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认得在哪,这黑灯瞎火的,可怎么找啊?
夜黑凤高,人潮攒动,天空是浓烈的黑,几近是绝望的颜色,没有月光和星光,仿佛是乌云遮盖了天幕。那远近的楼台高高低低的星点烛光摇曳在风中,如梦似幻。
薛柠看不清四周的景象,只能无奈的跟着。
突然,就听到前面有人哭的声音,像是有人被挤摔了。
薛柠本不想管的,奈何,那人哭着喊着,“救命,救命!”
还特特地朝薛柠伸出了手,可怜巴巴,“姑娘,救我。”
这特么竟然还是个男人,虽然戴着面具,可瞧着也不像那般娇弱之人啊,怎么就被挤摔了?
但是,这么多人,再发生意外就不好了。
哪怕不想,薛柠见也没其他人上前帮忙,只得飞奔上前,一把拽起那人的胳膊,就将他拖至人稍少的角落。
“你没事吧?就在这先歇会,好点了自己走。”
“姑娘。”那人却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哀求道,“我的脚受伤了,现在不能走,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嚯,薛柠简直要被这人无耻到了,难道他不知今晚什么日子?
“抱歉,不能。”直接将这人的爪子拨开,薛柠转身就要走。
不想,这厮竟然身形一闪,挡到了她跟前,面具后,一双氤氲狭长的眸子,含笑的盯着她。
薛柠就像一只机警的小兽,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你是什么人?”
“姑娘的有缘人啊。”那厮声音透着邪气,说话时,还朝她靠近,那修长高大的身子,顿时让薛柠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感和愤怒感。
薛柠后退着,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你是什么人?竟敢骗我?”
这样子像是会被人挤着,能摔残了?
混账东西,骗人骗她头上了?
“姑娘既这般好奇,不如摘下我的面具,亲眼瞧瞧了。”那人笑出声来,还非常自信道,“保证不会让姑娘失望的哦。”
“唉,相公。”薛柠没理他,突然就朝他身后惊喜的喊了一声。
那人本能的顺着她的视线望了去,说时迟那时快,薛柠飞起一脚,便朝这人的后腰踹了去。
这人也是敏锐,就在那脚刚沾到他衣袂,他敏捷一闪,堪堪避开。
哪知,薛柠这脚不过是个幌子,再他刚闪身一躲时,她挥起的拳头直朝他脸上砸了去。
砰的一声,他的头被打的偏向了一边,脸上的面具,也随之掉落。
可薛柠才没兴趣看他长什么样子,反正,她觉得,这天下,能比凤瑾年长的还好看的,怕还没生出来。
好歹揍人一拳,不亏,她撒开脚丫子就跑,生怕那人追了上来。
不为别的,就看那人的气场,功夫不弱,她不敢冒险。
真要缠斗起来,她未必会输,可若是因此耽误了时辰,凤瑾年再被别的女人抢了先,那真就亏大发了。
挨揍的男人,捡起地上的面具,擦拭了嘴角的血迹,一双潋滟眸子,似笑非笑的盯着前方那跑的跟兔子似的,很快就不见踪影的小女人,唇角不自觉的扬起。
还是那个性子,打完了就跑,跑的还挺快。
薛柠跑啊跑啊,跑了一大截,发现没人追上来,这才靠着墙根底下,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此时,脑海里突然激灵一下,她茫然的环顾了四周。
这什么状况?她在哪儿?
这是一处四周都是青砖瓦房的小巷子,而她此刻独自站在巷子里,茫然又无助,看着天上那一轮被乌云稍稍掩盖了点的毛月亮,突然感觉一丝寒凉之气自后脊梁冒出来。
之前她明明顺着大流走的,结果,被那混蛋中途一搅和,她揍了人之后只顾着逃,竟不知不觉走错了路。
暴躁!
薛柠一拳砸在了掌心,虽然气急,可不得不继续寻路。
城东的月老树,城东的月老树。
一路上,她脑海里不停的闪烁着这句话。
好容易跑到街上,遇到一个人,便抓来询问,“城东月老树怎么走?”
“从这儿直走,再拐个弯,再直走,再拐个两个弯,然后后再一直走,就会看到一棵树,那就是月老树。”打更的老人,手指着前方,认真的给她指路。
然而,薛柠听的却是似懂非懂,嗯嗯了半天,终于埋着头朝那条路跑去。
路上,还遇到了几对青年男女,她还想再抓过来问问路,哪知,人家一见她靠近,还以为是要抢人的,立马就跑开了。
薛柠只得记着打更老头的话,直走拐弯再直走再拐两个弯。
彼时,那月老树下,一片欢腾,有寻到自己心爱的人,相拥而泣的,也有弄错了人,哭的可怜的。
还有一些,则是犯花痴般的,个个盯着那月老树下长身玉立的男子,却没有一个姑娘,敢上前摘下他的面具,送上自己的花环。
面具后,凤瑾年一双深眸,紧紧盯着前方,心里算着,那个小东西也该到了。
终于,一抹娇小的身影,自人群后慢慢走了来,她拨开人群,于月光之下,朝他走近。
那只带着羽毛的鸟类面具,还挂在她的脸上。
她走的很轻盈,很激动,似乎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她的愉悦。
人群之中,她一眼发现了他。
那些原本围着凤瑾年的女子,不自觉的散开了一条路,一双双眼睛更是好奇又羡慕的打量着她。
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有如此自信和胆量去找眼前这男人?
凤瑾年的目光也一直落在她身上。
女子的双手捧着花环,举在心口,她的心,砰砰的跳着,比任何时候跳的都要快要急。
她好怕,就这样会跳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走到了他跟前,仰首,她目光痴恋的望着他。
凤瑾年,我来了。
她踮起足尖,素手轻抬,欲摘下他的面具。
然而,就在她的手刚要碰到面具时,却被一只大掌半空截住,一个用力,将她推了出去。
“唔。”女子摔倒在地,回眸望去,面具后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满是幽怨和委屈。
“你不是说会在月老树下等我的么?你骗人,说话不算话。”
凤瑾年眼眸微眯,露出危险的光芒,突然上前,一把捉住她手腕,将她提了起来,怒问,“她,在哪儿?”
“我不就在这儿吗?”女子不甘心般,另一只手迅猛伸出,就要摘他的面具。
“住手!”远远地看到了那一幕,薛柠心脏一缩,大喊出声,足尖点地,康德顺般的速度超这边飞来。
众人惊呼,又来了一个大胆的女子。
再瞧那个被男子提溜在手里的,众人有些蒙了,视线不断来回切换。
差不多的身量,差不多的发型,甚至脸上戴着的面具都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薛柠气喘吁吁地奔来之时,凤瑾年手掌一松,之前那女子就如烂泥一般被甩了出去。
人群一阵惊呼。
这又是怎么回事?
明明差不多的女人,可是,这男人分明对后来的女子有兴趣的多。
“唔,公子。”薛柠手撑着腰,喘着粗气道,“稍等,容我先喘口气。”
凤瑾年伸手,一把将她拽进怀里,眸色深深,“为何这时候才到?”
知道他在这里等的有多辛苦吗?
那么多人对他虎视眈眈,他得释放多大的冷意,才能让人望而却步。
然而,却仍有人不自量力,竟然伪装成了她的样子。
“先摘面具,戴花环啊。”薛柠吞了几口口水,才稍稍缓过了那么点劲儿,伸手就摘了他的面具,之后,将花环为他戴上。
当面具摘落的瞬间,清俊若仙的容颜,立刻让人瞧的痴了,竟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
月光如银,夜风若水,月老树下,男人就像一块通透的玉,有细碎的光从那枝叶里落下,柔柔的映着他清雅温润的五官。
一袭月白锦缎长衫,腰间一条深蓝色宽边腰带,将他修长而紧窄的腰身很好的勾勒出来,长身玉立,蕴含力量。
花环戴好之后,薛柠惊喜不已,猛地就扑进他怀里,“你是我的了,一生一世。”
“好。”大掌抚着她的发顶,他望着她的眼神,深邃又温柔。
惊呆了围观的人群,更是闪瞎了众人的眼睛。
怪不得这似仙男子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原来一直在等这个女子啊。
那之前的女子呢?
有人好奇寻找。
薛柠也突然想到了这个,哼道,“对了,之前是谁胆敢摘你的面具?”
凤瑾年耸眉,这时,月老树下,那么多人,哪里还能找的到。
而彼时,萧若水早已逃离,一路上,她眼泪横飞,到了一处墙角,终于再也撑不住,背靠着墙,无力的瘫软在地,摘下面具,俏丽的脸上早已被泪水模糊。
为什么?就连她装成了薛柠的样子,那个男人竟也不要她?
她到底哪点不如薛柠?
还是,那个女人于他来说已经刻骨铭心,深入骨髓?哪怕别人装成她的样子,他也能一眼分辨?
这莫非就是万千人中,一眼便能认出你么?
她的心好痛,好似碎成一片一片,再难成形。
“啧啧。”
突然,头顶响起了一阵嫌弃而嘲讽的声音。
萧若水来不及擦泪,抬眸狠狠瞪了去,就见一修长高大的男子,堵在了巷子口,那张银色面具后,散发着冷冷的幽光。
直觉告诉她,这是个危险的男人,她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紧张的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她声音低哑,还发着颤。
面具男子看她这般,越发嫌弃的摇头,“果然差的多了。亏爷还将你错认成她,一路追了过来。”
“错认成了她?”萧若水脑海里想起了什么,立刻追问,“你是说薛柠?”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萧若水的脸偏向了一边,发丝散落,头脑嗡嗡,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疼。
然而,她根本没看见那个男人动手,他们离的还这么远?
“你不配叫她的名字。”男人嫌恶的声音里透着阴冷。
萧若水深吸了一口气,吐掉嘴里的一口血沫,沉声道,“抱歉,我不知道你认识她,其实,我跟她是朋友。”
“呵。”面具男人嘲讽一笑,猛然抬手,又是一巴掌,打了她的另外半边脸,“你不配做她的朋友。”
“唔。”萧若水的身子,就如麻袋一般,直接被扇到了墙上,她双手扶着墙壁,感觉整个人摇摇欲坠,头脑昏沉,似乎随时要晕厥。
这到底是什么人?他是想杀了自己吗?
他是薛柠派来的?
“生的丑,还无趣,真是倒爷的胃口。”面具男人掏了块帕子,轻轻擦了擦手掌,随即,扔在风里,翩然离去。
“你到底是谁?”
她一惊惶,大声的惊呼着,可惜没有人回应。
若不是让她脸颊上还痛着,她真以为自己是见到了鬼魅。
“嘶。”两边脸颊疼痛难忍,牙床那似乎又出了血,她吐了两口,只觉得不大对劲,猛然,她头皮一麻,该死,她后槽牙竟然被打掉了两颗。
这混蛋,她到底哪里招惹他了?
猛地,她想起了凤瑾年,难道是他?
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姑娘。”
“若妹妹。”
巷子外,突然传出水清逸等人的声音,萧若水心下一紧,慌忙躲进阴暗的角落,不敢出声,只见着那一群人从巷子外走过。
待那些唤声越来越远,她这才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她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能见人。
她不想任何人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模样。
“谁?”
刚出巷口,突然就听身后江云瑶受惊般的喝斥了一声。
萧若水顿时觉得老天是故意惩罚她的,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不就是无意时出了归云阁,看到薛柠和凤瑾年一起买了面具吗?
她知道今儿是七夕节,猜到薛柠这女人定然不会放弃这个玩乐的机会。
所以,她才敷衍了水清逸等人,先行离去,买了同样款的面具,还特特地穿戴成了薛柠差不多的。
到了灵湖边上,她一直搜寻着这二人,其实,根本不需要费心去找,凤瑾年那样的男人,无论在哪里都会是人群的焦点,让人一眼便能瞧见,并且只瞧的见他。
从那时,她便赌上了。
她赌,今晚他是她的。
因为,她熟悉他的一切,她更知道月老树,更知道他在月老树等着薛柠。
只要她比薛柠先就好。
她也自信自己一定能会薛柠先找到他。
她甚至暗暗祈祷,若是上天能让她先找到凤瑾年,那么,让她付出任何代价,都愿意。
没错,她的确先找到的凤瑾年,但是,事情却并非如她想的那样发展。
而她,却承受了非人的代价。
“你是什么人?为何突然出来吓人?”见前方那人僵直着身子不动,江云瑶狐疑的又问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