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附近已经有匠人开始筹建高炉和工坊了,带来的百来个工匠如获至宝一般招募了一群工徒,其中不少工徒都是直接抓来。
郝风楼算是明白了,在这种地方也没有什么规矩可讲,拳头大就是真理,之乎者也那一类东西并不适用于谅山。
匠人们暂时还不需要为原料发愁,因为这里的铁锭很多,重新淬炼之后便可炼出好的钢铁来,至于炼出的钢铁,主要是用于制造农具。无论是安南还是那些山上的山民,对农具的需求极大,再加上这里的人炼铁技术的低劣,以至于许多农具都不耐用,且价格高昂,既然如此,垄断的农具就给了谅山施展拳脚的机会。
木匠们也很兴奋,因为他们发现在大明朝极为名贵的红木在这里居然是一钱不值,漫山遍野都是,除此之外,诸多不鲜见的木料在这里竟也是一钱不值。
红木的特性自然不必说,材质较硬,强度高,耐磨,耐久性好,是绝好的制造家具的用材,此时这种红木家具在大明已经开始流行,而且需求极大,可谓趋之若鹜,只要能制出好的家具,制式得到认可,纵使价格高昂,却也不愁销路。
因此,郝风楼命人张榜出去,叫人大肆收购红木。
红木虽然长在山上,可是毕竟需要人砍伐,郝风楼这点人,自然不足,不过不要紧,山上到处都是山民,这些人除了狩猎和耕作,也没有其他事,一个个穷得叮当作响,只要愿意给点钱,用不了多久。这些山民便会成为浩浩荡荡的伐木大军,足以满足木匠们所需。
石匠们除了搭一些高炉,修复一些建筑之外,倒是显得无所事事,其实事儿也有,就是找许多的石头来研究,各种各样的石料堆砌在他们的住处附近,每一块石头都记录下它的外观和纹理,而后想尽办法研究它的特性。
招募来的数百个工徒,几乎是命人押来的。不过等到宣布每月有五百文的工钱,还给饭吃的时候,这些人便安生了,不需看管,也不必害怕他们逃跑。
这是苦寒之地。苦寒之地能吃顿饱饭就已是了不起,很快。他们便适应下来。让匠人们各自挑选,每人选几个徒弟,专门负责一些杂务。
至于吴雄,则是带着数十人押着一批盐巴开始启程,郝风楼权衡再三,决定给这个家伙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他倒也安份,乖乖地带着人和货物开始和那些惊魂未定的山民们交涉,这种人最擅长袖善舞,一番下来。四处传达消息。
这些消息无非是,以往刘健提供的东西,今日郝大人依旧提供,不只如此,还会给一些恩惠。
郝大人乃是金陵里的望族,乃是大明天子的义子,手底下又有无数虎狼,什么镇守官兵,还有那刘健招募的壮丁,在郝大人面前不值一提,弹指之间就可以将他们摁倒在地,分分钟便可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郝大人没有要收拾大家的意思,大人也知道你们是受了裹挟和蒙蔽,因此从前的事都可以既往不咎,从今以后,这大山依旧是你们的,只要乖乖地听郝大人的话,大家依旧能过好日子。
可要是谁敢不听话,到时大兵压境,便要杀个片甲不留,谁再敢在山下滋事,一人犯法,阖族连坐,莫说是躲在山里,便是上天入地也要严惩。
对于这位郝大人的恐怖,山民们已经清楚了,这里的消息一向传得很快,那郝风楼带着数百神兵击溃数千镇守官兵的事经过诸多的艺术加工和认为的夸大之后,足以给予山民们足够的震慑。
至于既往不咎却也让山民们的心情平复起来,以后跟谁交易不是交易,反正交易的还是吴雄,人家带来的也还是那些个盐巴,甚至还拿来了一些铁器的样品,这些样品都是一些农具,还有一些捕猎用的器具,山民们并不蠢,一看这质地就晓得比从前的铁器好了太多,同样一把锄头,从前的锄头根本不堪为用,锄几下就免不了要卷刃,好端端的利器,其实大多数时候大家都将就着当着钝器来用,毕竟这种东西无可取代。
可是现在这锄头,有山民试了试,顿时如获至宝,同样是农具,区别实在太大,不少人自然不免恳求供应,这吴雄深知对待山民不能一味迁就也不能一味强硬的道理,笑嘻嘻地道:“这样的农具,郝大人有的是,郝大人乃是天神下凡,带着诸多天上的神匠,为的就是造福一方。”这种狗屁话在内地也就是骗骗无知妇孺,但凡有些见识的,早就一耳刮子扇过来了,天你娘的神。
不过在这儿,人家就信这一套,山民们非但不疑心,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于是一个个露出肃然之色。
吴雄又道:“不过你们想要换农具,倒也无妨,郝大人心善,深知你们在山上的辛苦,将来你们照例可以拿皮货来换,除此之外,看到这木头没有?”吴雄拿出一小块加工过的木片来,道:“用这种木材换也成,到时候,我自然会命人来收,你们自己拉去黑水沟也无妨,至于怎么个换法,到时候再商量。”
土人和山民们一听,顿时激动了。
木头也能换东西,这连绵不绝的大山里,其实猎物已经不多了,毕竟山里的村寨越来越多,人口也越来越多,隔三差五的狩猎,兽类们委实也受不了,而这木头却是漫山遍野都是。
一番交涉,吴雄心满意足地下了山,其实跟着郝风楼,比起跟着刘健来,更让吴雄底气十足,毕竟郝风楼是官,而那刘健终究是贼,而且吴雄已经渐渐发现,这位郝大人能调动的资源是刘健万万不能比的,跟着这个人,远比刘健强得多了。
他现在是待罪之身,所以做事小心翼翼,生怕出了纰漏,把事情忙活之后,便急匆匆地去见郝风楼。
“大人,事情已经定了,现在山里都已经渐渐安定下来,其实只要让山民们有事做,你便是拿鞭子抽他们,他们也不敢闹事,现在许多山民都磨刀霍霍,纠集着青壮去伐木呢。”
郝风楼此时正在看春秋,看春秋不但能陶冶情操,却也是古人少有的装逼方式,郝风楼渐渐摸清了规律,无论是在朱智凌还是赵王妃面前,只要自己拿一卷春秋出来,便能看到朱智凌的眼眸顿时软化,带着温柔又有几分崇敬的眼神。至于赵王妃,表现得更为激烈,直接扭着朱高燧的耳朵,少不得痛骂几句,看看你这无所事事的样子,堂堂皇子,每天蹲在那边看火铳队操练,有个什么出息。
朱高燧很悲剧,看火铳队操练招谁惹谁了,这日子还要不要过?
郝风楼于是隔三差五的便拿出春秋来读,虽然里头的内容一知半解。
听了吴雄的回话,郝风楼放下书卷来,看了吴雄一眼,道:“很好,那些山民大致有多少人?”
朱高燧道:“只怕不下十万,其实小人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只晓得从前的时候其实并不多,可是到了后来,安南战乱频仍,便越来越多了。其实这么多人在山上,大家都很辛苦,以前人少的时候,大家还能混个饱饭,现在人越来越多,连吃饱饭都难了,各寨各族之间可以为了一头野猪打生打死,死掉几个青壮都在所不惜,还有的为了争抢一处山泉,也能隔三差五的械斗。”
郝风楼点点头道:“所以得给他们找事做,伐木只是开始,以后肯定还有其他的事,你做得很好,好好的干,将来为你谋个一官半职。”
吴雄亢奋了,做官?他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样,觉得不可能,可又觉得这位郝大人说得应当不假,因为吴雄看到,即便是那谅山县令在郝大人面前也是规规矩矩,一副狗皮膏药恨不得贴上去亲吻他脚指头的样子,其实郝风楼的官有多大,他无法想像,可是吴雄就是觉得郝大人应当不是随意许诺的人。
吴雄连忙道:“大人放心,小人拼了命也要为郝大人……”
郝风楼笑了,道:“拼命?我需要你拼命吗?实话告诉你,本官一句话放出去,不知多少人肯为本官拼命,要拼命还轮不到你,你好生办事就是,少给我来这一套。”
这句话倒是真的,只要郝风楼在南京城放出一句话去,保准无数的大臣和读书人要和郝风楼拼命,至于有多少人肯为郝风楼拼命,郝风楼就不知道了,不过他有自知自明,晓得找自己拼命的人肯定比肯为自己拼命的人多,否则也不会为避风头跑来这种地方。只是在这穷乡僻岭的地方,吹吹也无妨,反正无人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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