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是掌管安南刑部的人,要说起来对于安南刑律而言没有人比得过他,但是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大家造反吧,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举措把所有人都说愣了,人人都目瞪口呆在那里,全然忘了自己之前准备要干什么。
“胡闹!”左相也害怕了,“这种杀头的事情我们怎可讨论?犯上作乱此乃大罪,切忌不要再讲了。”
刑部尚书笑了笑,抿了一口酒,“不要再讲也已经讲了,这屋里只有这么几个人,这事情如何可能守得住秘密?要是传到了外面,迟早人人都要掉脑袋,与其到了那时候跪在午门等着刽子手的刀,还不如我们现在就来合计一下该怎么办!”
众人无语,的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眼下既然这话已经说出来了,虽然是刑部尚书说的,但是难保传出去之后又会变成什么,七传八传的一通下来肯定人人有份,等到那时候去等死,还不如现在就动手,没准还能扳回一局。
过了良久,左相如同下定决心了一般点了点头,说道,“要说的话,自从老皇帝黎氏一家退位之后就逐渐被北逆杀绝,我等若要做此等事就必须要名正言顺,想要把阮氏弄下来,就必须要找到黎氏的后人。只有借助黎氏的名义,我们才好动手,不然名不正言不顺的,发动不起手下的人。”
“是啊,若要是有老皇帝的后人,就能够很容易发动起来,毕竟我等一直都管北面叫做北逆,原因就是因为这帮逆贼逼迫黎氏退位禅让。”
“然也,我安南国当年立国之时就是以黎氏名义立国的,长久以来一直没能找到黎氏的后人,因此一直未能拥立到老皇帝的后人。”
这时礼部尚书一脸神秘地笑了笑,低声说道,“黎氏后人其实一直都在。”
众人一惊,连忙把目光投向他,他也不着急,也学着刑部尚书一般抿了一口酒,“这事情还是十年前,早有人找到了黎氏皇子,当时就一路上报到顺化。当时我还是鸿胪寺寺卿,条子还是我交上去的。但是阮福源不置可否,只是说让人送到顺化鸿胪寺来。”
看到听众们的兴趣都被提起来了,他又小抿一口酒,“当时老夫就心里打了鼓,黎氏皇子是什么身份?你阮福源又是什么身份?竟然让地方官把皇子送过来?这不是儹越吗?于是就多了个心眼,把回复的帖子给修改了,让人换了条路送到顺化来。”
“你的意思是?你假传圣旨?”左相不由有些发愣。
“不是圣旨,是口谕,但是问题也就在这里。就在皇子抵达顺化的当天,从官道上传来消息,一支商队遭到了土匪的袭击,三百多人无一生还。”礼部尚书丝毫不介意自己的罪名,继续说道。
听到这里,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杀人灭口?”
“那当然,只有确定黎氏后人都死绝了,他阮福源才能继续在他的皇位上安稳坐天下,一旦有黎氏后人前来找他讨要权力,他定然要破费一般周折,少不得又要使出一些龌龊手段,到时候必然有人会质疑阮福源坐皇位的合法合理性,至少一直到现在,阮福源还是说自己只是摄政王,是替黎氏守天下的。”
“即是如此,那皇子呢?”
“皇子,当然还在,当晚我就借鸿胪寺之便,把他安插到了武朝的一支使团中去,将他送到迈德诺的东海城去了。”
“什么?你为何不告诉我等?我们也好拥立皇子登基啊。”
“你们啊!”左相不由得笑了起来,“若不是我等在此讨论这等杀头大事,你们谁敢拥护老皇子登基?还不是忙不迭的跑去向那阮福源举报了?”
一群人尴尬地笑了笑,没人反驳,有人又问道,“那黎氏皇子现在何处?我等若要拥立他登基,他又能否赶来?”
“对了,当时你作为鸿胪寺寺卿,阮福源就没有怀疑过你?”
“没有,阮福源不知道老夫早已拆过信件,以为我不知往来书信之中的内容,更不知道我早已将里面的内容修改了一通。若非如此,黎氏皇子如何可能活下来?即便如此,阮福源后来又几次悄悄试探老夫是否知晓此事,都被老夫瞒过,这才没把这事情暴露出来,若要是东窗事发,怕是会掉很多脑袋啊。”礼部尚书轻笑着夹了一筷子菜丢到嘴里,嚼了两口后继续说道,“黎氏皇子一直都在东海城,现在是迈德诺贵族的贵客,几十年来迈德诺人都保守着皇子的秘密,让老夫见机行事,而老夫此时深以为,现在正是迎回黎氏正统的最好时机。”
“迈德诺人那里?”听到这话的左相不由一愣,“那这事情就说得通了,应该是迈德诺人想要扶黎氏上位,这才逼迫我安南,然而暗地里又给我安南几乎天大的好处。”
“是啊是啊,占城港在姱公主手中之时,一年收入几百万两,只是每年给顺化几百两,多的钱分了一部分给阮福源的内库中,剩下的都是她自己挥霍,简直是天怒人怨。”
“相比之下迈德诺人简直是大善人啊,被公主阴了一记,损失那么大,竟然还能扶植我安南壮大,还帮助我等剿灭东方港的逆贼。”
“然也!迈德诺人大善啊!”有人掂着胡子笑着说道,“此事看来的确可为,若是能够把阮逆推翻了,迎回黎氏,回归正统,这对于北逆更是一个震慑,到时还能恢复我大安南之国土,壮大之后,还能从武朝那群贪得无厌之徒手中夺回被他们夺走的安南省。”
“就是!好端端的领土被武朝夺走,还要就叫做安南省,这岂不是洋洋得意地宣称我等无用?把我安南勇士当成死的?”
“分明就是窥觑我安南之国土,等到今后正式夺取安南全境之后也好洋洋自得宣称安南原本就是武朝领土!”
“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要武朝那帮狼子野心之辈,窥觑我安南领土,扶植郑逆推翻黎朝,造成安南分裂,这才从郑逆手中获得安南省。待我等迎回黎氏皇子,消灭了郑逆,再与武朝开战,夺回我安南固有之领土!”
“我安南壮大对于迈德诺人又有何好处?”突然有人问道,“我安南壮大后,必然要增强海防,扩军备战,以后就算是南蛮也不放在眼里,迈德诺人如此扶植我等,总不会是真心实意为了扩充我安南之国力吧?”
刚刚还喧闹的房间里顿时又冷了下来,的确没人想这个方面的事情。“迈德诺人是出了名的不做亏本生意,眼下扶植安南也好,壮大安南也好,对于迈德诺人来说都是亏本生意。安南的壮大对于迈德诺人来说虽然没什么害处,但是也绝对没有什么好处。就算那十五万两银子,即使是有利息的,利息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若是我等不出兵或者随便出点兵,他们也不知道,我等甚至可以把银子分了,然后以后让安南国库来还,也是没有问题的。”
“且不说那些了,礼部尚书大人,你现在能否联系迈德诺人?若是能够把皇子殿下悄悄送回顺化来就是最好的。”左相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说道,“诸位同僚们,我等现在都是犯上作乱之人了,若是此时败露,是一损俱损,谁也逃不掉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但是若要是能够迎回黎氏王朝,那么在座诸位人人都是有功之臣,到时候加官进爵论功行赏一荣俱荣了。诸位都是安南的重臣,都是明事理之人,作何选择也用不着在下来浪费口舌了。”
“是啊,左相大人只管说吩咐便是,咱们就照办是了。”
“对啊,左相大人只要下命令即可,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左相说着在一旁的空案桌上摊开笔墨纸砚,“那就麻烦大家,老身这里带了笔墨,我等现在来写一份决议书,在场之人都来按个手印签个字,我等就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只可向一处使力,否则所有人谁也跑不掉。”
这群人各个都是饱读诗书之人,文房四宝根本就不在话下,不多时就已经搞定了这事情,左相拿起这份决议书,轻轻吹干上面的墨迹,笑着点了点头,“如此这般,那我等一起努力,既然阮氏无德无道,那就推翻阮氏逆贼,来迎回黎氏吧!”
众人连连称是纷纷举起酒杯向北遥敬,然后一饮而尽,纷纷摔杯明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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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顺化城里暗潮涌动的同时,俘虏营北面十多里的河边,一群穿着老百姓衣服的人正在沿着河道搜索勘察着,不多时,一个高个突然做了个手势,所有人都连忙找到各自隐蔽的地方,望着河对岸的安南领土。
贺亚运不由愣住了,“我是说这个地方怎么样?你们怎么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这群人正是元老院特侦队和一些工程勘测人员,除了在最前方探路的特侦队员手中拿着八一步枪和M240机枪之外,其他的人的是拿着各种勘测工具和照相机。
“这里不行吧?”钱龙舟很快就凑了过去,“这里河道是比较狭窄,大约……”他举起右手估算了一下,“三十米左右,但是明显看得出来水流湍急,而且也不知道水文情况。现在雨季马上就要来了,如果突然间水位暴涨,我们过得去也不见得回得来。”
一个元老在一旁说道,“我记得以前在看侦察资料的时候很多地方都是这样的,看起来河面狭窄水流湍急,但是却是因为这里沉积了过多的泥沙,也就是说这里的水位并不深,也许还能趟水过去。”
“可是这水位再浅也有一米多深啊,再牛也得泅渡过去,我们的士兵子弹主要都是蜡纸或者油纸密封的,防水性不好,泅渡一下还有个屁,什么子弹都打不响了。”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你没看这次的光荣岭那两个落到水里的士兵身上的三十多发子弹里面只有十发不到的能够击发,其他的要不就无法点火,要不就是弹药受潮造成子弹效能减弱,现在已经在考虑换铜壳子弹了。”
“铜壳子弹?做梦吧,现在我们工业部门要铜要的厉害,冶金组现在也在攻关磷青铜冶炼,铜的缺口实在是太大,就连铸币厂现在都不怎么生产铜币了,全部都是使用印刷的辅币来补充。还好归化民和本地百姓都承认纸币的购买力。”
“弹壳是可以回收的好吧?弹头还是铅啊,弹壳送回来后就可以复装,损坏的可以重新融成铜锭,又不会有什么损失,怕什么?”
“别说这个好吧?先看看这里的水文情况,看看是不是适合装甲车辆渡河。”
“装甲车辆?”听到这句话的几个元老一愣,“我们没带坦克穿越啊,怎么用装甲车辆?难道是改装了那几台东方红拖拉机?”
“先别说那些了,要保密。”
“保你个大头鬼啊!在场的都是元老,保密什么?有什么好保密的?连元老都不能说?”
贺亚运耸了耸肩说道,“没办法,作为军人,是要遵守保密条令了,既然没有开放保密级别,我就不能说,反正你们测算下,三十吨的履带式装甲车辆能不能从这里过去?”
钱龙舟二话不说,直接就绑上了一根安全绳下水了,用手中的棍子检查着河流里的情况。“水深已经到了一米左右了,水流很急,河底以沙子为主,踏足之后很快就能在脚下被水流冲出坑来,不适合徒步渡河。至于河中间的情况还要勘测,你们等下。”说着他继续向河中间慢慢走去。
“老钱!你先回来,我们再往前面找找!”
钱龙舟一边摇手表示不同意,一边继续向着里面慢慢试探着前进,“这里挺适合的,从这里过河,向南十几公里就能到达新军军营,很适合的……怎么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吸我?”
贺亚运双手抄在胸前,轻轻地说了两个字,“蚂蟥。”
尽管声音很轻,但是还是被钱龙舟听了个一清二楚,吓得他在水里一通狂奔,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动作跑了回来,一边跑还一边高声抱怨道,“你都知道有蚂蟥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又没问……”
(梨树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