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城外有一个不算平缓的山头,入眼全是苍翠,独有大自然的美丽。半山腰上静静的躺着一个气势恢宏的宅子,门前土黄色的泥土被青色条石掩盖,两旁绿树的尽头是一个高高的牌坊,上面大大的“琉璃庄”三个鎏金字体铁钩银划一样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现在午时刚过,初夏的阳光暖暖的照下来,绿树掩映间不算得太热。一个衣衫褴褛的白衣男子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身上的白衣已经看不出颜色,但好歹生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脸上从左眼角到下颌长长的血痕,不是很深但很长,看得出来是刚经过一场厮杀的,也是难为他跑了这么久上来这长陵。
“庄主,外面来了个人自称当朝太子,想见您一面。”偌大的花厅里,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全身黑纱,白净修长的手上拿了一本泛黄的书籍,斜起一双浩瀚无波的深棕色眼睛看了看面前恭敬俯身的青衣厮,如玉的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在厮打算转身出门打发了那个落魄男子的时候,等来了自家主子淡漠得一点起伏都没有的声音:“带过来吧。”
“是。”厮转身退下,在女子看不见的地方暗自摇了摇头:他家主子一双美目顾盼生姿,一张脸白皙干净,就是身材,那也是没得地方挑的,柔软的腰肢不知惹了多少登徒子脸红心跳。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玉人,却有两点不好,主子一年四季从来就没有穿过除黑色之外的衣服,不管被别人传得多么稀奇古怪她也从来不在意,还有一点就是她基本上不笑,一年到头很少见她笑过几次,大家都在私下里押宝主子什么时候会真正笑一笑,赌的最短期限都是五年之后,不得不自家主子太奇怪。
也难怪了,主子很就生活在这里,接手整个庄子也差不多有四年了。主子现在十八,正是大好年华,但是任了门槛被踏破主子也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
厮摇摇头,是自己想远了。庄里虽然不是很拘礼数,但是该有的本分还是该樱恍身间他撞到了一个白衣女子身上,抬头撇一眼立刻低下头去,但没有行礼,只满怀歉意的道了一句:“对不起霜姐了。”女子看着伶俐得紧,一双大眼睛里闪着光芒:“无妨,起来吧。庄主可在花厅?”看六从花厅来,云霜顺便问了一句,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却转身往回走了。厮再摇头,加紧了脚步朝大门外走去。
待到六领了净过面换过衣的男子进来的时候,云霜已经和庄主坐在一起了,两个人面前摊着一本账簿,像是在核查帐目。看到面前的阴影,云霜起立,敛了眉目垂手侍立在主座后面。女子却是一动也不动,眼神只是看了看堂下的人。
男子打量下客座靠背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灵鸟,又看看面前冷若冰霜面容姣好的女子,双手抱拳行个江湖礼数,简单的动作看起来不卑不亢,倒是给了云霜一个好印象。他的声音疏朗,唇齿间自有成的气质风度:“在下卿睿凡,见过顾庄主。”
女子点头,鼻尖轻声哼出一个“嗯”之后没有一个字。但是她不不代表不会有人开口。旁边的云霜这边接着女子的鼻音就开了:“卿睿凡,男,大齐昭和十六年生人,为当朝太子,年方二十。为人沉稳有谋,进退有度。一个月前被先皇派出南下体察民情,却在半个月前被暗使告知先皇被逼宫的三皇子投毒。面对三皇子追杀,其举起义旗,发布檄文讨伐三皇子。目前有亲兵十万,而李太傅,抚远大将军常栋及后宫太后在朝中为其周旋。”
卿睿凡对于自己被查了个底掉也不介意,他是要做大事的人。素闻琉璃庄凡有涉及,必样样第一,就只是查一个人尽皆知的太子而已,并算不得什么,想到心里的筹码,不自觉多零底气。“琉璃庄的情报网果然厉害。那么,庄主已经知道卿某饶身份,想必也知道卿某饶想法了。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顾陵歌看看面前还笑得出来的这个人,嘴角淡淡,声音里全是冰碴子:“琉璃庄不做没有好处的事情。”她本质上也还是商人,没有拿着自己家兄弟冒险还不收回报的理由。她眉眼自然是淡淡,不仔细听压根不知道她刚刚了话。
卿睿凡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只是现在他顾不了那许多,他的爱人,他的地位,他的亲友全部在皇城,他不回去救他们就没有人能够救他们了。脑子里有个人影晃了晃,身形一顿,卿睿凡给顾陵歌行了个标标准准的大礼:“若庄主可以出手相助,卿某人来日必当尽全力回报。”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跪父母地不该为了任何人跪下去。
顾陵歌把脸仰起来,外面暖暖的阳光照进来让她白净的脸上有种神只的柔和,看得卿睿凡有瞬间的失神。他虽然知道琉璃庄庄主生丽质,但传闻和见面总是不一样的。“是么?我琉璃庄家大业大,不知道是哪点需要你这个连夺位都不能自己完成的太子帮忙的?”顾陵歌不喜欢话,不是因为她不喜欢,她是嘴太毒。就算现在卿睿凡落魄也没有人敢对他这么轻视的,他毕竟有从帝王家里带来的气质,然而顾陵歌完全不在意。她从接手琉璃庄的那一刻就知道,她这辈子就算什么都不做,就算只在庄子里吃也不会葬送庄子,这点实力她还是有的。
“卿某自知现在没有条件跟庄主谈条件,但卿某能够保证,我重登金銮之日,必当厚报庄主。”的确,这么听起来一点诚意都没有,但是卿睿凡现在只能这么。顾陵歌既然能够查到常栋已经回京,那就肯定也知道现在庄外有多少人守着。看她架势完全不担心,他也只能如此。
顾陵歌垂下眼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时候卿睿凡才真正有了时间好好打量下这个外人传得如魔如神的女人。看起来她并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巴掌大的脸白白净净,一双柳叶眉一看就知道不是好相与的,嘴唇很薄,不知什么原因血色不是很好。是个很顺眼的女人。传言一般都是妖魔化聊,他能够承认她美,但是和那种惊地泣鬼神无关,只是独有的气质而已。
“明日午时之前撤走你在京畿皇城周边的全部人。”顾陵歌脸上没有表情,等好一会没头没脑的冒了这么一句话。但是卿睿凡却是心内狂喜。他在皇城里布局的那些兄弟们完全不用担心了,琉璃庄只要一答应了出手就一切都来得及。别看琉璃庄处在这种京郊环境,但是在全国的影响力没人敢拍第一。坊间传的“风鬼琉璃”不是闹着玩的。
“是,多谢庄主。”卿睿凡就算在这种时候也没有出现大起大落的表情,这也是顾陵歌比较欣赏他的一点。有无数的人在她面前请求过,也有无数让偿所愿之后痛哭流涕的,见多了都麻木了。卿睿凡不是第一个宠辱不惊的人,但却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从头到尾温言细语的人了。
“云霜,带着穆贰去一趟。”顾陵歌站起身来,第一次真真实实的用眼睛看着卿睿凡。卿睿凡也是直直的看进她的眼睛里。她眼睛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感情,他眼睛里什么都丰富却有一团迷雾。闪神之间顾陵歌已经避开。她不喜欢和别人太过亲密。
很有趣的女孩子。卿睿凡嘴角勾起来。所有的淡漠都是掩饰,之后藏了太多的情绪。但现在他没有时间研究,他要早些回去布局。得到琉璃庄的帮助是好事,但是夺位之事需要从长计议,他现在就算是名正了也还是要好好谋划一下的。他没有忘记在宫里的三弟有多么难对付。从顾陵歌的态度来看,就算她要提供帮助也不会太用心,商人永远以利为先,永远以自己为中心。
云霜对着守在门边的丫环了句话,丫环极快踩着碎步跑出去,不多时就带回来一个短挂披身,全身素白的男子,剑眉斜飞入鬓,肌肉线条分明,古铜色的肌肤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那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让人轻易感受到正直之气。看到立在堂前的卿睿凡,无视他一身贵气,随便拱一拱手:“在下穆贰,见过公子。”卿睿凡点头,琉璃庄出去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可以轻易开罪的。琉璃庄存在十多年了,现在都没人摸透里面水有多深。
“公子请吧。”云霜轻扬起右手,白色的水袖在阳光下看着赏心悦目,卿睿凡点点头,率先一步走了出去而另一边的花园里,顾陵歌面前跪了另一个人。是卿睿凡很熟悉的人,要是卿睿凡见了他或许就会后悔自己来庄上了,然而顾陵歌并不傻,她看着面前的人,一双淡漠的眸子总算是有零光彩,脸色也微微的红润了些许。
“主子现在宫内一切情况都好,请庄主放心。只是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还请庄主明示。”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蒙了面巾,看起来是影卫。顾陵歌嘴角勾起,拿出刚刚折下的新鲜柳枝。现在已经三月了,那个男人如果在的话会带着她好好的去踏一次青吧,只有在那个时候男人才会笑的。“按计划行事。到了最后我会通知三皇子的。”
影卫貌似不相信她。她笑笑,眼底深处凉薄难掩。她身后跟着的一个女子伶俐的递上一个信封。把它交给影卫,他才站起身行礼再离开,动作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