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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无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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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海水总是带着种很深沉的颜色。咋看的时候似乎黑的跟墨一样,一直以来陈霜降总觉得这样的海水很有些可怕,只是在今天,只是多了一轮月亮,多了一个何金宝,看着这样的波光粼粼的海面,陈霜降却有种特别的平静感觉。

只不过在这样的平静之中似乎总有点黑影存在,隐隐约约的,仿佛还在慢慢靠近一般,陈霜降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那是,看上去像只船的样子。”

那一点黑影越来越是近,已经是能很明显地看到船的轮廓了,陈霜降才刚在想,看来大有跟他们一样心急晚上开船赶路的人在,却只听得船老大惊恐地叫了一声:“海盗!”

这一声简直就像是刀劈一样,一下就打破了这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氛,整艘船都沸腾了起来,只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忙声,居然还有脸盆掉地的砰砰啪啪声,也不知道是谁慌乱中碰倒了。

船老大还算冷静。赶紧把人都喝了起来,也不定拿,全都伸进水里面拼命地划了起来。只不过这船小,也比不过海盗船精良,没一会就被追了上来,都能看到那一面黑色的旗子。

“见鬼,这里怎么会有海盗的!”何金宝气得直骂了一句,不过事到如今也是没有办法,赶紧四处看了看,也没找到能做武器的,只有地上一截被人踩断的竹竿,拣起来在手上掂量了下,虽然不大趁手,那也没有办法了。

本想着叫陈霜降进船舱躲着,却是看到她抿着嘴,果断地拣了剩下那一截短一些竹竿,把碍事的裙摆拎起来系在了腰间。

“等下先谈谈看,要是真动手的话,也不要留情,只管往眼睛下阴关节处打。”何金宝把陈霜降往后拉了拉,又衡量了下情势简单地对着陈霜降说了几句,又交待,“别离我太远。”

春红刚出了船舱,正好听到何金宝说话,吓得往里面躲了躲,又觉得一个人呆里面更可怕一些,赶紧小跑出来。小声地叫了一声“太太。”

陈霜降刚想着回答,忽然感觉脚下一震,原本疾驰逃命的小船像是突然撞上东西一样,摇晃了两下,怎么都开不动了。

“被网住了!”船头那边的人探身往海里面看了看,回头大声地叫了一声,顿时吓得这一船人都有些心灰,齐齐地想,逃不了了!

虽然停住了,船的震动却是没有停止,一下一下的,似乎像是有人在下面慢慢地敲。

“这是……凿船!怎么会?”

这一回连最镇定的船老大都变了脸色,长年在这片海上走,对于海盗他还是很有些了解的,这一群并不像是一般人认为的那样凶悍暴虐,嗜杀成性,大多数的时候他们也都只是为了求财。

只不过像这一次都不说,上来就是凿船,分明是就是下了死手,打算赶尽杀绝了,船老大不由有些绝望。喃喃地说了一句:“你们究竟是谁,得罪了这一群瘟神?”

这船小的很,船底能有多少厚,没能捱上一会就被凿出了一个大洞,海水咕噜咕噜地涌了进来。

那几个原先在水里面的海盗也浮出了头,搭着船舷想着翻上船来,何金宝眼明手快地敲了一下,那海盗一吃痛立刻放手又沉了下去。

其他人看着,赶紧有模有样地学起来,纷纷拿起手边能用的东西,守在四边,一时间居然也是让那些海盗没地方下手。船老大还在试图对着海盗喊话,声称愿意交出所有的财物,只不过海盗们像是都没有听到一般,没一个人应答。

无论怎么不愿意那一艘海盗船还是靠了过来,一下子反而安静了下来,连水里面的海盗似乎都已经退了下去,没有再多一点的动静。

船老大一喜,还以为出了转机,赶紧上前一步,陪笑着说:“各位英雄……”

回答他的却是突然飞出来的一块石头,砸中了他额头,船老大一下倒到了船上。

紧接着从海盗船上下了一场石头雨,悉数落在了船上,这船本来就已经是穿了底,哪里还经得起这么砸,不一会就慢慢地倾倒,哗啦一下翻了过来,这一船人就跟下饺子一样。噗落落地全掉进了水里。

这时候还是二月份的天,寒冷的很,为了保暖,大多人都是穿着棉袄,这一下了水,顿时就像是吊了无数大石头一样沉甸甸的直往下沉去。

呛了好几口水,何金宝总算是把棉袄脱了去,浮出了头,却是不见了陈霜降,赶紧四处找了找,好不容易看到她的那一身蓝色衣服,正在慢慢地往水底下去。

憋一口气,潜了下去,总算是抓住了她的衣领,费力地拖了上来。

但海盗却还是在上面等着,看见人浮上来就砸下一块石头来,只看到一个个人上去又沉了下来,不住地有鲜血涌了出来,看着凄惨的很。

何金宝也不敢久呆,吸口气,托着陈霜降的头,沿着阴暗的地方一气游了出去。

也不知道究竟在海水里泡了多久,一开始还能觉到冷。渐渐地都没了知觉,只觉得自己实在是要撑不住了。

正要绝望的时候,何金宝却是突然地看到一盏渔火,那是杜桥县早起渔船。

这一艘渔船也发现了何金宝,赶紧撑船过来,把人救了上去。何金宝却是一下傻了眼,那一个他本来一直以为是陈霜降的人,拨开贴在脸上的长发,却是露出了春红的脸。

这天陈霜降穿着蓝色衣服,春红穿着青色,这两种颜色本来就很相近。在那么阴暗,忙乱的时候,何金宝匆忙间也来不及仔细辨认,居然错把春红当成了陈霜降。

那陈霜降究竟又在哪里,是否还存活在这世间?

在刀剑挥下来的那一瞬间,陈采春还以为自己这一回是真的要死了,只想着该藏着那一卷小毯子,尽量不能让那些人发现何珗不在这里,心里到底是害怕,只能是紧紧抱着毯子,闭起了眼睛不敢看。

谁想只听到一阵的风声,居然没觉得身上有痛的,终于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却是一个军官一样打扮的人,挥着剑站在前面,用颇为不满地口吻对着那一群强盗抱怨:“啊,啊,我就说了,世界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那死老头一直骗我这是个轻松的活,这是个轻松的活,只要乖乖地住上几个月,没事去跟邻居聊聊天就好。现在看来果然是受骗了吧,动刀动枪真的很累啊。所以说了,我讨厌强盗这种东西,不务正业,整天尽是给人添乱!”

这一番话下来,不但是陈采春,就连那些强盗也呆了,也不知道哪一个讷讷地喊了一声:“郭无言,是郭无言!”

只凭了这一个名字,那一群强盗踯躅了一下,使了一番眼色,终于还是翻墙退了出去,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郭无言,刺史郭无嗳的养子,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军事。但是在温州却是大大有名的人物,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可以算是郭无嗳手里面最锋利的一把剑,据说在他十二岁那年,就一个人扫平了整个吼山,全部四十二个盗匪,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从此凶名远播。

而上一次带着囚犯到杜桥县的就是这一个郭无言,最后也没有回采栗郡府,以监视何金宝,随时拿他家眷做要挟的借口住到了何家隔壁。

只没想到这一次反而是他来何家救的人。

看强盗终于退了去,陈采春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干样,几乎一下子站不起来,被吓得厉害,要是那刀再下来一点,要是刘大山再没挡住这么多人,要是郭无言再迟点一点,那这世界上估计也就没有陈采春这一个人了。

陈采春还在后怕不已,刘大山一眼就瞄了那一卷毯子,这么一摔,外面包的衣服早已经散了开,不由让刘大山焦急万分,这里只是毯子,那何珗哪里去了?

陈采春也想了起来,赶紧跌跌撞撞地进了屋,爬上凳子。

那两个小的还好好地躲在床顶上,这么大动静,何珗居然也才刚醒不久,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到处看。何如玉却是吓得不轻,只两个人的时候,她怕何珗知道一直强颜为笑地安慰着,说不能哭不能出声,好容易才见到陈采春,何金宝顿时眼泪就下来了,抱着陈采春的脖子,不停地问:“又打仗了吗,还要打仗吗?”无错不跳字。

居然把孩子藏在这种地方,连郭无言也不得不开始佩服,夸奖陈采春会藏东西。只不过听得人都没心思,反而是让郭无言白白地费了一番口舌。

惴惴地等到天微量,去军营搬救兵的丁县丞总算是过来了,剩下几句强盗的尸首,衙役也是有不少的伤亡,这些善后都交给了丁县丞收拾,直把这个老实胆小的老好人,吓得满头大汗。

等狼狈不堪的何金宝回家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满眼狼籍的院子,何金宝傻了下,几乎是旋风一样冲了进来,陈霜降都还生死不明,他实在是经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这一夜之间又是海盗又是强盗的,还真是印证了那一句祸不单行,何金宝的脸色都阴沉到几乎能挤出水一般,事实太巧合的话,总是会让人怀疑。

陈霜降只记得船翻的时候她掉到了海里面,又一块石头擦着她后背而下,陈霜降就晕了过去。

等清醒过来的时候,陈霜降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床木板上,身上只随便盖了一条棉被,连湿衣服都没有换,虽然已经都已经被自己体温蒸干,却还是透着一种冰凉,额头却又是很烫,大概是有些风寒发了烧。

坐了好一会,才觉得似乎好受了一些,头也没那么晕了,陈霜降才能抬头看。

这房间陌生的很,陈霜降从来没见过,看着似乎像是专门为关人用的,大门被反锁着,上面开了个小小的洞口,可以往里面递点东西,同样也被锁住了,窗户只有一个,比平常的要高一些,还特别加了木条,大概只能伸出去一只手,根本撼不动。

房间的摆设也简单,就垫了一张门板当床用,角落里挂了个布帘子,放个恭桶,另一边放了个小水缸,其他的连张桌子椅子都没有,只能以一贫如洗来形容了。

这是被人抓了么,海盗么?

只不过陈霜降怎么都想不通,海盗抓了她来做,想着要钱的话,那一开始似乎不该掀翻了船,放人回去报信要赎金的不是更便利?

陈霜降只不过想了一会,就觉得头晕的很,想着应该是风寒了,在这样大冷天里面到海水里面泡了一会,又是穿着湿衣服睡了一觉,再好的体质也是抗不住这么折腾,生病自然是难免的。

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陈霜降只觉得有很长的时间,她一点知觉都没有,好不容易听到有人在外面走动的声音,赶紧爬了起来,却是头重脚轻一头栽到了地上。

只看到,那一扇小门开了,一副碗筷被推了进来,一会又推进了一壶水,想来该是陈霜降的饭菜。

“等……等。”一开口才发现自个的喉咙也像烧了起来样,又干又涩,几乎哑的不成样子,每吐一个字都像是被人用刀在割一样,疼痛异常,“我烧的很厉害,感觉很冷。”

没有任何的回答,那小门又是轻轻地锁了起来。

他们难道是要把陈霜降放在这里自生自灭,陈霜降勉强地笑了一下,只觉得连失望的力气都没有了,拿了水壶艰难地喝了一口,就这么昏沉沉地倒地上睡去了。

等再次清醒的时候,天又黑了,只是外面的月亮正圆,借着窗户透进的光,倒是基本能看清楚,那送饭的人似乎又来过了,地上多了一份饭菜,还有一件灰扑扑的棉袄,一碗药汁。

看来不像是要让自己死去的样子,陈霜降也不及多想,端了药一口喝掉了,趁着自己还有些力气,赶紧穿了棉袄,拼命往嘴里面塞了几口,完全不知道是滋味,只觉得仿佛又回到了那战乱的年代,只是为了想活着,拼尽全力地努力。

只要活着,总会是能逃出去,只要活着,或许也是会有人想着来解救她的。

从这天晚上开始,每顿饭都会送一碗药进来,吃了好几天,陈霜降才渐渐地恢复了点力气,也开始能吃下饭了,不过始终是没有见到任何人。

这感觉好像是上次被佟皇后监禁一样,只不过上一次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反而是没有像现在这样难过,越是不知道海盗们在想些,陈霜降越是觉得恐惧,越是想着赶快逃跑。

也不知道何金宝怎么样了,在那船上有没有逃出去,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有没有在挂念着她?陈霜降每想着一次,都要添出一份勇气来,那么多事情都已经经历下来了,总不能真折在这里,总能有逃跑的办法。

这屋子唯一能往外看的就只有这一个窗了,一有力气站起身来,陈霜降往窗外看了无数次,那里只一条小道,似乎是很偏僻,杂草丛生的,不停地看了好几天,都没能看到一个人经过,安静的时候,倒是还能听见一些海浪拍岸的声音,应该离海很近。

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哪里的,只不过陈霜降第一次清醒的时候,阳光正好,中午前后,那时候也没觉得有多少饿,该是没经过多久,那这里离落海的地方也是没多少路。想着海盗总不可能大模大样地藏在那么繁华的殷城县,倒是地处偏僻的杜桥县,或是附近无名小岛比较可能。

陈霜降想来想去,只觉得嫌自己不够聪明,看着外面这一片风景,居然一点都想不出来自己这究竟是在哪里,该是在哪里,而且跟那个送饭的人说了那么多次,也没能引出人家一言半字的,连是男是女都还没能弄明白。

气馁了一阵,悻悻地拿着筷子戳着碗,陈霜降只能是病急乱投医,心想要是在筷子上刻字,也不知道会不会漂到有人的地方去。

找了找,幸亏那时是去的温王府做客,陈霜降打扮的比平常要华丽一些,难得多戴了一些首饰,虽然大部分都掉海里了,却是还有两只金簪,居然好端端地也没被人拿走。

赶紧拿了下来,费力地在筷子上刻了求救的话,使劲地从窗口扔了出去,只是这里有东西挡着,也不知道究竟又没有扔到海里面的。

每次送饭过来的时候,那人总要顺便收了上次的碗筷回去,有几次,陈霜降没有及时把碗筷放到门边去,那人还会生气地敲几下门板。

所以这次把筷子留了下来,陈霜降很有些惴惴,生怕被人发现,总觉得送饭那人停的时间比平常更长一些,似乎是发现了,似乎又是没发现,陈霜降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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