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贾史氏出身保龄侯府,也是侯府千金,倒也算尊贵,可就她这等出身,也只堪做这崔氏独子贾代善的填房罢了!
这贾赦之生母,正是崔氏的内侄女,小崔氏!
这崔氏可非同小可,要具体说道,还要说到开国那会儿。崔氏的嫡姐静安女皇嫁给了开国太~祖司徒泰。
本来举兵起义顺顺当当的,结果这太~祖命不好,被一只流箭射中心口,崩了。
这静安女皇本就是巾帼不让须眉,在这种情况下不但稳住了各方豪强,挺着孕肚还亲自上阵,逆天一般,成了开国女皇。
此等骇人之举,也非是没人反对,可反对之人统统死了!
这静安女皇登基之后就给倒霉的司徒泰加封为帝,自己为皇,还顺顺当当地把她和司徒泰的遗腹子司徒寰加封为皇太子,又唯恐外人照顾不周,便让嫡亲妹子领头,又亲自选了几个奶娘帮扶,照料儿子。
毕竟她这一国女皇哪里有功夫亲自照料儿子?可这独苗苗,也不得不让人当心。
哪怕是娘家人,她如今也只信任自己的嫡亲妹子,管其他人去死!
如今女皇已去多年,在司徒寰登基之后,崔家式微潜伏,司徒家抖擞起来,又加封了一干皇亲,只是任这些司徒家的人看崔家人谁不顺,也不敢说这崔氏一言半语不好。
皇帝能要了他们的命!
有这么一位女皇把持朝政三十载,对世间亦是影响甚大。这新皇和亲娘之间虽然因为司徒家的人几番挑拨而有些不合,但对亲娘死后就有了不同,很是吃了几番苦头后对亲娘又是佩服,又是怀念,对她在位之时最惹人争议的一桩“嫡长女亦有继承权”只稍加删改,在排除了司徒家女儿的继承权后,就浑然不管了!
于是自这位建安帝登基以来,再加上静安女皇那三十载,不管民间如何,这勋贵之间倒是出了不少嫡长女袭爵之例——
女皇在时,谁敢说女子不如男?
今上仁孝,谁敢说我家女儿不得袭爵?
再到了贾赦这位女公子出生之后,一切更是不同——她长得像崔氏!崔氏肖姐!
这位女公子之得宠,远胜于一般皇子,更况乎公主?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保龄侯府出身的史氏虽然能担得起这女公子喊一声母亲,却是做不得她半分主意。但凡她稍有半点不妥,崔氏就能把她往死里怼!
谁让她当初和贾代善做出那档子事儿呢?
虽说陈年旧事又是自己儿子不争气,可崔氏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虽不至于磋磨这个儿媳妇几番,也是没给过任何好脸色的!
这史氏被冷待,正想找个话头的时候,就看到崔氏那脸色阴沉沉地,不禁心中惊奇,这是怎了?
能让崔氏如此上心的当然只有她的心肝肉贾赦。
这赦儿既来了葵水,也就是长大了,这长大了,婚事就要发愁了。
这荣国公府的爵位自然是贾赦的,就是在皇帝面前,她也没二话!可既这么着,这选婿也就不易了。
打两三年前起,皇帝就在她面前探问过她的语气,她也是知晓他的想法的,可她不同意!
这太子妃再怎地体面,能快活过自己当家做主去?
前几日北静王太妃这个老姐妹来看她,言语间也是这想法,她也不快——
这水衍是个好的,可也是想娶,不是想入赘啊!
其实这崔氏也琢磨过,不然也学着靖国公府,娶妻照娶,这生了儿子一人一个?她还真不信水家不同意!
可不管怎么着,她都觉得痛心不已,她真不愿她的心肝宝贝长大啊!这当女人的,不管是找个上门女婿还是嫁出去,这不都要经历生子之苦?
就这时,那徐太医终于来了。
徐太医名徐元,和崔氏亦是老交情了,见她急匆匆地上前迎他,就知道身子不爽利的定是那女公子了。
他亲自从随从手中接过来药箱,也不跟崔氏客套便道:“女公子有何不适?”
崔氏也没遮掩,毕竟她家赦儿虽是个女孩家,可素来不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儿家,如今还在御书房读书呢,只是被她骄纵地倒是三天两头告假,自己在外头纵意玩耍,没少惹祸。
不过这在她眼里都不是事儿,这女儿家最自在的不就是这几年吗?且由她!
那徐元听了也算明白了,待到了内室,放了帕子诊了脉,没多久就起身对崔氏道:“这女公子怕是受了惊吓,心绪难平,以至于愈发绞痛难忍。”
不等崔氏说什么,便抹了一把山羊胡,笑道:“倒是要为女公子施针才好让她醒来。”
“便劳烦先生了。”崔氏道。
她倒是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既然扎两针就能醒,又哪里在意那么多?直接让人掀开帐子。
徐元这才瞧见了贾赦的面色,察言观气,便道:“倒是没想到受惊如此过度,细观之下,面带悲痛……”
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这未尽之意,崔氏倒是听出了些许,眼神一寒,倒是客气地对徐元道:“还请徐太医妙手施针。”
徐元也不开药箱,直接从自己腰间的荷包之中取出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接着手上微动,以力催针,也不用亲手触摸到贾赦的脸上,那金针便从人中而入,翁动几声,便被吸出,继入天元。
贾赦原本昏厥过去是哭累了,又滴水未进,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和心神,被他一番刺激,倒是终于醒来,入眼便看到崔氏正含笑看着自己,不禁呢喃道:“祖母……”
崔氏亲自上前拍了拍她的手,并未说话,安抚之意却尽显。
徐元取出金针,又提笔开了方子,在方子上签了名,这才亲自呈给崔氏。
崔氏虽然是先荣国公之妻,超品诰命,那静安女皇倒是觉得自己对不住妹子,没给她封个公主头衔只是不忍将来儿子难为,便特意又给她封了一个长安夫人的头衔,享亲王俸禄。
虽无公主之名,却有公主之实。
崔氏拿了方子仔细看了一番,她自己是懂些医理的,见这方子乃是《伤寒论》中所载,便颔首让人赶紧去熬药,亲自谢过了徐元。
“夫人过誉了,只是小事,只是也不知缘何女公子受到如此惊吓,这方子先喝两剂纾解一番,明日我再来复诊。”
崔氏再次道谢,又让管家亲自送走了徐元。
那史氏听徐元如此之说,心里就差开骂了——
什么受惊吓!多大点事儿啊!哪个女人没经历过?就她矫情!
崔氏只是冷冷地看她一眼,“下去吧。”
杵在这里她就心烦。
史氏也只得退下,并不敢违逆崔氏,只是一出去脸色就刷一下阴沉下来,攥紧了手上的帕子。
她在荣国府这些年,这崔氏也年纪大了,府上的中馈都交由她掌管,也是安插了不少耳目的,自然知道前几日北静王太妃所说之事。她原以为这老太太如此疼爱贾赦,比起来爵位,应该更看重她能嫁个好人家。这贾赦要是留在府里,又能招赘个什么样的?
却没想到这东西居然是撞在南墙不回头啊!
那崔氏在史氏刚走之后就关爱地俯身对她道:“祖母的乖乖啊,你这是怎么受委屈了?可把祖母给吓坏了,是谁给你气受了?祖母可饶不了她!”
这个她,当然是史氏。
贾赦刚穿过来之后就接受了这边的记忆,听崔氏这意思也知道说的是史氏,当下表情微妙。
这世界除了多了个女皇外,在她这个年龄段的变动还真没多少,史氏从她的亲年改变成继母就是其中的一个,难不成……上辈子史氏就不是她的亲娘?
想到上辈子长子贾瑚死的蹊跷,父亲去后,张氏难产如斯,她几番让人请大夫,到张氏艰难产子撒手而去后都没见到人影。
要说这里面没有史氏的手笔,谁信!
她本耿耿于怀,可史氏……
她想起这些年的委屈,一下含泪,又不言不语,瞧得崔氏的心都要碎了,只道:“我的小乖乖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贾赦犹豫许久,终于没忍住道:“祖母……赦儿做了个噩梦!”
她要告状!
哪怕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但她还是要告状!
崔氏双眼一厉,道:“可是梦到了什么?”
难道那史氏居然有胆量找人给赦儿下了巫蛊?
贾赦那两泡泪还没下来,那边就已经备好了饭菜,都是容易克化的,毕竟等下要吃药,总要先吃饭才好。
崔氏亲自端起一碗粥来喂她,道:“你边吃边说,祖母听着呢。”
至于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在她乖孙面前那都是个屁!
等贾赦吃了第一口后,看着她祖母慈爱的模样,再闻到饭菜香甜的味道,早已饿过头的胃再次复苏,垂涎之下,啊呜一口吃了那勺粥。
崔氏顿时眉开眼笑,索性将那噩梦暂放,要将乖宝儿喂饱了再说,她可是有些年没这样喂过她的小宝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