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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一日之间七层楼(1 / 1)

弯月如勾,朦胧的清辉自天空洒落,将巍峨的剑阁镀上一层薄纱。

剑阁下,无数的人肩头落满清辉,静静站在云台上,看着那块峥嵘碑,静默无声。

纵然此时已是深夜,却无人离去。

今晚,注定无数人无眠。

短短一个白日,宁白峰这三个字已经从峥嵘碑的最低下,跃升到第四层。

这样的速度,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而应该称之为妖孽。

此时夜将过半。

围在石碑前的人里,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第五层!”

那个万众瞩目的名字,再次攀升向上攀升一层。

这样的成绩,已经与之前的三人持平。

但若真要作比较,宁白峰毫无疑问的碾压了所有人。

站在外围的南秋野和祁玉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即发出一声苦笑。

人群中有人喃喃自语道:“都第五层了,这下该出来了吧。”

声音不大,但却在安静的云台间传出去很远,很多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而这似乎也恰巧是众人的心声。

登上第五层,也该出来了。

然而,剑阁上毫无动静。

上阳峰悬崖边。

卓心远扭头看着自己的徒弟,笑问道:“现在你觉得他能登上几层?”

岳寒衣脸色有些僵硬。

最开始师傅问他的时候,尽管取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在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然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是在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如此之短的时间里,竟然走上第五层。

与之相比,自己努力三月才勉强走上第五层,简直就像是笑话。

再次面对这个问题,岳寒衣抿了抿嘴,沙哑着嗓子准备说第五层。

然而看到师傅平静淡然的眼神,却将这个答案死死咽回腹中,缓缓吐出两个字,“六层。”

卓心远看着岳寒衣,有些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这个弟子哪里都好,尊师重道,但唯独在心气上,始终要差上一筹。

这一点与自己简直如出一折。

弟子如师,这是收徒最重要的一点,否则就容易出现左辞与柳于之事。

但若是弟子太过于像师傅,那么其未来的成就

卓心远有些替他感到惋惜。

以岳寒衣的资质,若是在以往,必然是极为出色,但他偏偏处在一个天地气数回归的大世,与这些更出色的人站在一起,是种莫大的悲哀。

卓心远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但看岳寒衣的眼神,却又满是欣慰。

岳寒衣满脸愕然,不知这是何意。

自己说错了?

卓心远没再多说,仰头看向剑阁,以心声说道:“这就是你的安排?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早了些。”

思及有风,夜风便从远处冷山吹来,撩动发丝衣袍时,同样也带来了云台上的骚动。

隐约间,岳寒衣听到那些话语,脸色煞白。

飘过的声音里含着六层这两个字。

宁白峰回头看这那消散如雾的凉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比过一式三炼,学过剑意凝形,写过山壁石刻,拼过拳脚厮杀,直至刚刚问路杖法。

这些全都是他经历的事,但却全都以剑意的形态展现。

拳脚厮杀时,那种剑意既是武道真意的形态,虽无真气流转与体内,但拳拳到肉的时候,一拳打在身上却有剑意攻进脑海的痛苦,丝毫不下于当初被苏老炼体。

熬过了拳脚厮杀,随后的问路杖法。

以剑做杖这种方法,宁白峰曾经也做过,但却远没有亭中的那个自己来的恐怖。

尤其是问路杖法里的指天式,一剑刺出,

真的生出一种将天刺破的感觉。

这些,宁白峰曾经全都刻苦练过,因此在最初的大开眼界后,很快就能适应过来。

故而学起来,感觉并不算费力。

甚至因为走过几处地方,让他升起一种剑阁登楼,不过如此的感觉。

石板路继续往前。

路边没有出现任何岔路,也没有凉亭,走了许久,宁白峰缓步停了下来。

一团浓浓的迷雾,拦在道路前方。

宁白峰看着这团浓雾心里有些惴惴。

若这里真的是依照他的神魂臆想变化而来,那下一处地方,就是他心念颇为复杂的一处地方。

在那里,他经历过拼死搏杀却无能为力,孤注一掷后绝地逢生的蜕变。

这个地方,对他影像极大。

静站良久,宁白峰深呼吸一次,平复心境后,举步走进雾中。

穿过浓雾,一座山谷出现在眼前。

前方正对面的圆台上,坐着一名白衣青年。山谷上的半空中,无数剑影飞掠盘旋。

那个相貌与他一模一样的青年睁开眼,轻声笑道:“你来了。”

语气平静,态度熟稔,就像是老朋友久别重逢。

宁白峰没有说话。

眼前这个白衣青年,与先前遇到那种只会教授剑意的意象不同。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那股神态圆润的味道,就像是个活人。

相对而立的两人,衣衫相同,神态相似,就像是在照镜子一般。

宁白峰缓缓走到石台前方,平静的问道:“你要教我什么?”

白衣青年笑着摇摇头,“你就是我,而我又如何能教你。”

宁白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在里又要做什么?”

白衣青年笑道:“我想出去走走,但却又出不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有人能替代我。”

宁白峰缓缓点点头,似是明白对方的意思,说道:“我曾看过一本有关神魂的杂集,里面记载过一件很奇特的事。上面说,世间万物皆有阴阳两面,好人心里有恶念,恶人心里有善意。”

“所以,你莫非就是另外那个我?”

对面的白衣青年轻轻点点头。

宁白峰又问道:“那你是善是恶?”

白衣青年反问道:“你又是善是恶?”

宁白峰回答道:“我虽不是好人,却也并非恶人。”

白衣青年笑道:“我既不是恶人,也不是好人。”

两人这番问答看似无聊,却另有深意在其中。

宁白峰没有继续问下去。

因为在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亮剑,然后斩杀对方。

白衣青年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既然你知道阴阳两面,那便很清楚,你杀不了我。”

宁白峰没有说话,朝着上一挥手。

半空中,数道剑影分离出来,刺向白衣青年。

然而宁白峰动作虽快,但白衣青年却什么都没做,一些剑意出现在身前,挡住了他的攻击。

宁白峰丝毫没有意外,淡然道:“既然你不怕我杀了你,那为何还要还手。”

瞬间的交手后,白衣青年笑着回答道:“我只是怕伤着你。”

宁白峰手上剑诀一转。

又有数道剑影飞掠而下。

这一次,白衣青年不闪不避,嘴角泛着冷笑的看着他。

刹那间,剑影刺穿白衣青年胸膛。

穿胸而过,丝毫痕迹也无。

然而站在外边的宁白峰却骤然手抚胸前,半跪在地。

数道撕裂的剧痛从胸腹间传来,殷红的鲜血从衣衫上透出来,染红一大片。

宁白峰强忍着剧痛,松开手,整只手掌上鲜血淋漓。

白衣青年讥讽道:“如何?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半跪在地的宁白峰抬起头,嘴角留着一丝血迹,说道:“既然杀不死你,那就杀死我自己好

了。”

他的声音依旧坚定,丝毫没有因为疼痛而颤抖,尽管这种痛苦深入神魂。

然而对宁白峰来说,这些早已习以为常。

白衣青年冷笑道:“你舍得死吗,还有那么多的事没做,那么多的心愿没有完成,你就真的甘心去死?”

宁白峰踉跄着站起身,左手剑诀再起。

空中的剑影如群蜂扑敌,蜂拥而上。

然而目标却并不是白衣青年,真正的就是他自己。

他真的打算自杀!

白衣青年没动,报以冷笑。

剑影转瞬既至,当第一缕剑影刺进身体时,宁白峰咬牙坚持,紧随其后的是数道,数十道剑影刺进他的身体里。

近乎眨眼间,宁白峰便是个血人。

然而奇异的一幕出现了,这些剑影刺进他的身体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白衣青年微微色变。

当近百道剑影刺进身体里后,宁白峰纵然身上千穿百孔,血流满地,却依旧神色平静。

仿佛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又或者说这种源自神魂深处的痛,毫不存在一般。

白衣青年看着那张一模一样却极为平静的脸,再也忍不住,一声怒喝,然后大袖一挥。

漫天剑影瞬间消失,就连宁白峰身上的血迹都消失不见。

如此奇异的一幕,让人目瞪口呆。

然而宁白峰却毫不在意,只是静静站在原地。

白衣青年脸色铁青,“你是怎么发现的?!”

宁白峰淡然道:“我什么都没发现,从一开始,我就没信过你的话。甚至这里既然是以我的臆想转化而成,那就应该由我说了算,而不是你!”

白衣青年哈哈大笑不止,许久后才说道:“你之所思便是我之所想,你我同位一体,你杀不死我,这却是事实!”

宁白峰轻轻笑了笑,他缓缓抬起右手,掌中握着那杆画卷。

“自始至终,我对这个地方都有种恐惧感,甚至都有些不敢去面对。”

他的话语不停,手中的画卷却当做剑,又或者是毛笔,凌空写字,一笔一划的剑意凝结在身前。

“故而在看到你的第一瞬间,我甚至想转身就逃,但我还是强忍了下来。”

说完这句话,一枚清晰的大字凝在半空。

这是一个“临”字。

“所以当我问你有什么教我的时候,你却说你教不了我,这一瞬间我就明白,只能是我自己教我自己。”

一个“兵”字再次出现。

宁白峰边写便边绕着石台上的白衣青年走动,如同闲庭信步。

“既然是我曾经学过的东西,又与这样的情景相似的事,那就只有独尊剑阵。这是我见过数次,并且还看到过剑上真言。然而因为这些不敢去直视的原因,而一直故意去忽略,才导致自始至终没有去修习。”

又有一个字出现。

白衣青年问道:“那你又怎会突然有胆量去直面这些?!”

宁白峰手上画卷不停,笑着回答道:“因为站在剑阁外的这三个月,我想明白了一些事。”

一个又一个的字出现在白衣青年四周,缓缓旋转。

当最后一个字在卷轴前凝结完毕时,宁白峰只是轻轻挥动手臂。

那些字瞬间拉长,形成一柄柄长剑,然后冲向白衣青年,接着便合为一体。

一柄半透明的长剑悬浮在圆台上,晶莹剔透。

宁白峰朝着那柄剑一勾手。

晶莹长剑瞬间飞掠过来,直接刺进宁白峰眉心里。

没有鲜血飞溅,更无脑浆崩散。

一切如清风拂面,云开雾散。

宁白峰轻声细语道:“既然是我的剑意,自然该回归本源。”

自言自语间,面前的山谷缓缓散去,一扇木门出现在石板路的前方。

宁白峰笑了笑,迈步走去。

他很想知道,第七层楼,又会是怎样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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