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肃心里乐呵,面上却做出十分痛心的样子,“季首辅,你……你怎可如此?无病装病耽误朝政,这可不像从前的你啊!”
季玉深笑着举起酒壶,他似乎喝多了,手上无力,一不小心把酒全都倒在了江肃的衣摆上。
“你!”
江肃一跳老远,试图擦掉自己衣摆上的酒渍,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反而把自己的衣袖也沾满了酒香。
季玉深一脸无辜,“侯爷还是小心些为好,瞧,白费了我一壶上好的酒!”
他分明是故意的!
江肃不再演戏,冷冷道:“季玉深,你还当自己是背后有人撑腰的李家女婿么?没了李阁老,哪里有你张狂的份?”
“没有江皇后的情分,哪里又有你江肃张狂的份?”
季玉深的话听起来像醉话,“我季玉深再不济也是凭真本事混得首辅的位置,你江肃不过靠的是女人,岂敢在我面前放肆?”
“你!”
江肃恨不得跳起来打他一顿。
这个季玉深莫不是真醉了?从前说话总是滴水不漏,今日竟然如此猖狂!
江肃暗暗记下他的话,预备到皇上面前告他一状,想到这里,他的火气也消了,大力拂袖而去。
季玉深望着他的背影,暗自好笑。
李阁老倒了,他季玉深被皇上猜疑了,倒让江肃捡了便宜出头了。
……
次日早朝,江肃便把季玉深的话添油加醋说了一番,朝堂皆惊。
原以为皇上会趁机惩罚季玉深,没想到皇上听了这些话反而笑了,借坡下驴,“既然如此,就让季首辅歇歇吧,内阁事务交由周次辅来处置。”
周次辅早就等着这一天,对此欣然接受。
江肃愤愤不平。
他被季玉深那样辱骂,尤其还辱及了江皇后,皇上居然不惩罚季玉深?
他苦着一张脸,试图下朝后去御书房找皇上再说道说道,半路遇上了苏清,便和苏清聊起这件事。
苏清只是笑了笑,“侯爷有功,皇上自然记在心里。若侯爷继续去请求皇上处置季首辅,那功就成了过了。”
江肃吓了一跳,“苏大人何出此言?”
“侯爷想想,季首辅在铲除李阁老一事中功不可没,皇上再如何忌惮他,面上也不得不赏赐他金银财宝,华服美妾。如今就因为他对侯爷出言不逊,皇上就大肆处罚,岂不显得皇上对功臣无情?”
“可皇上本来就想……”
苏清按下他的话,“皇上想什么,只有咱们几个近臣知道,不能让天下人知道。天下人要知道的是,皇上重用、包容功臣,皇上是个赏罚分明的明君,你懂了吗?”
江肃明白了。
“意思就是,皇上只能暗中下手,或者等他季玉深罪无可赦时下手,如今还不是下手的好时机?”
“是这个道理。”
苏清点点头,“何况如今季首辅不来朝中也好,李党余孽交由周次辅一一处置,周次辅必然铁面无私绝无通融之处。这不比直接处置一个季玉深要来得有用么?”
这下江肃全然听明白了。
听明白是一回事,这些话由苏清来告诉他,他心里又觉得怪怪的。
从前真没看出来,这个苏清如此心思缜密,将皇上的心思都掌握得透透的。
从前只觉得他是清官贤臣,倒没想到他这样会体察君心。
苏幼仪成了皇后,苏清托了这份福气成为今科主考官后,身上的锋芒似乎也越来越展露了……
“侯爷,你怎么了?”
见江肃愣愣的,苏清不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肃露出笑容,“没,没什么,就是想你刚才说的话呢,苏大人高见,高见!”
……
如苏清所料,不出两日,便有两个原李党官员被借故革职。
朝堂风声鹤唳,和李党有所沾连的大臣人人自危。
众臣也从此举中看出,皇上并不像表面上对季玉深那么纵容,至少周次辅的举动皇上从无过问,可见周次辅背后是有皇上默许的。
一时之间,季玉深陷入了更大的危局。
苏幼仪风闻前朝之事,只作不知,转念想想,如果季玉深就这样下去不理朝政,或许皇上觉得他不再有威胁,将来饶他一命。
那样也好。
“皇后娘娘,不好了!”
多福忽然从殿外赶进来,“燕妃娘娘和冷宫里的废妃冲撞到一处,把头都磕破了,如今闹得不可开交。绿嫔娘娘派人来请皇后娘娘裁决!”
苏幼仪吃了一惊,“燕妃的头怎么样了?”
“来人没说清楚,因说要紧,奴才也没细问,赶忙来回禀娘娘了,料想没有大碍。”
若有大碍,这会儿就不是急着来坤宁宫禀告了,而是去请太医才对。
苏幼仪这才道:“是哪位废妃?”
“回娘娘,是已废惠妃,江氏。”
提到惠妃,苏幼仪忍不住想起那日大殿之上的惊险场面,便有些不悦,“冷宫里的废妃为何还能冲撞到燕妃?是燕妃去了冷宫,还是惠妃无故跑了出来。”
多福提醒道:“是惠妃出来了。不过倒不算是无故,娘娘忘了?因追谥江皇后的缘故,惠妃作为江皇后的旧仆,也得了可以祭拜江皇后的恩典。这事定下的时候内务府是禀告过娘娘的,娘娘当时也允了。”
苏幼仪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她当时答应的时候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风波,少不得还得她亲自去看看,否则以燕妃的脾气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她一抬手,多福扶着她起身,苏幼仪边朝外走边道:“燕妃姐姐自来娇生惯养的,从来没受过伤。如今被冷宫一个废妃撞破了头,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我若不去,怕是惠妃今日要吃大亏了。”
多福想了想,低声道:“娘娘为了看燕妃的伤情倒使得,何必为了惠妃赶过去?难道娘娘忘了,之前她当着后宫嫔妃和朝臣的面诬陷您和季首辅有私情,这口气奴才还咽不下去呢!”
他倒希望苏幼仪晚点过去,要不是看在来的是绿嫔的人,而苏幼仪又颇为看重绿嫔,他才不会积极通报。
苏幼仪笑着敲了他的头,“糊涂,我对惠妃自然没什么情分,可再怎么也要顾着大公主。惠妃到底是大公主的生母,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大公主脸上怎么过得去?”
如今皇子公主们都大了,再不是小孩子好敷衍了,总要顾及他们的脸面。
多福吐了吐舌头,“皇后娘娘也是天下第一等的嫡母了,旁人都看重皇子,唯独娘娘看重公主。哪怕大公主的生母是那样的人,娘娘也待她好得亲生母亲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