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之子云中,年十七,卒。皇上感于功绩,赐字堙,葬于陵。”
陵,是皇家之地,能葬于此,是莫大的荣幸。皇家之地,我是进不去的,可是有人进得去。
当我找到苏寒,说我想去陵的时候,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眼神耐人寻味,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说他不是帮我,只是觉得云中有些可怜。我不明白,问他,他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陵,笼罩在三座山之中,四周都是屏障,却又如此得天独厚。即便不在皇宫之内,可在重兵及屏障的掩护下,想进来也是不易。
“丞相爱子云中之墓,皇字堙”——
我摸向墓碑,手指停在“云中”两字之上,那个曾经叫我“黑呆”的少年是不会再有了……听说,自云中死后,丞相已经连着五天没有上早朝了。
“我们从小便相识,只是后来他遵父命进了官场,而我选择了游荡,至今一事无成。”
我看向苏寒,他并没有看我,只是盯着碑后面的墓。“那时候他就说,其他的他都可以听他父亲的,但有一件事一定要自己做主,那就是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
他忽然把头转向我,有些严肃有些疑惑地问:“你真定过亲?”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明明那个亲事早已不了了之,为何我还会提出来?如果向我提婚的人是无玉,我难道还会那样说吗?
“果然,最不能勉强之事便是感情,只是,有些事情千万不要等失去了才后悔。”这话从他嘴里吐出来,竟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
不知怎的,我忽然就想起了他娶过那个女人,不禁问道:“那你一定很爱你娶的那名女子吧?”
他仿佛听见一个很大的笑话:“谁会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子?”而后似是想起什么,补充道:“别人或许会,但我肯定不会。”那么坚定的语气和眼神,让我沉默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等到我们回到苏府的时候,又出了事情!和上次一样,苏管家带着一些人开始搜查院子,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还来了官府的人。
“这次一定要查得仔细点,什么都不要露掉!”苏管家满脸严肃。可见,这次比上次要严重得多。
“苏管家,东院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苏管家,南院什么都没有找到!”
“管家,小人找到这个!”
我一看,立刻傻了眼,那是小二送我的那把匕首!
它……它怎么了?
“这是谁的?”苏管家手举着那把小弯刀问道。
“我……我的,那不是偷的,是……我朋友送我的——”我急道,连话都有些结巴了。
众人面色各异,我还没说完就被两个差役捉住。苏管家满脸失望,最终无奈地摆摆手。差役正要将我带走,身后传来我娘地声音,“苏管家,是不是弄错了?我女儿怎么可能会偷东西?”
“这次不是丢东西,苏府进了内贼,我也是按照苏大人的指令办事,等问过话之后,若是没事自然会放出来的”苏管家叹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可我不想相信一个小小匕首还能作妖?我又没有杀人放火。“娘,我没事,不要担心,我会和苏大人说明白的,很快就会回来。”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娘,鼻子一下子酸了起来。
一路上,我都在暗示自己不要害怕,只是去解释一下罢了,可真的进了大牢的时候,我还是吓得抖了又抖。
终于见识了所谓的大牢,走道很昏暗,根本看不清牢里被关的人,只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打量我,还有各种怪声传来,我抖得更厉害了。
“快走,抖什么抖!等下更有你抖的。”身后一差役突然吼出一句,我吓得一个踉跄,还有什么?难不成要动用大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木马、夹手指、烙印等等,不禁打了冷战。
“虎头,别吓坏了人家,她可是苏大人要亲自审问的人。”前面一人说道。
“嘿嘿,我就吓唬吓唬她,没想到她那么不禁吓。”
嗯?竟然是吓我的,我心底瞬间放松了许多,不过,苏大人亲自审问?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不就是一把匕首吗?任我在如何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什么头绪来。
这是一间比较宽敞的牢房,一张木桌,一盏油灯,两把椅子。
眼前端坐一个中年男子,这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他。一副严肃的面容之下,竟难得透露出几许慈祥。
慈祥?这是面对犯人该有的表情吗?
“姑娘怎么这么盯着我?放心,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他笑了起来,“我只想问一下,那个匕首姑娘是如何得来的?”
“它是我在家乡时一个朋友送的,不、不是偷的。”我急忙说道。
“我相信不是你偷的。”他好像早已明白了什么,但是仍旧问:“你那位朋友叫什么?”
“陈……陈家的儿子陈二送的。”既然知道不是我偷的,为何还要抓我进牢里?我奇怪地看着他。
他似乎看出来我的疑惑,平静的语气说出令我惊讶的话,“姑娘,实不相瞒,我也是收到一封密信,信上说后院之中有人意图谋反,我便找人搜查一番,没想到……你可知,就凭这把匕首足以判个叛国之罪了。”
我傻眼了,这……一把匕首能有那么大的威力?难不成是小二从哪偷来的宝物?
等等,忽然意识到一件偷东西更严重的问题——
“叛国?什么叛国?”
“看来姑娘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这把匕首是东兀朝的兵器,最重要的是,在剑锋处刻着几个东兀朝的文字。”
他说着递给我一样东西,正是那把匕首。我接过,拔出剑锋,果然看见上面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花纹,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我将文字印在一张纸上,找人验过。”苏大人停了一下,然后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上面刻的文字正是‘耶律净’三个字。”
“耶律净?”
“没错,耶律净是东兀朝一个从小便已夭折的王子,如今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啊。”他面色忽然凝重起来。
其实,对于后背顶着冷飕飕凉气的我来说,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谁简不简单,我只想赶快回去看看我娘怎么样了。
“苏大人,既然知道不是我偷的,我也不认识什么耶律净,那我……可以回去了吗?”鼓足勇气,终于问出了我最想问的。
虽然桌上的一盏油灯散发着明灭的光亮,可阴暗的气息依旧驱之不去。
他听了,愣了一下,面带歉意,但是我觉得这个歉意并没有到达心底,“这个,恐怕还得委屈一下姑娘了,我知道你不是奸细,这把匕首我也可以当没有见过,否则我也不会将文字先印在纸上再找人去验,现如今这匕首不在皇上手中而依旧在你这里,攸姑娘觉得我是要干什么?”
我摇摇头。
他继续说:“我是想请姑娘帮我一个忙,这个忙对我来说比这把匕首更为重要。”
“什么忙?”我诧异,还有我能帮上的忙?
随后,他便说起了他的计划:散出风声,说我偷了他们府中的镇府之宝,可这“镇府之宝”是什么他却怎么也不肯说了。他说,上次那贼并没有带走真正想要的东西,那么下次必定还要找机会下手,而他这次就给那贼一个机会。到时候他们做好埋伏,一发必中。
虽然听起来不错,只是毕竟人算不如天算,而且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正在我犹豫的时候,他又说道,我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只要我能把那贼引出来,便给我足够的银两,让我和我娘回家乡。
“成交!”
可是那封密信,到底是谁送的?
一天,两天,三天……为什么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正在我发愣之际,忽听到有人喊道——
“攸然接旨!”
我抬头,竟来了好几个人,不敢细看,连忙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府丫鬟攸然,盗取苏府宝物,证据确凿,三日之后处斩,以惩严戒!”
“……攸姑娘,快接旨吧。”
我反应过来,接了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脑子里响起的都是“处斩”两字,处斩?
无数思绪在脑中翻转,可就是理不出头绪来。这道圣旨,到底是真是假?还是只是做戏?不过庆幸地是,看来苏大人真的没有把匕首的事情说出去。
此后送来地饭菜是越来越少,好像我真的快要死了一样。只是书上不是都说犯人在临死之前,都会给他好吃好喝吗?看来书上也有假的。
这样过了两天,我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站了,只能躺在地上呆呆看着房顶,而房顶上什么也没有,更没有可以逃跑的洞……再这样下去,恐怕我都不用上刑场就翘辫子了。
在越来越混沌的黑暗中,眼前越来越模糊,本以为就这样睡去了,偏偏在最后闭眼的刹那看见一抹墨青色的影子……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