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嬷嬷在隔间跟殷青筠说妥了,回去的时候,陈氏刚好喝完了药,把空碗交给站在边上伺候的宓嬷嬷。
“你们这是去说什么悄悄话了,连我也听不得。”
陈氏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伸手从蜜饯罐子里拿了颗蜜枣出来。
殷青筠上前陪她坐在榻上,笑道:“母亲当然听得,只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软软自己就能处理好,怕母亲听了心烦。”
诚如玉嬷嬷所说,陈氏心思太浅,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
固然同出一脉,可陈家现在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陈氏就怎么能轻易相信了呢。
当初她信凝罗时,还曾有过疑虑,是确定了凝罗不会伤害陈氏,才答应陪凝罗一起在殷府假扮陈氏。
可现在陈家又派来了个陈州……还是嫡长子,真当来京城郊游踏青呢。
陈氏伸手点了点殷青筠的额头,笑骂了她好几句猢狲。
殷青筠也乐得陪她闹了一会儿忽道:“母亲喝了药好好休息一会儿,女儿想去隔壁院子瞧瞧钟大夫,他照料母亲多时,软软得去瞧瞧下人们有没有怠慢他,别叫人觉得殷府没规矩了。”
她说话说得圆满,陈氏不好不答应,只是转头跟玉嬷嬷对了下眼神,看见玉嬷嬷有些躲闪的神色,就知道了刚才玉嬷嬷跟殷青筠是说了什么了。
“那软软快去快回,你答应了我今晚要跟我一起睡觉的。”陈氏拉着殷青筠的手有些恋恋不舍。
殷青筠笑道:“软软答应过母亲的事情何曾食言过,软软去去就回。”
她一边说着,一边拍拍陈氏的手让她松开自己。
陈氏放开了她。
殷青筠带着青岚去出了清风苑,脚步一转,就朝隔壁的院子走去。
殷府院子多得不像话,主子却少,但空出来的院子每隔十天半个月都会打扫一次,临时要住个人进来,打扫起来也是方便的。
殷青筠踏进陈州暂住的院子时,房门台阶下守着四个小厮,个个目不斜视,见殷青筠靠近,皆面露警惕,其中一人问道:“你是何人?”
青岚伸开双手挡在殷青筠的面前,瞪了眼那几人,高声道:“这是在殷府,我家姑娘自然是殷府的姑娘!”
这些人真没规矩,陈家人都是这样的?
“原来是大姑娘,失礼了。”问话的那个小厮拱手道歉,动作利索得很,说话也利索得很,“大姑娘若是来找我家公子,倒是不巧,他出府去了,估计今夜都不会回来了。”
青岚略挑眉头,有些没明白,这里住的不是陈家派来的大夫嘛,怎么变成了什么公子,还这么有派人,大晚上人溜出府去了,还放着四个小厮在屋外守着。
她回头看了眼殷青筠,发现殷青筠面色如常,没有半点疑惑神色,而是语气沉稳地问道:“这京城你家公子人生地不熟,天都黑了,他能去哪儿过夜?”
好端端的殷府给陈州安排了院子暂住,陈州却只跑没影儿了。
要不是京城里只有拐卖小孩子的,没有拐卖大人的,殷青筠只想让人把陈州拐卖送去远点儿的地方,叫他大老远跑到京城来祸害殷家。
小厮回道:“这就不用大姑娘操心了,京城虽是天子脚下,可我家公子手里不缺钱,自有落脚的地方。”
瞧瞧这话,说得真不像是个客人。
哪有客人到了主人家里,更像个主人的。
殷青筠暗恨早晨没多看几眼陈州,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很显然,她只见过陈州一面,陈州却将她的脾性、甚至是整个殷府都摸清了。
约莫是那几个小厮瞥见殷青筠渐渐沉凝下去的脸色,不好刚到殷府就给她甩脸子,便露出像是施舍一般的神情,道:“我家公子去了京城最热闹的地方,说是要领略一番京城繁华。”
“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殷青筠脸色顿了顿。
这天儿都黑成这样了,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不就是彻夜笙歌的云楼了?
“……你家公子去云楼消遣去了?”殷青筠笑道:“那你家公子真够风流的,这才第一日到京城,就摸索到云楼去了。”
她也顾不得从前凝罗说的陈州算是她的表兄,这时候她只想逞逞口舌之快,心里舒坦了再说。
那几个小厮个个面面相觑。
风流?
“莫非那是不正经的花楼?”
殷青筠笑得不怀好意:“难不成那还是正经的花楼?”
小厮们脸上纷纷浮现出一抹不自然来。
青岚本想劝劝自家姑娘别这样糊弄人,可自己只是个婢女,总不好拆姑娘的台,于是便独自憋笑憋得直咳嗽。
那云楼,确实是正经的花楼。
至于去的人正不正经了,就更没人知道了。
殷青筠提裙离开。
青岚也没再留下,扫了眼那四个愣成一团的小厮就觉得十分好笑,追上了殷青筠之后,又不解地道:“姑娘,那钟大夫当真去了云楼?”
医者仁心,为何要流连于烟花尘世,不是应该思量治病救人嘛。
青岚正想着,前面的殷青筠突然回头望着她,微微喘了一口气,那口白气化成白雾隔在两人面前,使得她有些看不清殷青筠脸上的神情。
又听得她沾染了冬夜霜雪的清冷声音道:“钟大夫只会治病救人,陈家公子才会去云楼消遣,夜不归宿。”
“姑娘您在说什么?”
青岚又开始听不明白了。
什么钟大夫只会治病救人,而陈家公子才会去云楼消遣……她刚才问姑娘的不是钟大夫嘛,关陈家公子什么事儿?
等等……
“姑娘您不会是说那人不是什么钟大夫,而是陈家的公子?这怎么可能……”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全府人都知道夫人带了个钟神医回府来,如今他却摇身一变,成了陈家公子……
陈家公子?那岂不就是她家姑娘外祖家的表兄弟了?
这还真是复杂的关系。
殷青筠见了青岚的惊疑的神色,只微微抿了抿嘴角,道:“我也知道不可能,可他就是陈家公子,还是陈家嫡长子,还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
这才刚到京城半日就摸到了云楼去,猫腻铁定是有的,只是多与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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