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劲东话音一落,沈佩绂立即圆瞪着眼睛,惊讶的盯着庞劲东看:“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庞劲东点点头,十分确定的说:“考虑好了…”
一直坐在旁边沒有说话的庞文澜,长叹了一口气对庞劲东说:“你沒有必要这样冒险…”
“我认为有这个必要……”庞劲东耸了耸肩膀,脸上写满了无奈和忧虑:“因为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北方,尽管这个希望可能并不是很大,但是也值得我们去尝试一下…”
庞天宠摆摆手:“就算是沒有北方,我们同样可以赢得这场战争…”
“我不这样认为…”庞劲东喟然长叹,直言不讳的告诉自己的大伯:“我们现在利用雨季的到來,可以暂时和MD政府军僵持住,可等到雨季结束之后呢?MD政府军毕竟还有几十万的兵力,就算是不主动发起进攻,困也能把我们困死…”
庞劲东说出的是事实,虽然很多人不愿去面对,但这个事实终归还是要发生的。
如果不趁着雨季的到來多做准备,那么之后面对的形式将会更加严峻。
所有人都沉默不言了。
良久之后,庞劲东缓缓的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做一次冒险,既然需要冒险,那么我希望这个人是我,而这个人也只能是我…首先、我有关系可以接触到Z国的高层,因为我与中央军委委员金振宇将军的孙女是朋友;其次、对方已经向我发出了邀请……”
庞劲东侃侃而谈,将之前唐韵转达來的邀请也告诉了众人,并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与金玲玲的关系。
这一番讲述让在场的人很吃惊,因为大家都沒有想到,庞劲东除了与M国总统候选人私交甚笃之外,竟然在Z国的高层也有关系。
比较有趣的一件事情是,庞劲东对金玲玲的爷爷不了解,但是庞文澜却有所耳闻:“这个金振宇将军曾经打过对越战争,目前Z**队高层中,他是为数不多曾有过真正战争经验的将领之一。前些日子,他被授予上将军衔,同时晋升中央军委副主席。而且现在Z**中的很多主干将领,都是他一手培养提拔起來的。所以无论从实权还是从人脉來讲,他目前在Z**中的影响力,可以说仅次于兼任中央军委主席的国家主席。”
庞劲东点了点头:“原來是这样…”
庞文澜的这段话说明,虽然他不认同北方的政治体制,但对北方的事情,如政府高层变动,却一直暗中关注。
庞劲东料定金将军肯定知道自己与金玲玲的关系,在早前得知金将军要见自己的时候,觉得必然要涉及到国家大事,但是可能更是因为一些私事。
再加上中央军委不止一个委员,金将军究竟有多大的权力还不知道,因此庞劲东甚至认为可能私事的成分要更大一些。
庞文澜看着庞劲东,缓缓的问:“你回Z国见金振宇,可能会发生各种情况,你做过通盘的考虑吗?”
庞劲东沒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題,而是告诉自己的四爷爷:“在我决定回Z国的时候,想起了历史上的一个人…”
其实庞文澜已经想到了这个人是谁,但是仍然给了一个机会,让庞劲东自己说出來:“是谁?”
“申包胥…”
申包胥是春秋时楚国大夫,吴王用伍子胥计破楚之后,他赶赴秦国求秦哀公出兵救楚。
刚开始的时候,秦哀公不同意,申包胥于是七日不食不眠,日夜痛哭于秦廷,最终感动了秦哀公,同意了他的请求,这就是历史典故“秦庭之哭”。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庞文澜闭上了双眼,似乎是为了阻止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片刻之后才缓缓睁开,沉声问道:“你要做秦庭之哭?”
庞劲东这一次仍然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将话題转到了沈佩绂身上:“在前些天最危急的时候,堂哥决定前往第四特区求援,就是保定了必死的决心…很幸运的是,他沒有成行…但是现在轮到我了…….”庞劲东说到这里的时候,乜斜了一眼林继文和蒋耀隆:“我不能让人看扁了我们的家族和果敢共和军…”
人类社会永远离不开权利的争斗,果敢共和军也不例外。尽管很多人对庞劲东这位副总司令心存芥蒂,但是血缘上的联系却始终无法磨灭。
因此当庞劲东做出这个表态的时候,即便是沈佩绂的心里都涌起了一种酸楚。
大家的伤感并沒有持续太长时间就被无情的打断了,因为又有使者來到了长箐山,请求面见庞文澜将军。
比起來自Z国的史忱,这些使者的身份更加让果敢共和军意外,因为他们是來自仰光的MD华人代表。
尽管果敢人是华人的一部分,多年來却早已演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群体,双方之间并沒有任何联系。
果敢地区之外的MD华人根本不关心果敢人,而果敢人也从來不把华人看做自己的同胞。
如果考虑到其他华人有许多已经彻底被同化,果敢人甚至对他们还是有些不屑和蔑视的。
沈佩绂打趣的说:“他们不会是代表MD政府來谴责我们的吧?…”
很幸运的是,沈佩绂的这个玩笑并沒有成真,MD华人來这里的原因,是果敢共和军与MD政府军的激战,终于唤醒了他们内心中的热血。
在一群青年人的簇拥之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步履蹒跚的走进了会议室,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庞文澜的手,激动地说:“庞将军,你做的太好了…”
庞劲东看到眼前这一幕,悄声问庞天宠:“四爷爷认识这个人吗?”
庞天宠用同样低低的声音回答说:“仰光地区最庞大的华人家族是福建平潭的李家,这个家族在整个MD华人社会都有很大的影响力。这位老人是平潭李氏现在的族长,汉文名字叫李沉木。”
“怎么他好像认识我四爷爷…”
“的确认识…”庞天宠点点头,简要的向庞劲东介绍了一下:“父亲刚到MD就通过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李沉木先生,那个时候,父亲很想说服李先生,让MD的华人社会支持果敢共和军,却沒成功。这个李沉木只专心做生意,为家族和子孙后代积累财富,对政治根本不感兴趣。他认为只要做安顺良民,MD政府就不会來找麻烦。就算MD政府找麻烦了,只要能表明华人社会忠于MD政府,对其他民族沒有危害,就可以化解任何干戈。我记得他有一句座右铭,好像叫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让三分海阔天空’。父亲的所作所为,在他看來是惹是生非,只会给MD华人带來更大的麻烦。同样还是这位李沉木先生,是华人的MD化的大力倡导者之一。”
庞劲东听到这些话之后,几乎是近于本能的轻哼了一声,不屑地说:“看來这位李沉木先生的忍辱负重,沒有换來想要的结局…”
庞劲东的这句话让庞天宠颇有同感:“大概是一种报应吧,奈温时代的排华,平潭李氏受到的损失是最大的…”
两个人聊着,声音无意间高了起來,引起了庞文澜和李沉木的注意。
此时庞文澜和李沉木已经分别落座,正彼此握着手热切的聊着,看起來好像十分的熟络,根本表现不出來当年曾有的摩擦。
庞文澜看着庞劲东和庞天宠,微笑着对李沉木说:“我们都老了,未來的岁月属于这些年轻人…”
虽然李沉木宁可忘了自己的祖宗,也要当一个地地道道的MD人,内心深处的华夏人传统的思维意识却还是存在的。
他至少有一点与庞文澜相似,而且还要超出庞文澜,那就是极为重视长幼尊卑的次序。
在李沉木看來,这个屋子里面的所有人当中,只有庞文澜一个有资格和他促膝而谈,其余晚辈只有站着的份。
他在与庞文澜谈事情的时候,不屑于搭理其他人。
因此他只是斜睨了庞劲东和庞天宠一眼,然后对庞文澜继续自己的话題:“庞将军,真的苦了你了…”
“看到了吧,这就是李沉木的家长制作风,对晚辈绝对是不屑一顾的…”庞天宠知道李沉木什么德行,对于这种在多数场合可被看做失礼的举动,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对于作为一个华夏人应该学习的东西,这个李沉木是不该丢的全丢了,真正该丢的却全都紧紧握在手里。”
庞天宠这一次说话,注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因此庞文澜和李沉木都沒有听到。
所谓知子莫若父,庞文澜注意到庞天宠的嘴唇在那蠕动,就知道庞天宠是对李沉木有所不满。
从内心而言,庞天宠对李沉木也是有所不屑的,便索性借机对李沉木发难:“李先生不在仰光享受和平安定的大好局面,千里迢迢跑到战火连天的长箐山有何贵干啊?”
在果敢战争全面扩大化之后,MD各地的华人代表在仰光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正是在这次会议上,华人代表决定派人去长箐山。
李沉木想起当年的一些事很有些对不起庞文澜,因此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要求自己亲自带队。
李沉木带着一干华人子弟顶着漫天大雨,走了许多许多的弯路,才绕过了MD政府军的包围圈,一路上吃尽了苦头。
对于他这把年纪的老人來说,这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
李沉木本來以为自己带着善意而來,庞文澜至少会对自己表示感激,却沒有想到庞文澜的态度不冷不热,而且抛出这么一个问題,使得他当时就有些难堪。
愣怔了一会,李沉木干笑两声,尴尬的回答说:“我是代表MD华人來的…”
“哦…”庞文澜点点头,见刚才的问題沒有对李沉木造成太大的杀伤,于是把火力进一步加强了:“我们果敢共和军现在与MD政府军全面开战,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就此被破坏了,我庞文澜感到深为愧疚,烦请李沉木先生带我向全体MD华人同胞表示歉意…”
只要是头脑还能正常思考的人都能够听出來,庞文澜的这句话表面是在道歉,实际上是在狠狠的挖苦李沉木。
庞文澜的话刚一出口,庞劲东和庞天宠、沈佩绂就在一旁捂嘴偷笑起來,尤其是庞劲东更是借此认识到了叔祖的另外一面。
庞劲东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來,尽量让自己的嘴唇不动,附在庞天宠的耳边悄悄说:“沒想到四爷爷还很风趣呢…”
庞文澜的确有风趣的一面,只是平常很少表露出來。这种风趣对于其他人來说是一种享受,但对这些华人代表來说却是一种折磨。
尤其是李沉木,此时更加尴尬了,刚才强挤出來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李沉木因为毕竟年逾耄耋,所以心胸城府都要宽广许多,很快就将不快抛到脑后,苦笑着对庞文澜说:“看來当年的一些事情,庞将军还是耿耿于怀啊…”
“哪里…哪里…”庞文澜连连摆手,仍不肯放过李沉木:“我绝无责怪李先生的意思,只是因为我们各为其主,所以心思不同罢了…”
庞文澜这一个“各为其主”,等同于将果敢人和华人彻底割裂开來,而且将华人彻底推向MD政府一方。
这样一來,不仅在场的华人代表,就连果敢共和军方面也有些不自在。
尽管果敢人与华人在多年以來的确处于一种分裂状态,可把这个事实明言出來,毕竟让人很尴尬。
庞文澜立即就意识到自己语失了,尽管当年留下一些不快,但现在既然需要团结一切可能团结的力量,庞文澜也就决意不再去计较。
于是,庞文澜对自己刚才的话做出了解释:“我们只是一帮**的残兵败将,李先生可是北方政权的红人啊…”
虽然庞文澜的这句话仍旧很不客气,却认同了双方属于同一民族,现场的气氛因之缓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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