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枪被连长夺走,吴孝良猛然间惊醒过來,大丈夫如何能轻易言死,有时候,与死相比活着可能更需要勇气,看到身边一个个面色决然的绥东战士们,一股豪气自腔子里喷薄而出。
“兄弟们,今日咱们就再次战斗到最后一人,不要堕了咱们绥东军的威风。”
士兵们轰然应是,随即抽出枪刺装到几乎打空了的步枪上,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做最后的肉搏。
宁阿军的士兵们得了陶祥贵抓活口的命令,停止机枪扫射,从四面八方向路口涌來,绥东军的枪不再响起,显然已经弹尽粮绝,一干人争先恐后,陶镇守可是过话的,活捉吴孝良之人赏大洋一千,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谁都不愿意看着这么大的功劳被别人抢去。
陶祥贵就为了亲眼见到吴孝良被活捉,亦或是被击毙,居然重伤不下火线,被人抬到一张不知哪里弄了的软床上,只见他忽而激动,忽而一阵咳嗽,口中带着殷虹的鲜血,好不狰狞。
最后一颗子弹被射出,警卫连彻底弹尽粮绝,连长吼道:“弟兄们,跟俺冲,和他们拼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吴孝良抽出腰间的指挥刀,这柄刀还是当初在马厂段祺瑞当众赠与他的,今日要一饮敌寇之血了,突然,枪声响了,大伙下意识的隐蔽,等了一阵却沒有破空的子弹飞來,仔细观察一番,枪声竟然來自陶祥贵的身后。
听起來多数是连响盒子炮,而且人数竟然有数十之多,宁阿军被身后突然而至的子弹打蒙了,后面的人纷纷中弹倒地,前面的人也不敢在冲锋,愣在当场犹豫着是该先取一千大洋的赏格,还是先处理身后的危机。
电光石火间,爆炸声响起,一颗流弹击穿了弹药箱,继而引殉爆,宁阿军不明所以瞬间便失去了抵抗意识,吓得四散奔逃,陶祥贵躺在软床上气的破口大骂,却无济于事,昔日里见到他噤如寒蝉的大头兵们,此刻已经沒有一个人理会他这个镇守使的责骂,骂了半晌后,他才惊恐的现,身边人越來越少,而街口深出一群蒙面持枪的人正朝自己奔來。
一定是这伙蒙面人搞的鬼,看样子是土匪,可土匪是如何堂而皇之混入阿城的呢,并且还击败了自己的守军,如果传扬出去,今后自个哪里还有脸在吉林军界立足。
这个念头陶祥贵只是一闪而过,马上他便被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弄的手足无措,由于此來仓促,亲兵马弁并沒有带來,带到此地的,是正巧换防的两个连,只沒想到他们如此不禁打,一次殉爆就将这帮够娘养的士气打光掉,见势不妙,守在陶祥贵身边的士兵也跟随溃兵偷偷溜掉,只留他一个光杆镇守使面对疯狂涌來的土匪,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日你们姥姥,都他娘的回來,救俺,救俺。”
一个脚步稍慢的士兵回头,看了眼孤零零的陶祥贵,于心不忍便想來背他,陶祥贵此刻已经陷入疯狂状态,“快,快背我走,本镇守使定然重重有赏,至少一千大洋。”
士兵立刻两眼放光,三步并作两步准备背陶祥贵起來,谁知他又骂道:
“快点,不然老子崩了你。”
那士兵听的一哆嗦,立刻收回了手,迟疑片刻转身拔腿便逃,眼前这位陶大帅残暴反复之名可是远近闻名,他真怕自己救了他后反被枪毙,这样的例子不是沒有,所以他犹豫了一下,就头也不回的跑向胡同深处。
陶祥贵此刻枪伤在身,又加上被部下背叛抛弃的愤怒,所以已经彻底昏了头,见那士兵來而复走,更是对着他的背影骂道:
“你他娘的回來,再不回來,等老子回去一定诛了你的九族。”
那士兵脚步一滞,看了眼越來越近的蒙面土匪,又加快了脚步,向胡同深处跑去,只留下绝望的陶祥贵在那里兀自咒骂着。
蒙面人转瞬既至,其中一个高大土匪举枪便要射杀陶祥贵,却被为一人伸手拦住。
“不可,留着,有用,绑了。”
声音低回婉转,是个女人,蒙面女人说罢,不再理会陶祥贵,直奔绥东军而去。
形势峰回路转,围剿他们的宁阿军被误打误撞的击溃,其余残部也都撤出战斗区域,应该是等待大部队援军开到再卷土重來,看到蒙面领直奔己方而來,连长立刻紧张起來,士兵们也纷纷将打空了的步枪端了起來。
却见蒙面女人在明晃晃的刺刀前停住了脚步,丝毫不见畏惧,伸手扯下面上黑、黑帽,一头红如火一样散落开來,看的他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吴孝良简直难以相信眼前所见是真的,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疲惫,做了一个如此不真实的梦。
“安娜,是你吗。”
随即他狠狠掐了大腿一把,疼的直吸冷气,这不是梦,是真真实实的存在,刺刀们见此情景一个个都底下了头去,再不阻拦,红女人则欢呼一声,风一样的跑了过來,一把拥抱住吴孝良。
“吴,见到你太好了,我一直在祈祷,祈祷仁慈的主能让我再见到你。”
两年时间,安娜出落的更加亭亭玉立,吴孝良能感受到贴在自己身上火一样的身体,因为兴奋在隐隐的抖,直到此时他仍旧如做梦一般,这两年多來他心底里最放不下的还是眼前这个红少女,如果当年他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带她下山。
两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看的其余人都不好意的别开头去,安娜來自西方自然热情奔放,不懂得中国的男女大防,吴孝良來自二十一世纪,对于男女之间的拥抱也沒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却弄的其他人瞠目结舌,不敢再看。
几十秒钟,两人一言不,吴孝良能感觉到安娜因为喜极而的抽泣,他最先从初时见面的震惊中缓了过來,双手抓住她的双臂,轻轻的推开她,柔声道:“安娜,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安娜水样的眸子看着吴孝良点点头,全然沒了刚才蒙面头目的气势,看的绥东军士兵们又是一愣一愣的,一个个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吴孝良牵了安娜手來到陶祥贵面前,只见这个半小时前还趾高气昂的镇守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然躺在那张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软床上瑟瑟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