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年底,黄蓁蓁家里都会采购大量的水果、零食、烟酒、牛奶,一部分发给下面员工,一部分走亲访友,随手拎上一箱。
圣诞之后就是元旦。
家里苹果多,一个个又大又甜。圣诞不能和同学们一起出去玩,为了表示赔罪,圣诞当天特意塞了一书包的苹果,每个人送了一个,小伙伴们都异常好收买,一个苹果,加一句真诚的平安夜祝福,就让小伙伴们痛快地原谅了她,平安夜送苹果送祝福也迅速在办理流行开,班里大半学生手里都拿了个苹果。
有女生送给女生的,有男生送给女生的,也有女生或羞答答或故作大方的送给男生的,就是没有男生送给男生的。
元旦放假,黄妈妈在省城未回,黄蓁蓁一大早起来就背着书包等在客厅。
黄爸爸吃早餐的时候看到她今天放假还背着书包,以为她和同学约好了出去玩呢,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红一百的递给她:“喜欢什么自己买,和同学在一起大方一点,没钱了就和老爸说。早点回来,你马上就要中考了,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黄蓁蓁不客气地收下两张红人头,嘿嘿笑着谄媚地说:“老爸威武!老爸酷帅狂霸拽,老爸,我一个人在家做习题好无聊,今天我打算放松一下,跟着你去厂里长长见识。”
黄爸爸略皱了眉,给她盛了粥后,剥了个鸡蛋放在她碗里:“厂里有什么好玩的,那是爸爸工作的地方,你要是觉得学习太累想放松下,去找敏行玩。”
“爸,你真以为我是去玩呀,其实我是想去学习。”黄蓁蓁一随口地拍着马屁,“书本上学到的东西永远都是死的,用来应付考试,有些东西是书本上学不到的。你大学毕业后就在政府工作,都是正处级了还辞职下海经商,这魄力!”她比了个大拇指,继续拍马屁,“下海经商的人那么多,成功的人却没有多少,你现在都三个厂了,也算一成功人士,这些姑且不论,你的经验、智慧、为人处世的方法,这些才是最宝贵的财富,我跟着你去,哪怕什么都不做,坐在你旁边看着学到的东西都是不可估量的,这些是课本上课堂上都学不到,只能跟你身边,耳濡目染。”
黄爸爸被她这一顿马屁拍的浑身舒泰,志得意满地抬起了下巴:“那是!你老爸我当年和你四伯……”
四伯就是黄敏行的父亲,两年从小学到高中成绩一直班级名列前茅,也是他们那一届唯二的两个大学生,那时候大学生的含金量可比现在高多了,两人成绩好,长得帅,黄爸爸年轻时性格说好听点就是活泼开朗,难听点就是调皮,调皮又成绩好的学生基本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所以黄爸爸特别喜欢话当年。
外面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天气潮湿阴冷。每年元旦都没有好天气,基本上都在下雨。
黄蓁蓁身上穿着白色兔毛领粉色妮子大衣,衬得一张尚有婴儿肥的小脸粉嫩可爱,下面是牛仔裤。
黄爸爸皱了皱眉,“羽绒裤穿了没有?上去把羽绒裤和羽绒服穿上,河边湿冷,别冻的感冒,你妈妈回来又得埋怨我。”又嘱咐了句,“羊毛裤也穿上。”
黄蓁蓁身材纤细瘦长,穿再多衣服也不显臃肿。黄爸爸怕她冷,接过她的书包,上去拿了件自己的黑色羽绒服当头将她给罩上。
黄爸爸经常去河边视察,羽绒服特意订做的又大又厚,十分保暖
他净身高一米八三,黄蓁蓁现在还不到一米六,这一个大羽绒服罩下来,直接就跟穿了件熊皮似的,粉嫩嫩的美少女瞬间化身为一只灰突突的笨企鹅,只留一张白嫩嫩的脸蛋在外面,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无语地控诉着他。
黄爸爸看的好笑,伸手将羽绒服上面的帽子给她戴了起来,扣上帽子前面的两粒金属暗扣。
黄蓁蓁撇嘴道:“爸,你这也太夸张了吧?快给我脱了,我刚吃完热粥,浑身发烫,热死了。”
平日里颇为民主的黄爸爸此时格外固执:“脱什么脱?到外面就冷了!”
黄蓁蓁无法,只能像笨熊般一摇一摆地上车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黄爸爸又俯身帮她将安全带扣上。
“爸,你怎么不系安全带?”
“这么点路,一会儿就到了,系什么安全带?”
“那你干嘛给我系上?”
珠厂离黄家港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路上树叶凋零,一片凄清,马路边的水杉树和葡萄庄园只剩下如剑般高耸入云的枝干和大片光秃秃的葡萄架,天空还在湿漉漉地下着雨,通往珠厂的柏油马路并不宽敞,只能供两辆车交汇行驶。
片刻后,黑色轿车在一处占地面积很广的厂房前停下,隔着车窗,就能看到车外院墙外面横着的几个烫金大字:吴山市蓁茂珍珠养殖场。
紧邻着珠厂的还有个新建大院子,院子盖了一座厂房。
这还是黄蓁蓁重生后第一次来自家珠厂,倒不记得上面时候旁边也建了个厂,扒着车窗好奇问黄爸爸:“爸,旁边这厂哪家的?做什么的?”
黄爸爸笑:“哪家的?你家的!”
“啊!”黄蓁蓁恍然,“珍珠粉加工厂?这都盖起来运营了?”
院子电子的伸拉门缓缓打开,院子除了北面是一堵高墙外,另外三面都是长长的一排两层楼房,最西面是一栋大大的厂房。院门旁边楼房侧门处走出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黄蓁蓁挥爪朝中年男子打招呼:“朱伯伯。”
来这里工作的基本上都是附近村镇的乡里乡亲。门卫朱伯伯看到她立刻笑的十分客气,“蓁蓁来啦?外面冷,赶紧把车窗户关上。”
门卫大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黄爸爸已经将她打开的窗户关上了。
里面是非常大的一片水泥地,靠近大门的地方有个大圆盘,里面种着一棵高大的松树,松树上用铁链系着一只威武凶猛的大狼狗,旁边一个木头搭建的狗屋,狗屋里面铺着一层稻草,上面随意地扔了几件不要的破衣服,便是大狼狗的狗窝。
大狼狗看到有车进来,耳朵动了动,身体微抬,一双警惕锐利的眼睛朝这边略微瞟了眼,许是因为熟悉的人,它并未叫,而是接着趴了下去,目光继续盯着院子门口的方向。
黄蓁蓁下车后就朝大狼狗挥爪喊了声:“嗨,旺财!”
旺财这名字是黄爸爸取得,十分接地气。它听到黄蓁蓁叫它,懒洋洋地摇了摇尾巴,给面子地站了起来,朝她的方向汪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她的招呼。
旺财是条母狗,黄爸爸特意从朋友那里弄来看门用的,平日里一直放在这里栓着,偶尔没人的时候会将它放开,让它在院子里跑两圈,每当这个时候,它就跟脱了缰的野狗一般,满院子疯跑,完全用行动来诠释什么叫风一般的狼狗。它身材高大健壮,一百多斤的重量,放开后根本抓不住牵不动它,只能等它跑够了后抓住它拖在地上的绳子,才能再将它拽回来拴在松树上,除了看房子的门卫和黄爸爸,所有人都怕它,不敢接近它。
黄爸爸把车停好,看到旺财朝门卫喊了声:“早上旺财喂了没有?”
门卫大伯笑呵呵的:“就是我自己不吃,也要先把它喂好啊!”
黄蓁蓁又朝旺财挥了挥爪,小跑着跟在长腿老爸的后面,进入办公楼。
办公楼一点都不高大上,既不金光闪闪,也不牛逼哄哄,就是普通的两层楼的平房,只是一排望去,最少有二三十间房间,上下两层,每个门上都钉了个塑料牌,上面写着财务室、咨询部、秘书办公室,黄蓁蓁跟着去的那间,自然是总经理办公室了。
也就只有总经理办公室是有空调的了。
黄爸爸进去第一件事就是开空调,接着是脱大衣。
黄蓁蓁也要将将身上跟熊皮一样的大羽绒服给脱下来,被黄爸爸瞪了一眼:“这么急着脱干嘛?房间还没热起来,过会儿再脱!”
黄爸爸的总经理办公室十分有乡镇企业家的味道。
房间大约有三十多个平米,一张长长的实木办公桌,桌上放了一台砖头似的方形电脑,靠墙一张铁皮橱柜,豪华宽大的皮椅,边上还有一张黑色皮质沙发,沙发前是玻璃的茶几,两边分别放着两颗高大的发财树。
黄爸爸附庸风雅,在玻璃茶几上放了一套茶具,没事沏一壶功夫茶,养养茶宠。
他们刚坐下,门就被敲了两声。黄爸爸说了声进来,就走进来一位穿着大红色羽绒服烫着在当时来说时髦但在黄蓁蓁眼里简直土到爆的黄色波浪发型身材高挑的女子,她脸上画着淡妆,桃红色的眼影,粗劣的粉底,劣质的唇彩,即使这样,也掩饰不住该女子的天生丽质。
她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手中拿着一个热水瓶,进来后目光完全围绕在黄爸爸身上,神情大方中带有几分羞怯,喊了声:“黄总,您这么早就来了?”
黄蓁蓁坐在沙发上,她居然完全看不到,在黄爸爸不置可否地应了声,“哦,小苏啊。”
该女子笑着要像往常一样给黄爸爸泡茶,才发现坐在沙发神色不明地打量她的黄蓁蓁。
看到黄蓁蓁她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朝黄蓁蓁热情地笑了一下,“你好。”又转头看向黄爸爸,“黄总,这位是……”
黄爸爸打开电脑,拿着鼠标正在电脑上滴滴答答地戳着,闻言抬眼朝这边看一眼,“我闺女,黄蓁蓁。”又道,“蓁蓁,这是你小苏阿姨。”
黄蓁蓁看着该女子年轻的面容,勾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小苏……阿姨?”
小苏脸立刻涨红,似乎还没有被这么大的女孩叫过阿姨,僵硬地朝黄蓁蓁扯了扯唇角,“呵呵,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叫我小苏姐姐吧。”捏了捏手,又对黄爸爸说:“没想到……黄总看着这么年轻,女儿都这么大了,真是完全看不出来。”
黄爸爸还没说什么,黄蓁蓁就道:“我还有个哥哥,马上就上大学了。”
“啊?”小苏脸上完全不敢相信的样子,以为黄蓁蓁在撒谎逗她。
黄爸爸结婚早,今年虚岁才四十岁,正是一个男人最黄金的年龄段,向来注意仪表的他身材挺拔,相貌英俊,气质儒雅,加上平日黄蓁蓁将玉佩里凝出的水珠滴在早上煮的粥里供全家食用,是以黄爸爸看上去就跟三十几岁似的。
他没有察觉女儿对自己助理的敌意,抬头对小苏道:“热一杯牛奶过来。”
小苏已经恢复了常态,笑着说:“哦,好的。”临走又对黄蓁蓁抿唇笑了笑。
黄蓁蓁看到这样一张脸,恨不得一巴掌糊上去。
小苏很快将一杯热牛奶端过来,放在茶几上,笑着温言建议道:“我那边有桌子空着,你要不去我那里坐坐?黄总在工作,我们就不打扰了他了吧?”
黄蓁蓁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将牛奶杯轻轻地往玻璃茶几上一扔,发出哐一声响,轻笑道:“小苏姐姐这话说的有趣,这是我爸的办公室,我爸都还没说我什么,小苏姐姐管的倒是挺宽啊?”
小苏微微一愣,有些尴尬地朝黄爸爸看去,露出一抹苦笑,“不是,我只是担心……”
黄爸爸抬起头眉头微皱,沉着脸对她说:“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小苏委屈地看着黄爸爸,又看看黄蓁蓁,表情无奈地走出去,轻轻地关上办公室的门。
面向走廊那么墙有扇推拉玻璃窗,小苏出去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大约是受了委屈,心里难受,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黄蓁蓁就一直透过玻璃窗看着她大红色的衣角,忽然轻笑了一下,笑嘻嘻地轻声问黄爸爸:“爸,小苏姐姐出去后怎么一直站在门口不走?好像电视里演的偷听别人说话的间谍啊,她平时也是这样站在你门外偷听你打电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