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上下一致通过了关于思柔公主和亲瓦剌的决议。在这男权至上的年代,皇帝乃至于朝臣决策国家的大政方针,他们不会去询问当事人的意见。简而言之,思柔公主想嫁也好,不想嫁也罢,到了选定的良辰吉日,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宸妃作为母亲,她当然不舍幼女远嫁塞外。
思柔公主自得到确切消息,她不吃不喝,终日以泪洗面。女儿的悲痛总会在母亲身上加倍,宸妃痛彻心扉,她却又不得不装出坚强的样子,如果连她都没了主意,女儿就更加没了指望。
事实上,宸妃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思柔公主从陈煦处取香皂高价卖给宫里的贵人,这些日子她母女也攒下了不少银钱。都说钱能通神,宸妃看着眼前的银票,她却不知道该找谁以及如何打通关节。
整个**,唯有太后最能说得上话,宸妃揣着厚厚的一打银票去了慈宁宫,这是她与女儿的全部家当,如果不能说服太后,她真的不知道还能求助于谁。
宸妃没有给别人送过银钱,偷偷摸摸的来到慈宁宫,她只觉一颗心砰砰直跳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一般。太后颇为大度的让内侍给宸妃看座,这不是冰释前嫌的示好,这只是胜利者对于失败者的炫耀。宸妃越是战战兢兢,太后越是心花怒放,脸蛋儿好看有什么用?生不出儿子说什么也白搭。
宸妃跪拜,张太后安坐,她说:“这里没有外人,你我姐妹就不要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了。”太后说得好听,可屁股却仿佛钉在椅子上一般,她甚至懒得假装搀扶一把。
内侍搬来座椅,宸妃半边屁股挨着椅面,衣袖里握着银票的手心里满是汗水,看看太后,看看宫娥内侍,她不知道该不该将银票拿出来。
宸妃咬着唇,她右手悄悄松开,银票顺着衣袖滑到地板上。
张太后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上勾,她差点就忍不住笑出来,伺候的宫娥太监们也看到了这一幕,可她们却没有一个人开口替宸妃打破僵局。
宸妃知道太后看到了银票,她想待自己离开,太后定然收下银票。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宸妃天真的以为太后定不好意思无功受禄。
“太后,思柔现在还不满十五岁……”
张太后打断了宸妃的话,“妹妹,思柔也是哀家的女儿,待她嫁到瓦剌,一言一行代表着我皇家的教养,这期间你可要好好调教调教……”
宸妃提及思柔,每次不等她说完,张太后就转移了话题。
满肚子话说不出来,宸妃无奈告辞,临出慈宁宫,她听到内侍对张太后说道:“太后,您什么时候把银票落在这儿?”
银票送到慈宁宫却被太后没收,宸妃掉下了眼泪。
转过天来,张太后带着宫娥太监来到长春宫。
东西六宫乃皇帝妃嫔居所,先皇的妃子当然不能继续住在这里,张皇后打量着清幽、高雅的宫室,她仁慈的想待思柔远嫁塞外再让宸妃搬走吧。
思柔公主绝食抗议,宸妃陪着女儿流泪,张太后派来教授规矩的宫女一脸无奈的站在一旁。张太后走进长春宫,她根本不看思柔母女的脸色,她只问那宫女教授进度。
宫女委婉的表示公主抗拒不学。张太后板起脸训斥,她说:“思柔,你这幅模样成何体统?和亲瓦剌,身系天下安危,这是何等荣耀的事情?你以为本宫想害你吗?本宫……”
思柔得先皇爱宠,她还不知道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听到张皇后这违心的话,她哪里忍得住?“你就是想害我,我早就知道你看母妃不顺眼,你这恶毒的坏女人……”
“放肆!”
张皇后脸色铁青,她身后一脸凶相的宫娥训斥道。
感情一旦找到了宣泄的突破口,思柔只觉不吐不快,她继续道:“你就是恶毒的坏女人……”
宸妃吓得脸都白了,她急忙捂住女儿的嘴不许她继续讲下去。**有**的规矩,即便明知太后不安好心,这种话也万万不能讲出来。看着太后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脸色,宸妃连连叩头请罪。
“母妃,咱们不用怕她,大不了一死,女儿永远陪着娘亲。”思柔说出这番话突然觉得一阵轻松,她看着皇后又补充了一句:“老太婆!”
“混帐!”张太后喝骂道,“来人!”
“啪!”
张太后话音落地的刹那,宸妃甩手打了思柔一记耳光。
委屈、错愕,思柔不能置信的看着母妃冲太后连连叩头以至于地板都咚咚作响。
“思柔少不经事,太后要罚就罚妾身。”
张太后看看宸妃又看看思柔公主,她道:“女不教,母之过也,既如此,本宫就成全你。”
思柔公主眼睁睁的看着母妃被人用大棒按在地下,她道,“你们要干什么么?骂你的人是我,你们凭什么打我母妃?你们要打就打我好了。”
“住嘴!”
宸妃训斥女儿,她又对太后说道,“妾身教女无方,甘愿受罚,只求太后看在思柔年幼无知的份上,饶过她这一回吧。”
“打!”
太后话音落地,“啪”的一声,板子扬起来重重的落在宸妃臀上。宸妃浑身剧颤,牙齿紧咬着下唇留下一排泛着血丝的牙印。
思柔见母妃脸色惨白,她突然扑到宸妃身上,“你们要打就打我,不许打我母妃。”
太后端坐椅上,她挥挥手道:“把公主拉开。”
板子不疾不徐的落到宸妃身上,思柔公主拼命的挣扎。
“思柔,本宫已差人选好了良辰吉日,你可要好好学习一下规矩。”
宸妃气息越来越弱,她艰难的抬起头,“太后,思柔才十五岁,妾身祈求太后开恩……”
话未说完,板子再度落下,宸妃胳膊再也支撑不住,她整个人趴到了地上。
“母妃……”
思柔公主终于意识到有些事情比死更可怕,母亲苦苦忍受痛苦,她感觉有人仿佛拿刀割她的心一般。“扑通”,泪流满面的小公主突然跪倒在太后跟前,“太后,思柔知错了,思柔答应好好学习规矩,求太后不要再打母后。”
太后嘴角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她挥挥手示意行刑的人退下。
“思柔……”
宸妃的冷汗浸湿了衣衫,她艰难的抬起手臂,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手臂垂到地上,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娘亲!”
思柔扑到宸妃身边,失声痛哭……
收到思柔公主的传讯,陈煦也打听到了宸妃娘娘受罚的事儿。太后视宸妃犹如仇雠,先皇殡天,陈煦能猜到宸妃的日子不好过,即便不是因为思柔,太后也不会轻饶了她。
思柔希望陈煦能救她母妃,然而陈煦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进皇宫把人偷出来,只是这个办法行得通吗?皇宫里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陈煦自己都没把握自由出入,更不用说背个大活人了。退一步讲,即便侥幸逃离皇宫,他又该将宸妃藏到什么地方?宸妃乃先皇贵妃,陈煦“金屋藏娇”,这种行为岂不是有给皇帝带绿帽子的嫌疑?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是男人都不能容忍,先皇虽然驾崩,可他的儿子继承了皇位,想当皇帝的“干爹”,这岂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偷人不行,陈煦还能做什么?他郁闷的揪着头。救,救不出来;不救,宸妃即便逃过这一劫,她恐怕也免不了被太后折磨死。
思柔替宸妃检查了伤势,太后离开之初,宸妃臀上甚至看不出半点伤痕,可她人却昏迷不醒。张太后打一棒子又给个甜枣,她请御医为宸妃诊治,御医当然不敢替先皇贵妃宽衣验伤,诊脉之后,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太后没敢多言,草草的开药,他又嘱咐思柔按时煎服。
思柔公主灌宸妃喝药,宸妃依旧昏迷不醒,直到日头偏西,思柔才现娘亲的臀上、腰上肿胀淤紫,看起来触目惊心。思柔公主可不知道宫里负责打板子的都是经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才,宣纸包着稻草,一通板子打完,稻草粉碎,宣纸能完好无损。
御医心知肚明却不敢明言,思柔公主想到了陈煦与赛华佗,她求太后开恩请他们为母妃治伤。太后将思柔公主拿捏的死死的,当然不会决绝,何况她也不想宸妃就此毙命,否则她拿什么解闷?
“去请神医赛华佗……”
陈煦随赛华佗进宫,一路走来,他听到了很多窃窃私语。
“太妃装病。”
“还不是不想把女儿嫁出去?”
“自私自利的太妃娘娘……”
“……”
陈煦默默的跟在赛华佗身后,打了人却还能占理,太后不愧为太后,老货!
思柔公主双目通红,原本明媚的少女此时满脸忧伤,陈煦感到有些不忍、有些心疼。思柔态度却有些冷漠,她只是祈求他们替母亲诊治。
赛华佗替宸妃诊脉,他突然叹了口气,“若非老夫出手,太妃娘娘就算能保住性命,她这两条腿恐怕也彻底废了。”
“扑通!”
思柔突然下跪,她泣道:“神医一定要救救母妃。”
陈煦不懂诊脉,他自认对外伤小有心得,见赛华佗在外间开药,他对思柔公主道:“公主,病者不避医,还望见谅。”宸妃身着宽松的睡衣,陈煦掀开锦被,看到她淤紫的伤处,他只觉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有办法能救宸妃脱离苦海……*******************************************************又是3ooo+,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