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杨烨请假去打听,杨平安已经来到他住的宿舍,
跟领路的护卫道声谢,打发走人,杨平安站在门外沉默了一会,房间里注意到的人已经在悄悄关注打量。
杨平安抬脚走进门,环顾四望,正看见杨烨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缝衣服。
房间里一静,刚刚都还谈天说地的众人都住了嘴,杨平安在寂静中走到杨烨面前停下。
正低头专心缝衣服的杨烨后知后觉地发现身前多了一双脚,抬起头,熟悉的脸庞出现在视野中。
杨平安后撤一步,蹲下来,看着杨烨笑得灿烂,“哟,烨哥儿,好久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杨烨忽然想哭,心中酸楚,然后,就真的哭出声来,让整个宿舍的士兵们都满脸惊愕。
杨烨虽然年龄小,做什么事却是从来不服输不认软,拼了命的努力,这也是众人为什么接受他的原因,毕竟就算是现在,他在探索队里也是拖后腿的,何况是护卫队将军的护卫兵。
念在杨烨年龄比较小,众多袍泽对其颇为照顾,但也从没见过他有这么软弱的时候,眼泪跟珠子似的啪啪地往下掉。
杨烨一哭,杨平安也是瞬间手足无措,这种场面他应付不来啊,太煽情了。
少年满脸泪水地一把搂住杨平安,哽咽着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你会永远的昏『迷』下去……你知道我昨天想起来是你的时候,有多么高兴吗?”
杨平安僵着手,轻轻拍拍后背,尴尬地对周围的人笑笑,“别哭了,不然少不得被大叔们笑话个一年半载的。”
杨平安用了点小技巧,声音和劲力共同作用下舒缓杨烨的情绪和激『荡』的气血,少年渐渐止住的眼泪,一时也有点不好意思。
“这里也不是叙旧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吧”,杨平安环顾了一下沉默看戏的士兵们,有些头疼。
果然,无论过多少年,当兵的这群家伙爱看热闹的『毛』病都改不了,特别有默契地一言不发,一点都不打扰当事人。
杨烨看了看墙角的一张床铺,一个装束稍有区别的精瘦汉子正坐在那,满脸促狭。
“行了,今天批了你的假,陪你家人去吧。记得晚上回来点名。”
杨烨抹了把脸,把泪水擦干,闷声道,“谢谢队长。”
杨平安也是团团作揖,谢过众多“大叔”。
杨烨匆匆忙收拾好东西,两人一起出门,但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绕着住宿区走了一圈,沉默着都不说话。
“去大讲堂吧,现在是上午,应该没什么人。”
杨平安点点头,“好”。
讲堂在校场东西两侧,每侧有好几个房间被专门布置成授课课堂的样子,还有一个藏书阁,作为寻常士兵们授课和学习的地方。
推开门进去,房间果然空着,石头房屋,里面比较暗,杨烨走进去,把窗子都打开,这才亮堂起来。
只见一排排的长桌和凳子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收拾的干干净净,杨平安伸手在桌面『摸』了一下,嗯,没有灰尘。
杨烨笑道,“这里基本上每天都要用,且有人负责打扫,如果桌面出现灰尘,可是要受罚的。”
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气氛又沉默下来,莫名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平安这时候可不比刚苏醒的时候了,感觉做什么都潇洒自然,无牵无挂,无因无果,人的『性』格是会不停变化的,身体本能对于『性』格的影响也是很大的。
就算是他自己也说不清,他现在算是个什么情况。
最终还是杨烨先开了口,“这么多年,我一直处于自责中,我和杨迅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初能够阻拦你一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件事了,杨叔和杨婶也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我们一直都在自责。”
杨烨沉闷的声音慢慢消除了杨平安心中的隔阂,说起来,当初的事情真的与其两位伴当没什么大的关系,三个门外汉,谁知道只是入静修行就能导致这么大的后果。
“好了好了,烨哥不用伤心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当年的事情你们也没有什么责任,事情都是我做的,也是我让你们我瞒住我爹和我娘的。”
杨平安安慰道,顺便转移话题“我醒来后听爹和娘说了你们参军的事情,当时也没有机会再见,更不晓得你会分到这里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个,杨烨也是满脸疑问,讲了讲当初在邙山训练营的事情,当初的诸多痛苦训练都当做笑料和趣事,一件件地想起来,再讲出来,仿佛时光都变得美好。
杨平安拍拍杨烨厚实的肩膀,“比当年可是强壮许多了,你可不是杨迅那个粗壮的,真不知道新兵训练营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跟着做不就是了,都是同龄人,没道理说他们做的到,我做不到,而且,太累了,也没心思想坚持不坚持什么的,反正听命令做事,不用动脑子。”
杨平安哈哈一笑,“要是再来一遍,不知道你能不能坚持的住。”
杨烨撇撇嘴,笑得轻描淡写,语气淡淡,“现在么,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杨平安仔细打量一下身前人,算算岁数,杨烨已经十九岁了,身体也长成了,个子高高的,瘦削却肌肉匀称结实,脸庞棱角分明,被太阳晒的黑黑的,虽然还有点青涩,却是已经有着独挡一面的气质。
忍不住赞赏道,“不错,烨哥这两年是练出来了”
敲了敲杨烨胸膛,劲力反震,估『摸』一下,“修为进境也不算很差,筑基有成,不到满仓。怕是习武还有些磨难,你和迅哥儿都没有底子,功夫上估计得吃点亏。”
杨烨有些惊奇于杨平安的眼力,但也不算什么,他才出慈幼院第一次见杨平安,惊奇的不要太多,没什么好追究原因的,事关杨平安,多稀奇的事情都能发生。
“平安给我讲讲你苏醒之后的事情吧,还有杨叔杨婶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还有你,怎么来这里了?”
杨平安顿了顿,慢慢地回忆,“我啊,是三十年冬,道宫讲道的那几天醒过来的,然后休养了半年才能自如走动……”
杨平安将这两年多来发生的事情挑挑拣拣,能讲的都讲了个遍,包括他现在已经是满仓境的修为,对于杨烨的赞美坦然接受。
却也没有全盘托出的打算,大多时候,知道的太多都不是什么好事,只要知道能知道的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