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几人,都是皇家和内延最顶端的人物,昨夜大乱虽然天明时候平息,但任谁想起也是后怕,稍有不慎,那真是滔天大祸。
张诚昨夜伴驾,在屋中听着外面震天的厮杀声,闻到浓重的血腥气和硝烟味道,更别说看到那院子中的尸横遍地,偏生在这之前,万历皇帝和他曾经拟过一份信任禁卫的名单,却被慈宁宫李太后否掉,昨夜的战斗,贼人们虽然疯狂,却都是乌合之众,能多些力量,也不至于打到那样的地步。
更不要说张诚是万历皇帝的件当太监,潞王上位,他这边真真就是粉身碎骨,不知道丰多惨的境地。
林书禄和潞王在寝宫中到底说了什么,要做什么,人死灯灭,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但现在慈宁宫中这些人知道的是,昨夜变乱针对万历皇帝,诱惑那些人这么干的,就是潞王上位后的大富贵。
这完全可能,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嘉靖皇帝登基,兴献王府连最低级的小厮都做到了七品以上的实权位置,隆庆皇帝登基,裕王府的旧人如何,看看在慈宁宫诸位就都知道了,潞王登基想必也会有一批亲信人任用,这样的富贵诱惑,当真会让人铤而走险。
有潞王为大义统领,有林书禄居中谋划,昨夜宫中、京中同时难,如果不是按照张诚所说的,万历皇帝提前作了布置,到现在是什么样的局面,谁都不敢去想。
局面差点就不可收拾,如果慈宁宫这边不把禁卫控制的那么严,张诚心中有怨气,不过他还想到了另外一层,如果慈宁宫这边故意将禁卫控制的那么严,所以殿中奏事,他却更加恭谨小心,不敢多说一句。
冯保说完之后停住,慈圣太后李氏长叹一声之后再也没有出声,殿中安静下来,不过安静的时间却有些长,三名低头的太监都是抬头看,却现就是这短短的时间中,李太后好像是老了十岁。
虽然被称作太后,但李氏今年才不过四十出头,她养尊处优,保养极为得法,看着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不过就是这片刻,李氏看起来像是五六十岁的老抠,苍老之极,那种凛然生威的气势全然不见。
“.......昨夜潞王住处,曹毅那边查出什么来了!?”
三位对视了一眼,御马监掌印太监沉声说道:“回禀娘娘,昨夜潞王住处安然无事,宫人无人死伤。”
说完之后又是低下头,李太后盯着张鲸看了几眼,缓声说道:“东暖阁那边有人放火,向西的两处禁卫都和贼人死战,这件事哀家也是知道的。”
听到这话,张鲸只是低头,却不再说话,东暖阁距离潞王寝宫不过百余步,向西那两处禁卫所在都距离潞王寝宫一百步多些,如此近的地方都有放火和激战,为何潞王寝宫安然无恙,宫中都是何等人,怎么会不明白这关窍。
“......潞王殿下讲,林书禄半夜突然以探望的名义进来,挥刀欲行谋逆之事,幸有忠义内官挡住,反倒是将林书禄击毙。
冯保迟疑了下又是补充说道,李太后方才的神色颓唐之极,此时却恢复了些,只是淡然笑了笑,这边刚要开口,外面有人通报,却是女官锦绣。
以往这锦绣是李太后身边的第一号亲信,在慈宁宫的位次恐怕还在冯保、张诚等人之前,通报进来,直接走到李太后的身边,今日却和往日大不相同,进了门,就在门口跪下,她脸色惨白之极,跪在那里禀报说道:“禀报娘娘,点翠已经杖杀了。”
“城外烧了尸身,灰洒到海子里!”
李太后冷冷说道,锦绣沙哑着声音答应,又是磕头转身出了门,屋中三名宦官彼此交换了下眼神,点翠是慈宁宫中排位第三的女官,禁卫和宦官、宫女排班的权力被慈宁宫收回之后,她负责安排宦官的班次。
慈宁宫的女官年纪偏大,普遍都有对食的宦官,这点翠的对食宦官就是林书禄的亲信双喜,今晨各方禀报过来,李太后直接就吩咐将这个点翠拉下去打死口锦绣出门,太监们刚要继续,外面却又有通报,李太后的眉头已经皱起,因为那女官锦绣去而复返,又进来了。
“禀报娘娘,潞王殿下想要入宫来看望娘娘,问个平安!”
锦绣跪伏在地上,殿内安静一片,没有人出声说话,李太后脸上现出哀痛之极的神色,但这神色不过是一闪而过,她沉声说道:“哀家无事,哀家倦了,昨夜惊险,让潞王也回去好生安歇,改日再来问候吧!!”
锦绣又是叩出门,殿门关闭,李太后身体晃了晃,微闭了下眼睛,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变得沙哑许多:“冯保,潞王宫中昨夜伺候的宫人都是力保潞王安全,力战身死,宫内应该好好抚恤才是。”
下面三人身子震了下,冯保向前走了步,开口问道:“娘娘,那两名救了潞王的……”
“你们这些奴婢真当哀家糊涂了吗!?”
慈圣太后李氏的声音猛地提高了些许,下面的三人都是连忙跪下,开口说道:“奴婢不敢!”
太后的声音虽然严厉,不过却有深深的疲惫,摇摇头说道:“潞王年纪不小,今年就快些就藩吧,去了卫辉那边也能定定性子,至于王妃,就在京师找个身家清白的人家找个合适的。”
下面又是领旨,李太后摆摆手,开口说道:“冯保先去潞王那边安抚吧,毕竟殉了那么多人,宫内也要照顾安抚。”
冯保躬身告辞离开,等冯保出门,张鲸和张诚对视一眼,太后精神不好,疲惫伤心,在这里继续呆着,保不齐会受到什么迁怒,刚要告辞,李太后却开口问道:“御马监空出个监督太监的位置,御马监是禁军枢府,不可空缺,你们心中可有什么候选?”
御马监掌印太监张鲸脑海中迅出现几率人名,刚要说话,李太后却问一旁的张诚说道:“张诚,你可有什么人选?”
这一句话就让人明白过来,这是让张诚椎出自己的人选,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对万历皇帝那边的一种补偿,张诚躬身说道:“这等位置岂是奴婢能插言的,还请太后娘娘和万岁爷圣裁就是……不过,前司礼监六科郎掌司邹义为宫内安全忍辱负重,值得大用。”
李太后点了点头,缓声说道:“邹义这孩子哀家知道的,做事沉稳,心思也正,哀家看他在那监督的位置上很合适,张鲸,你是御马监的本管,觉得如何?”
御马监掌印太监张鲸和司礼监秉笔太监张诚都是裕王府的旧人,都被冯保压制,私底下的关系颇为不错,何况李太后把话说到这里,难道还能说个不字,只是躬身开口说道:“太后娘娘明鉴,邹义做人做事忠谨可靠,适合此职!”
李太后点点头,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张诚你和皇上知会此事,下旨任命吧,张鲸.御马监五个营要从上到下的彻查,禁革护卫宫禁,昨夜事出非常,今后万万不许酬不过昨夜你处置的及时,哀家是知道的,还有龙膝左卫的邓普和胡奇,这两人不错!”
说到“万万不许”的时候,张鲸差点就要跪下请罪,听到后面的几句这才缓过来,李太后又是说了句:“先回去安排吧!”
张鲸躬身告退,临走的时候瞥了张诚一眼,心知这是太后娘娘有话要单独询问.
“王通等人怎么进的宫?皇上那边似乎早知道昨夜之乱!?”
问的淡然,可张诚却知道这话如果回答错了,到底意味着什么,心中不由得对王通佩服不已,清晨离开郑贵妃居处,王通叮嘱几句,却恰好在这个时候应上,张诚一躬身,恭谨的开口答道:“回禀太后娘娘,万岁爷圣明天纵,从治安司以及各处的呈报中看出…”
郑贵妃居住的宫殿院落中,本宫和外来的宫人们已经开始用碱水冲洗地面,用拖布一遍遍的擦洗,将昨夜激战的痕迹擦去。
在院子中几处都摆下香炉,里面不要钱一般的烧香料,要把这血腥和硝烟气压下,其实,此时院子中的味道很怪,除却前面几种之外,还有食物的厚重香气。
“这还是御厨,羊骨头汤还不如南街那边吃着好吃,这大葱也没个葱味太册.…”
李虎头手里端着一大海碗羊汤,另一只手拿着块面饼,边吃边说,听他在这里说,王通眉头皱起,瞪了他一眼呵斥道:“在这样的地方还胡说八道,快吃你的饭!”
被王通一瞪,李虎头脖子一缩,也不敢出声了,屋中众人都是哄笑,这时外面传来“陛下驾到”的通传,众人慌忙放下手中的食物餐具站了起来,说话间,万历皇帝已经进了屋子,看到乱糟糟的屋子.随意摆在地上的汤盆和盘子碟子,阴沉的脸上禁不住泛起笑意,摆摆手说道:“不必多礼,联也饿了,拿套碗筷,咱们一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