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喂老爷吃小石头?”芙蓉盯着婆子,心想着,这个婆子是来替俩孩子求情的?还是来火上浇油的?
婆子红着眼圈道:“一开始呢,我们也只当孩子小,恶作剧,后来才明白过来,这俩孩子呀,是怕老爷饿,他们把小石头跟知了都当成饭食,我们时常给老爷喂饭,都不避讳孩子,孩子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孩子真的没有恶意,有一次,我还见到小馒头拿起石头往自己嘴里塞呢……”
“我知道他们没有恶意。”芙蓉怜爱的抚摸着两个孩子,一个胳膊抱了一个。两个孩子长高了,也重了许多,她瘦弱的身躯已经抱不动他们了,只得任由他们跟着婆子,芙蓉终是不放心的,一面安排了两个家丁全天守护着苏老爷,又不忘交待婆子:“以后旺仔跟小馒头的一举一动,你们都要小心盯着,免得他们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婆子点点头。
芙蓉又警告俩孩子:“以后不准再喂爷爷吃知了了,不然,哼……”她做了个打屁股的动作,俩孩子吓的“嗷”一声哭了起来。
婆子也已经说了,两个孩子是没有恶意的,他们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事,全是好意。芙蓉本应该为两个孩子的懂事而高兴,不知为何,此时却高兴不起来。难道是天转凉了,阳光抑郁,她的心情也不好了?可她的心情又关阳光什么事呢,她自知还是因为苏畅的事。她终是郁郁寡欢的。
苏畅依然住在客栈里,一个月当中,至少有二十五天都在客栈。甚至他窝在客栈里,像怕阳光似的,连熙熙攘攘的京城在他面前,也变的没有吸引力了,他根本不愿意抛头露面。
虽然皇上升了他的官,又加了他的月例银子,但自从他住进客栈起。他一次也没去上早朝,为这事,茶茶都托太监送了几次信来苏家了。只说苏畅终日不上朝,皇上是准了的,只是让人担心,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给他看看。
芙蓉婉拒了。却想不明白苏畅为何躲躲闪闪的,他以前可是光明磊落的一个人,怎么如今跟过街老鼠一样?
苏畅隔好些天才会回苏府一次,不是半夜三更,便是漆黑的黎明,有时候天下着瓢泼大雨,伸手不见五指,他也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或是带一些换洗的衣裳。或是换双鞋子,或是拿上几两银子,或是到厨房里找些好吃的东西,每一次,都跟芙蓉匆匆的拥抱,匆匆的告别。甚至即使下着枣子大的冰雹,他也义无反顾的回客栈去,从不肯在家里睡到天明。
芙蓉每次见他,都跟做贼一样,生怕两个人温情的时候,会有下人过来,有时候甚至连蜡烛也不敢点。而每一次苏畅的离去,芙蓉都害怕是生离死别,生怕下一次就见不到他了,所以每一次的分离,她的心都揪着疼。
又有十几天过去了,这期间,苏畅一次也没有来,芙蓉不明白他发生了什么事,又不好让下人去打听,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帐房里的账目,她也跟走马灯似的,翻翻看看就丢在一边,旺仔跟小馒头稍稍犯一点点错,她这个做娘亲的就严厉的呵斥,她知道,苏畅乱了她的心绪。
她不放心,决定去客栈走一遭,至少问问苏畅,怎么这些日子都不回府了。
她换了件青稻子色的襦裙,净了脸,淡淡的擦了些胭脂。还没出门,就听到家丁来传话,说是钦国侯夫人来了。
芙蓉只好去迎着。
钦国侯夫人抱着旺仔来的,旺仔本在院子里追麻雀,冷不丁的遇上钦国侯夫人,夫人不由分说就抱起他,又让下人掏出几粒金瓜子让他玩。
钦国侯夫人见了芙蓉,笑着道:“苏少奶奶依然明艳动人呢,如今略施粉黛,是要去哪里呢?”
“我……”
“正好我的马车在外头,要不,一会儿送你一程?”
“我不出门。”芙蓉尴尬的给钦国侯夫人倒茶:“我只是闲来无事……我真的不出门。”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早就想来苏府看看了。一则是我想旺仔了。”钦国侯夫人说着,对着旺仔的额头亲了一口,旺仔便“咯咯咯”的笑起来。
小馒头有些羡慕,站在地上想让钦国侯夫人也亲她,夫人根本没留意到她,小馒头便上蹿下跳的,直蹦的满头汗,还是只到钦国侯夫人膝盖那里。她委屈的哭了。
“今日见到旺仔,我还是那么喜欢。我们府上给天晴请了京城有名的师傅,想着教她识些字。我看那师傅十分靠的住,要不,把旺仔接到我们家去,跟天晴一块念书?”
“这……”芙蓉赶紧拒绝:“夫人给天晴请了师傅,那师傅一定是极好的了,不过……旺仔呢,贪玩了一些,如今成日的在家追鸡撵狗,一时半会儿的,还不懂读书是怎么一回事,而且,他还得带着妹妹玩呢,夫人也知道,我爹如今卧病在床……”
“既然是这样,那就先不勉强了,什么时候旺仔愿意念书了,你再送去我那里也不晚。”钦国侯夫人拍拍手,便有两三个家丁抱了几个锦盒进来,方方正正的锦盒,一一码放在芙蓉面前。家丁们打开锦盒,露出里面的补品来,燕窝,鱼翅,还有一些黑不溜秋芙蓉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这些呢,是我精心为苏老爷准备的,听闻他卧病在床,侯爷也甚是挂念,只是一直不得空,所以侯爷不能前来,此次我特意来看看,这些东西,还望苏少奶奶你收下。”
“多谢侯爷夫人的好意了。”芙蓉示意丫鬟收下补品。
钦国侯夫人又拍拍手,这一次,是一个捧着宝盒的丫鬟进来了,丫鬟把宝盒打开,铺着金黄色缎布的宝盒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做工精良的金锁。
这个金锁有些面熟,芙蓉仔细想了想,是了,钦国侯夫人的女儿天晴脖子里可不是挂了这样一个金锁么,想来这个金锁要么是一对,要么是钦国侯夫人找工匠打制的。
“这金锁儿,是我们天晴满月的时候,王爷给的贺礼,本是一对的。天晴时常戴着一个,倒是无病无灾的,我想着,这一个放在那儿也是放着,倒不如送给旺仔,毕竟是长命锁,配的上旺仔苏家小少爷的身份。”不等芙蓉拒绝,钦国侯夫人便伸手从锦盒里捧起那金锁,把它扣在旺仔的金项圈上。
旺仔显然对这个金锁来了兴趣,又是摸,又是啃,口水又一次流了出来。
小馒头也想要那个金锁,伸手够不着,她眼巴巴的看着旺仔在那儿啃,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旺仔这孩子了。”钦国侯夫人夸赞道,她细细端详着旺仔,就像端详着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芙蓉不明白这位夫人看上旺仔哪里了,论长相,旺仔只算得上眉目清秀。论身高,还不及凳子呢,倒是成天哭的声音很大,另外,鼻涕泡也耷拉的老长。
“我觉得,我跟旺仔很有缘分。”钦国侯夫人试探着:“我听说呢,京城里啊,最流行订娃娃亲。”
“啊?”
“我看天晴跟旺仔,不论家世还是长相,都是极配的。依我说,不如咱们给他俩先订上娃娃亲好了。苏少奶奶觉得呢?”
“这……”芙蓉信不过什么指腹为婚,当然也信不过什么娃娃亲,两个娃娃能懂什么呢,如今的旺仔,一个馒头都能骗走,他能懂什么儿女感情,芙蓉不想断送了他的幸福,只是迟疑着,虽心里不愿意,可又不想扫了钦国侯夫人的脸面,毕竟,她在京城里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苏少奶奶不愿意么?”
“这……”芙蓉尴尬道:“天晴自然是极好的,家世又富贵,长大以后,不知多少王公贵族想跟钦国侯府攀亲家……夫人也知道,我相公他虽洗清了冤屈,不过最近郁郁寡欢,甚至有一个月都不曾去上早朝了,旺仔的亲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是不敢做主的,必然要跟他商量,再则我爹又病着。这个时候,哪好去问他这个呢,他一不高兴,否了夫人的脸面,岂不是不好?”
钦国侯夫人点点头。
“依我说,这事……急不得,不如,等等吧。等有机会了,我再慢慢告诉我相公知道,再则,等俩孩子大些再提也不晚,如果真有缘分,那缘分是逃不掉的……”
钦国侯夫人笑了笑:“苏少奶奶说的也是,这个时候,确实不宜操持这事,就依少奶奶的……再等等吧。”
一时送走了钦国侯夫人,芙蓉额头上都是汗,对方怎么说也是一位尊贵的夫人,如今亲自上门来说娃娃亲的事,被芙蓉给否了,对方没有生气,已经是万幸了,刚才当着钦国侯夫人的面,芙蓉每说一句话都要想好几遍,生怕哪里说错了,惹恼了对方,毕竟钦国侯位高权重,还是少得罪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