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柠后退了一步,眉头微皱,一双好看的眸子带了一丝清淡的怒意。
“你这是做什么?我是宁妃,你是皇上的弟弟,怎能如此亲近?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男人低头笑了笑,性感的薄唇轻启,轻轻一挑眉,也没说什么,转身便退了下去。
薛柠捂着剧烈发抖的胸口,缓缓喘了几口气,才将心中的情绪隐瞒下去。
她不知道这小四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过于她而言,既然嫁给了凤瑾年,便再未想过其他人。
第二日清晨,凤瑾年一早便去了衙门,只留下几个嫔妃,可以四处自由玩乐,只要随身带着些侍卫保护也就罢了。
她在街上寻了半日,口有些渴,遍寻了一个茶馆进去歇歇脚。
江南的茶楼与京中的不一样,二层并没有说书人,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弹琵琶,一层有几个文人正在谈笑,像是在猜谜语。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干斜。”一名拿着折扇的白衣男子笑了笑说道。
台下顿时一片安静,良久,才有一紫袍男子从人群中站了起来:“江南雨多,自然说的是竹筏。”
台下掌声一片,那白衣男子鼓了鼓掌继续说道:“阶下儿童仰面时,清明装点最相宜。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
这些人以为自己读了些书就是天下才子了,以为自己能通天文知地理,所以才会越发的不将人放在眼里。
这句诗过后,便再也没有人答上来,薛柠笑了笑回道:“这是风筝。”
闻声那白衣男子脸色有些难看,带着不服输的表情看了过来:“这位女子想必也是精通诗书之人,敢不敢与在下较量?”
较量?
原以为这江南性情温和的人居多,却不曾想个个都是好功喜利的,想到这里,薛柠便回道:“公子但说无妨。”
“堂堂七尺男儿应当让一下女子,这一次,在下让姑娘提诗。”
薛柠笑了笑:“古月照水水长流,水伴古月度春秋。留得水光昭古月,碧波深处好泛舟。”
那白衣男子闻声笑意更浓了,以为自己胜利在前,便开始得意忘形:“江南水多,自然河也多,姑娘所说的便是我们江南水乡了。”
薛柠摇了摇头:“固然江南水多,但到底最美的还不是江南烟雨,只有古月与湖水才是相得益彰的美景,没有湖,江南烟雨便也黯然失色了。”
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有人开心的大叫:“你答错了吧哈哈,按照规矩,你输了我们一桌子的好菜,如此,公子掏银子吧。”
那白衣男子顿时觉得自己没了面子,脸色骤变,直勾勾的盯了薛柠半晌:“敢在爷爷这吃霸王餐,我看你还是没有那个本事。”
“你什么意思?你别输不起啊!”那吵嚷的男子回道。
那白衣男子冷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赵陈书是谁,这家茶楼就是我叔父开的,请不请客还轮不到你们几个外地人来说,趁着大爷我还没有发火,你们识相就赶紧走,别在这里扫我的兴。”
看来这人还是有些眼力见的,一眼便察觉出了他们不是本地人,但同样他也是一个蠢材,这么快就撞在了枪口上,算他倒霉。
薛柠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家叔父是谁?”
“哟,即便是我说了我家叔父你也不一定认得,他是江南总督的小舅子,烟州知府陈禄位大人。”
“他在哪?”
薛柠一怔,忽然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回头一看,竟是凤瑾年。
他穿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他不是去衙门了吗?怎么在这里?
那白衣男子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回道:“这跟你有关系吗,瞧你穿的人模狗样的,看样子也是充大汗出来泡妞的吧,看来你身边这两位美妞姿色都不错,怎么着,要不借我玩儿两天。”
凤瑾年青筋暴露,给后面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伸出手臂挥出去就是一拳。
“你,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敢打我!”白衣男子后退了两步,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我就是敢打你,你敢把朕...我怎么样?”
本是出来看诗谜大会的,却不料在这茶楼里又惹出了事端,方才还在湖边巡防守卫们得知这里起了躁动,便匆匆的赶了过来:“属下拜见王爷,王妃。”
因为凤瑾年的身份不一般,即便是微服私访也不便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便对外称自己是王爷,薛柠自然是王妃。
闻声茶楼中的人皆是一愣,这是哪阵风给王爷和王妃请来了,原来方才对诗的那女子便是王妃啊,这白衣男子算是倒了霉,不仅自己丢了性命,还搭上了自己那个腐败的叔父。
凤瑾年回头看了眼薛柠,眉毛紧缩,道:“这人出言不逊侮辱王妃,给我带下去,另外,明天带烟州知府陈禄位来见我。”
“是,大人。”
那白衣男子这才知道害怕,忙不迭的从地上站了地来:“对不起,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是王爷降临,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大人海涵,小人这就给王妃赔不是。”
凤瑾年没说话,回头看着她,示意她来决定。
如今瞧着他这样央求的样子也实属有些可怜,但是若想起来方才那一股侮辱人的威风劲儿,也实在是罪不可赦。
“带下去罢,不想看见他。”
“是,王妃。”
人被带下去之后,凤瑾年眉毛舒展了些,看着薛柠道:“你怎么来这里了?这种男人来的茶楼,日后还是少来。天色不早了,项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叫守卫送你回去。”
“好。”薛柠还未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天色的确已经很晚了,薛柠回到驿馆的时候,已是凌晨子时,然而刚进门,却又瞧见了凤瑾年那一张阴沉的发黑的脸:“刚刚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项真委屈巴巴的沉下了头:“臣妾知错,日后不去便是了。”
凤瑾年抬眸凝视了她一会,忽然开口:“你可有遇见什么别人?”
别人?薛柠忽然想起昨天遇见的小四,但又想起他同自己说的话,便又不敢再言,只是摇头。
“罢了,早点休息吧,以后没有朕的允许,绝对不可以随意去那等地方。”
“臣妾遵旨。”
凤瑾年便也没有再说什么,望了望她的身影转身离开了房间。
第二日清晨,凤瑾年本就对江南贪污案此事恨之入骨,如今又把烟州知府抓着了个现行,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大人,烟州知府到。”
凤瑾年点了点头,依旧坐在桌子前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文章。
陈禄位漫步走上前来笑道:“微臣叩见皇上,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良久,凤瑾年缓缓地抬起头,眼中泛出凛冽的寒光:“想来陈大人家中阔绰,如今江南水灾,难民遍地,你如今却开着茶楼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完全不顾百姓的死活,你这顶乌纱帽是带够了。”
闻声,陈禄位脸色骤变,战战兢兢的回道:“皇上说的什么,微臣不明白。”
“不明白?你那个混账侄子,可是你一手调教的。”
陈禄位这才想起昨日在茶楼中的事儿,自己这个侄子也是愚蠢,千不该万不该在那个地方得罪了此人,如今闹成这个样子恐怕也不会轻易消事儿了。
“皇上,毕竟稚子无知,还望大人恕罪。”
“恕罪?你可还知道你自己有罪?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不少,你与李择章贪污了多少?从实给朕招来!”
凤瑾年此次下江南的目的,就是要大力整治这些贪官,如今这些人威虎嚣张,让江南一带的百姓民不聊生,实在是罪大恶极
陈禄位眼瞧着自己的罪行一条条的都列在了眼前,额上的汗珠便开始密密麻麻的往外冒。
“皇上真是误会微臣了,这微臣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那么做啊!”
“你不敢,你的儿子也不敢吗?你自己瞧瞧!这是什么东西?你在江南地带的茶楼还不少,就光作坊就足足有十几家,京中的官员都不见得有你这般阔绰。陈禄位,你若再不说实话,这便又多了一个欺君之罪,你死了事小,你想着让你的家人跟着你一起遭罪吗?”
凤瑾年将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文章,狠狠的丢给陈禄位。
“微臣,微臣冤枉啊!”
凤瑾年大怒:“说,你的同伙是谁!”
陈禄位瞧着这情势,是再也隐瞒不下去了,这才叹了口气,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皇上,微臣虽是烟州知府,可有一个道理皇上想必也知道。单丝不成线,独树不成林,微臣也不过是做了别人的傀儡,还请皇上明察。”
凤瑾年最讨厌同自己卖关子的人,如今瞧着陈禄位这般猥琐的模样,心中的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来人!”
侍卫匆忙的赶了过来:“皇上,有何吩咐。”
“给朕带下去,严刑拷打,本相就不信他不说!”
“是。”
陈禄位被带下去之后,侯在外间的赵括这才走了进来,望着脸色难看的凤瑾年说道:“皇上,这其中恐还有其他人。”
凤瑾年抬起头:“你是在说江南总督?不可能,他虽是陈禄位的姐夫,但他这个人早些年朕就知道,为人清廉的很,断然不会做出此等事情,朕在想,一个小小的烟州知府也不会有这样大的胆子,敢贪污朝廷这么多的用银。”
赵括皱了皱眉:“微臣也是这样想,赈灾银这件事情一定有人在背后捣鬼,迟早有一天,肯定会将此病患连根拔起。”
凤瑾年舒了口气:“如今朕只想好好地处理掉这件事,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