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小插曲(1 / 1)

北海城的道路并不宽敞,现在行驶的道路是北海城的东西主干道,宽不过六米。原本作为劳斯莱斯车体宽度的两点四米而言是足够了的,但是道路两旁的商店和铺子都往外搭建了许多的棚子,棚子下还摆放了桌椅板凳,甚至还有许多棚子两旁直接搭建了砖墙,直接成了铺面。路两旁的这些“违章建筑”占据了大约一米到两米的宽度,把原本就不宽敞的道路压缩得只有三米多宽。

这个宽度对于前面骑马的刘传志而言倒是够了,但是道路狭窄的地方连两顶轿子并行都做不到,就更别提车身比较宽敞的劳斯莱斯了。道路两旁又满是好奇围观的老百姓,更是直接把道路宽度挤压得只剩下两米五左右,好奇的孩子在道路两旁乱跑,让开车的特侦队员精神高度紧张,唯恐碰到路两旁的行人。

黄安刚才看到前面一段的道路比较宽敞,便转头过来表忠心,结果就碰撞上了。事实上车子碰到了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但是这道路两边都是人,自然不会是摆在路边的茶摊酒肆,肯定是行人。现在既然已经碰到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脸色紧张地望着阳牧秦。

阳牧秦撇了撇嘴,仔细看了一下,车前左侧躺着一个孩子,刚才那个孩子过于兴奋,故意跳到车前来扮个鬼脸,谁知道驾驶员正好那时候扭头没看到,直接就把孩子撞翻在地。虽然本时空没有肇事逃逸这个罪责,但是毕竟是劳斯莱斯撞到的,他叹了口气,把车门打开走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人和车也停了下来,纷纷探头探脑地看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人群也纷纷涌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把这里给围了起来。刘传志没有下马,只是细细看了下,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孩童躺在车前,脚上穿着一双早已破了的草鞋,漏在外面的脚指头全是黑色的,上身穿着一件不知道破了多少地方的麻布衣,能够看到的皮肤都是黑褐色,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澡了,头上戴着一个草帽,草帽也是破破烂烂的,一个破了半边的碗正碎裂在青石板路上。看到这里,刘传志再清楚不过了,这孩子肯定是个乞丐,刚才是看热闹的时候不经意被髡人的这些怪车撞倒了。

“来人!”一个亲兵连忙走过来冲刘传志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你去拿一钱银子,给这个小叫花子,让他快走,不要拦着路。”刘传志说完冲旁边的士兵说道,“把人群都赶开,我们还要去巡抚府呢!”

士兵们连忙上前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把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给驱散开来,“都走开!快走开!”“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快走快走!再不走都拉到参将府去打板子!”

人群很快都让开来,但是都在远处站着看热闹——国人的这习惯不管是哪个朝代都没变的。阳牧秦刚才从车门走出来就被人群挤到一旁去了,现在身上几个地方都开始有些痒,心里不由暗骂应该是哪个老百姓身上的臭虫跳蚤啥的跳过自己身上了。这时人群总算散开了,他连忙走到车前,这才看清楚了自己的车撞到的孩子。

一个亲兵走了过来,丢了几个铜钱在那个孩子身边,“快走快走!别挡着路,给你钱了!”

但是孩子并没有反应,只是趴在地上抱住脚,阳牧秦觉得奇怪,凑过去一看,不由就给吓了一跳。这个孩子的右脚脚踝位置向外扭曲着,明显是已经脱臼了,现在正脸色煞白满头冷汗地在地上大大地长者嘴巴,喉咙里发出嗬嗬声,似乎是痛得喊不出来。

“海贼撞死人啦!”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旁边吆喝起来,但是马上就有刘传志的士兵在怒叱,“什么海贼?这是海商老爷,谁乱说就抓到参将府去打板子!”

“明明就是海贼撞死的!”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几个人望过去,却是一个年轻男子,身高大约一米六八,身穿一身灰色麻布长衫头顶戴着四方平定巾,脚下踏着一双做工看起来还不错的布鞋,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说话间还拿着折扇对着这几个髡人指指点点的。

士兵们立刻就怂了,从这模样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个读书人。

虽然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但是在城里这种主干道上,当兵的是绝对不敢跟读书人顶牛的,说肯定说不过,人家满腹经纶,孔孟之道说起来易如反掌头头是道;而打就更别想了,谁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不是个秀才?若要是打了秀才,保不齐死了以后会被阎王送去下油锅呢,当兵都是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保不齐哪天就死了,要是去了阴间被小鬼丢了油锅可上哪儿说理去?

看到这些丘八们一个个都不吱声了,这读书人来了精神,用折扇在手上拍了拍,“我说怎么今天海贼进了城,原来还是有参将府的兵士保着的!你们平日里吃得粮饷可都是老百姓给的,若不是老百姓缴纳的粮赋,哪有你们吃得饭穿的衣服?现在这扰乱武朝海疆、杀人无算的海贼就近在咫尺,你们不去与之搏斗将其格杀当场,反而是助纣为虐,帮海贼说话!你们还是不是武朝的军户了?”

这帮当兵的根本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平时打仗靠的是武勇和胆识这才当上了刘传志的亲兵,现在被这个读书人一通说道根本就不知道反驳,只是一个个傻站在那里。那读书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乘胜追击的机会,继续说道,“此时海贼驾驶这妖车在我北海城之中横行肆虐,撞死我武朝百姓,你等若要助纣为虐,我必定叔叔参你们参将府一本!”

“他喵的,”阳牧秦郁闷起来了,这都什么事情啊?拉过一个低头不敢说话的兵问道,“这小子很猖狂呢,是什么人啊?”

这士兵低声说道,“老爷,这人可惹不得,他家里是本地的豪门大户,家里有人在朝中任言官,就是本地巡抚和参将大人都要忌惮三分的。”

“真还真是喵了个咪的,出门没看日子竟然碰到这回事。”阳牧秦不由得暗骂了一句,一直以来他都是不太看得起读书人。在他眼里可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些一天到晚只知道“之乎者也亦乎哉”的书生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面前这个书生正是如此,脸上充满了愤慨神色,手中拿着扇子冲着这几个髡贼指指点点的,恨不能亲手上来手刃髡贼一般。

“小阳,别跟那些人一般见识,”刘业强一边喊着一边下车走了过来,但是被外围的人群堵住了,“先看看伤员情况!”

“果然是贼!”那书生并没有打算放过面前这个明显看上去稚嫩的年轻海贼,继续在那里骂骂咧咧的,“于我北海城大道之上横行无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如此这般,就该将你等通通绑缚衙门明正典刑……”

“闭嘴!”阳牧秦已经开始有火了,但是还是强压住心里的邪火,强忍住那种拔出手枪把这个明显是找死的书生打成蜂窝的冲动,转身走到那个还抱着脚喊不出声的乞丐身边蹲了下来。“你还好吧?”

那个小乞丐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两眼惊恐地望着面前这个人,他已经从刚才的那个读书人言谈中听出了面前这个人就是一直以来在北海城内以能打仗著称的“中国海贼”,他心里现在除了痛,剩下的就是害怕,若不是实在脚痛走不动,估计早就爬起来跑掉了。

黄安在一旁蹲了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低声说道,“首长,他是脚踝这里脱臼了,装上去就可以了。”黄安作为特侦队员是参加过紧急救护培训的,虽然说不是特别熟练,但是也胜过一般没有学过医的老百姓了。

“嗯,好的,”阳牧秦点了点头,说道,“那么你帮我按住他的小腿,我来把腿扭进去。”阳牧秦自从参加了特侦队后一直都是受到北纬的“特别关注”,这种脱臼虽然说起来没做过,但是人体解剖图和骨骼什么的看了无数,虽然说让他做个阑尾炎手术什么的搞不定,但是把这个脱臼的部位接进去还是没问题的。

“你们要干什么?撞死我武朝百姓,还要当街分尸!你们这些军户还要不要脸?让海贼在北海城内横行无忌,我一定要我堂叔参你们一本,要把你们都发配到辽镇去!”那个书生看到阳牧秦和黄安一起按住了那个小乞丐,当下就高声喝道,“还不住手!”

阳牧秦的动作非常快,只是一下就把脱臼的脚踝关节正了位。那小乞丐“哎呀”一声,就直接晕了过去。

鲁奇听得清楚,那叫声清脆,绝对不是男孩子的声音,却似一个女子的声音一般,连忙凑上来看。这个乞丐虽然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破损的腰间露出的肌肤白皙,细细的腰,前胸微微有些凸起,这一看便知定是一个女孩子。细细看去,那乞丐头发披散在面前,脸上又满是污泥,五官看不太清,但是仅仅看到她鼻口基本上就能看得出样子并不难看。他当即就下车来,一副关切地深情上来,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下这个乞丐的脉搏。

阳牧秦一脸疑惑地望着鲁奇,好奇地问道,“你干什么?你什么时候还会诊脉了?”

“我不会,”鲁奇悄悄说道,“这是个女孩子,你刚才的作为已经算是辱人清白了,赶紧把人弄走,送回去,免得被人家发现了。”

“啊?”阳牧秦现在有点不知所措了,“这不是个乞丐吗?怎么变成女的了?”

“谁说女的就不能当乞丐了?赶紧先弄走!搬回去再说。”鲁奇悄悄说道,让阳牧秦一头雾水,“什么叫做搬回去再说?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问归问,他还是赶紧把这个乞丐拦腰抱了起来放到了车前的一个架子上,用保险带固定好。这些劳斯莱斯侦察型的车前面有一小块可以向两侧展开的护板,长度可以安置一个身高不超过一米八的人,护板的上方还有挡箭的位置,可以保证伤员不会在运输途中受到远程投射武器的伤害——被大炮直接命中那就没办法了。这是根据威利斯吉普车的多用途而开发的,侦察型的劳斯莱斯往往要承担比较复杂的任务,运输伤兵也是其中之一,因此才有这样一个设计。

三个人七手八脚把乞丐固定在了车上,然后让几个士兵在前面引路,就回参将府去了。这边刘业强和刘传志继续一起前往巡抚府,留下一群还在看热闹不肯散去的路人以及那个完全被无视了的书生。这书生依旧一脸愤慨地站在那里,口里骂骂咧咧个不停,不过旁边的人对他这些鼓动性的发言毫不在意,纷纷交头接耳。“刚才那些髡贼的妖车真是有意思呢!”“就是啊,没看到马匹和牛只,也能够自己走。”“保不齐是有人藏在底下四肢踏地呢。”

“断不可能!刚才又不是没看见,底下哪里有人啊?再说了,就算是有人,能推着一辆那样大的车跑这么快吗?”“也是,那车还真够快的,要不是拦着的人太多,应该还能跑得更快!”

“民众愚不可及啊!”这书生啪的一声把扇子受了起来,口中说道,“髡贼已经在北海城里横行无忌了,这事情一定要修书与堂叔知晓。堂叔可是在京师里的言官,官居六品,若要是参上一本去,肯定要让那刘传志吃不了兜着走。对了,还要调集朝廷天军水陆并进,围剿安允反贼。我泱泱大国怎能让一群海外蛮夷如此肆虐!一定要……”话音未落他自己也呆住了,旁边的老百姓可没有心思听他在这里豪言壮语,早就已经纷纷散开该干嘛干嘛去了,只剩下他带着一个小厮在路中间说着这些。身后一个推着独轮车的老农满脸憨笑地望着他,“秀才老爷,麻烦让让。”

这书生不由有些恼羞成怒,一脚踢在那辆独轮车上,但是因为没有什么力量,那老农连动都不带动的,依旧讨好地憨笑着看着他。他也不好意思再动手,当即把袖子一甩,“回家!我去修书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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