勾唇,拉她在身侧坐好,轻声道,“他与月柔有过婚约。”
“啊?真的?”薛柠这下是惊骇了,“他们有过婚约?那意思是,现在婚约解除了?”
凤瑾年道,“差不多。”
“所以,你才将月柔带回了北仓?”薛柠问。
凤瑾年微微有些迟疑,不过还是点点头。
薛柠见他这样勉强的神色,眸底闪过疑惑,“皇上,该不是月柔移情于你,所以才解除婚约的吧?”
“乱猜。”凤瑾年自她手里将巾子拿过来,自己擦头发。
薛柠见他这般,就觉得是心虚了,“真的是我乱猜的吗?月柔小姑娘那对你的心思,你不要说,你看不到啊?”
“这件事说来话长。”凤瑾年瞟了她一眼,无奈道。
薛柠往他身上靠了靠,抱着他的胳膊,笑眯眯道,“不怕,反正长夜漫漫,你大可放开了说。”
“你呀。”凤瑾年推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这种八卦的事,他怎么可能会说,“若想知道,日后去问问她不就好了。”
“日后?她都不打算回宫了,哪里还有机会问?”薛柠撇撇嘴,又巴巴的黏上来,“皇上,咱们就随便聊聊嘛。”
“长夜漫漫是吗?”凤瑾年突然语气低哑,连眼眸都深暗了起来。
薛柠顿时心底一阵发毛,小身子往后退了退,一双黑茸茸的大眼睛警惕的望着他,“你要干嘛?”
凤瑾年唇角微勾,轻笑出声,手里的巾子扔到了椅子上,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
“整日里只关注别人的事,你自己呢?”
“我有什么事?”薛柠红着小脸,有些慌乱的盯着他。
凤瑾年俯首,在她唇角亲了一口,旋即,将她压到床上,“近来,朝臣们一直鼓动着朕要广纳后妃,朕觉得,皇后该生个太子来堵一堵这些人的嘴了。”
“啊?”让他纳妃,跟她生太子有毛关系啊?
只是,她惊疑之声很快被吞没,窗外,风月无边,一室旖旎。
第二天一早,薛柠顶着浑身酸胀的起来,心里早将凤瑾年这厮骂了个百遍,真是越来越禽兽了。
“娘娘。”谢安进寝殿伺候梳洗。
“嗯。”薛柠换了衣裳,先坐到梳妆台前梳发。
谢安望着镜子里容光焕发的小女人,笑道,“娘娘,琉璃回来了。”
“真的?她人呢?”薛柠回头问她。
谢安回道,“一早就要过来给您请安。听说您还在歇息,便去找琥珀了,想来现在在琥珀那儿。”
“嗯,这丫头离宫也有些日子了,说真的,本宫还真有点想她了。”薛柠笑道。
谢安点点头,谁说不是呢,自从跟了薛柠之后,她发现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原来可以这样简单纯粹,甚至可以说信任。
“对了,陵慧公主那边如何?”说到琥珀,薛柠又想到陵慧公主。
话说,琥珀跟这陵慧公主还真是挺有缘,那么多人,偏偏只让她近身,无论何时发疯,都只有琥珀能安抚。
谢安道,“娘娘放心,琥珀那边一切都好,听说,陵慧公主已经能自己进食了。”
“嗯。”薛柠很满意,想着一会吃过早饭,过去看看。
“对了,古家的二老爷和二夫人下狱了,娘娘知道吗?”谢安帮她梳好发髻,又从首饰匣子里挑了支金钗插上。
薛柠惊的回头,“下狱了?怎么回事?”
陵慧公主的事,她是觉得古家人做的不妥,但是,这毕竟也是人家后宅里的私事,她做为皇后,也不好管的太深,只是威压着人家自己处理了。
可是,这人要是下大狱了,那指定是官府里介入了啊。
官府介入,查收古家,那势必是有很大的权势,否则,古家这一北仓世家,哪里能那么轻易叫人来查?
所以,几乎是瞬间,薛柠就想到了,这事,定然是凤瑾年做的。
这厮,前些日子,她还怪他冷漠无情呢,连自己皇族的姑姑遭此磨难,都没管过。
没想到,他默默戚戚地就将此事办了,而且,还如此迅速。
对此,薛柠是相当满意啊。
“走。”她起身就往寝殿外走去,一边吩咐,“对了,那秋露茶泡好了吗?皇上下朝回来就要喝的。”
“都备好了呢。”谢安笑道,近来,皇上、皇后似乎更亲密了,尤其是皇后娘娘,也比从前细致贴心的多了,总算有了那么点为人妻子的自觉了。
薛柠点点头,径直往金銮殿那方去。
话说,入宫这么久,还从未在他下朝时等过他呢,今儿,她想等等他。
谢安跟着她身后,看她走的方向,心里就明白了,娇俏的脸上一直挂着蜜汁微笑,娘娘总算开窍了啊。
只是,快到金銮殿,薛柠突然瞅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那一根白玉柱子前徘徊着。
“那不是杨姑娘?”薛柠歪着脑袋,问了谢安。
谢安定睛一瞧,可不就是杨雪依么?“回娘娘,正是杨姑娘。”
“她在这儿做什么?”薛柠这些日子都没见过她,差点将这么个人给忘了,没想到竟在这边看见了。
谢安亦是面露愠色,这女人来这做什么?无非也是等皇上呗。
仗着太皇太后,这杨雪依的胆子越来越大,越发没个顾忌了。
“咳。”走近了,谢安故意轻咳了一声。
杨雪依一惊,扭头望来,看见薛柠,脸色瞬时僵了,连忙转过身来,屈身行礼,“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这大早上的,你在这儿做什么?”薛柠并未让她平身。
杨雪依屈膝,恭敬回答,“太皇太后那里特意备了些皇上爱吃的点心,想请皇上过去尝尝。”
“哦。”薛柠讥诮一笑,“果然是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