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心中暗笑,好个李靖,这么快就说到重点了。她便问:“你这话是何意?”
“两年前的话,苏合不会不记得吧。”李靖说道,“你我也曾一拍即合,苏合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两年前苏合为脱离清音仙血控制,曾与李靖联手对抗周重璧与路芬芳。苏合与路芬芳交手不敌,从此便心悦诚服甘为路芬芳驱使。苏合耸耸肩道:“怎么,云汉尊上又有用得着我这小妖精的地方了?”
“苏合你如此说,便是责怪于我了。”李靖仰头望着漫天雨丝道,“良禽择木而栖,君子相时而动,那时路芬芳怀有珠丘丹炉,不可不谓如日中天。而现在……修仙界竟无一人能找到她之踪迹,清音又是乖僻不定,不可依靠,苏合真该为自己选一条好路才是。”
略过山峰的雨雾如同融化的云,只将寒气侵蚀着满山的花草树木。苏合道:“我自知清音心性如何。那云汉真人又如何呢?”
“我自会兑现许你的一切。”
“我不是那个意思。”苏合将五个手指一伸,做回绝之状,“我的意思是,云汉真人以为我这种妖类可以依靠么?两年前可是我先背叛于你,你竟还肯用我吗?”
李靖正失语之际,苏合已经撑伞飘然而去。李靖喊道:“我仍在这里等你!”苏合一抹绛红已经消失在深翠之中,并无回应。
接连五天,苏合都下山去,李靖都在那茅庐门口等她,而路芬芳则专心在珠丘丹炉等候消息。苏合每次回来,都带回好多李靖给她的礼物,灵宝灵药簪环饰,皆是稀世之物。
路芬芳淡然叫苏合自己收好那些东西,嘱咐她道:“他明日再来你便答应吧,话该怎么说。你自己思忖便是。”
苏合闻言称是,并无多话。待她走开了,伯服便问:“妮子,你当真放心苏合么?她确实曾为李靖办事。你当真全不疑心么?”
路芬芳道:“老爷子,这出反间计可是你的提议,怎么你倒自相矛盾起来了?”
伯服说道:“这只是一计,用不用看你。你以为清音当初为何要用仙血控制草精?因为这样的联结比利益联结和感情联结都牢固。你呢,你又凭什么让苏合死心塌地为你卖命?就凭你对她很好么?自然了。你平日里也总护着他们,把他们当家人对待,但你能给他们的东西终究不如李靖多。你如今为报私仇蛰伏于天墉城,不得享受名门弟子应有的资源,一切行事都得在暗处进行,刺杀一派之长,不成功便成仁,这是其一;你如今顺利筑基,白水晶珠成后,结丹有望。可你几时关心过草精们的修为进境?这是其二;还有最最重要的,即便丹成,你路芬芳的前途又在哪里?你要在暗处修行到何时,除了刺杀李靖,你计划过自己的未来么?”
伯服一番话说得路芬芳哑口无言。身为复仇之人,她自然孤注一掷;身为修行之士,她也算卧薪尝胆;但身为珠丘之主,她真的有失担当,她没有想过如何带着珠丘光明正大行走于修仙界,没有想过如何真正照顾好珠丘中的草精。她。真的太差了。
“我,是我太自私了。”
“不是自私,是幼稚,是糊涂!”伯服厉声道。“上次在沁蕊园,苏合为了你差点丢掉性命,你对得起她么?”
路芬芳听如此,越不做声了。仇恨,她何时才能过仇恨这一关?等办完这件事,她真的要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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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合答应帮李靖修补水脉那日。本该是个天墉城上下欢腾的日子。但更大的不幸还是生了。桑柔轩接连有弟子中毒,呕吐暴瘦虚软无力,正是中了污水之毒。
李靖除了整日挨掌门训斥,还要部署水脉修补之事。但弟子中毒之状实在可怖,尚且康健的弟子谁也不肯接近水脉动工。苏合也道:“两年前我破坏水脉时,水脉中都是干净水,现在里面全是毒水,我也不敢贸然以草灵探入。”
李靖无奈,只得把水源水盂取出,严令弟子将水道中现存的毒水慢慢汲净。越来越多的弟子中毒,桑柔轩众弟子苦研数日,都不知该如何解毒。
苏合见状不闻不问,只在云汉居中将衣衫灵宝堆成小山一般,自己流连其中饮酒作乐。李靖来问时,她便借着酒力说道:“若当初不杀周重璧,你也不至于惹这般大祸呀。”
李靖听话大怒,拔剑便要杀了苏合。苏合却道:“杀了我,只怕普天之下没人帮你修这糟烂的水脉了。你可要想清楚,整个天墉城的性命都掌握在你的手里。”
李靖冷笑道:“哼,我堂堂天墉掌门,岂会轻易走到穷途末路!所有弟子下山,弃岛!”
“不可。”无踪掌门不知何时也来了云汉居,只站在门口沉声说道,“天墉浮岛是天墉城几代先贤耗费毕生功力所建,岂能弃之!人可亡,岛不可亡!”
“掌门何以将浮岛看得比弟子们还重要?天墉无人,谁来守城?”
“若浮岛落下,不知要伤及昆仑山多少生灵。你为了苟且偷生,竟连无辜性命也不顾了么!”
李靖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良久无语。他不知自己为何在忽然之间一败涂地。哼,不光桑柔轩,连念剑流那些孤立者竟也渐渐不听话起来。局面到底何时失控,一下子便到了崩溃的地步!
天墉城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水道干涸,莲花枯萎,碧绿的草木失去灵力支持,也渐渐敷上寒霜。这个六大门派中最接近天宇的浮岛,竟渐渐露出衰败之相。
但是,太快了,快到李靖完全措手不及。
他立刻派了许多精英弟子分往琼华、蓬莱、太素三派求助。琼华素来狡狯阴毒,求了也是白求;那蓬莱因为上次新生联考事故与天墉颇有芥蒂,只随意送了些灵药灵符,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太素宫倒是派了三个人来,鼎剑阁主武英韶、其妻夏苕华,还有凝丹长老魏英涯。
杯水车薪,但也聊胜于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