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也在小书房里头。应昊是在处理着早朝的公文,她也只是静静坐在一旁看书。
应昊有些意外,问炎如玉:“怎么回来了?”
应昊原本有意叫炎如玉暂代炎阳王都的事物。只要炎如玉做的好,回头他也好再请圣上给炎如玉升官。炎如玉虽然考取了文武双科状元,但有意从武职。应昊就想着叫他坐上将军之位,好歹先做了他王都的将军也行啊。
炎如玉笑了笑,只道:“如玉宁常伴王爷左右。”他说这话的时候却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只是匆匆一瞥,她都怀疑自己看走了眼,更没叫应昊察觉。
应昊摇了摇头,道:“你有将才,现在却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军。我知你有心辅佐我,甘心只为我出谋划策。但你既然考取了文武状元,便不能如此屈才。”炎如玉只有尽快做了将军,也才能对应昊有更大的用处。
炎如玉依然淡漠如水,又怎不知应昊的心思,道:“不急。平步青云,不如在皇都稳扎稳打。其实,文官武官都一样,如玉也未必只有做了将军才能为王爷效力。”
应昊点了点头。确实,炎如玉的观点也没有错。想了想,应昊又对炎如玉道:“如玉,其实礼部侍郎职位现有空缺。”
炎如玉又摇了摇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是说礼部有什么不好,只是炎如玉知道,这活也不是他想接就能接的。一切还要看圣上如何安排。
末了应昊冲着炎如玉摆了摆手,道:“你一路舟车劳顿,也是累了,先下去休息吧。明儿一早你陪我一同进宫。”
“是。”
炎如玉走后,她忍不住问应昊道:“怎的?炎如玉不是考了文武双科状元,怎么好像在朝中的地位却很尴尬?”
应昊摇了摇头,也是无奈,忍不住对她抱怨道:“父皇不知怎的不愿意重用炎如玉。”
啧!她在心里咂了咂嘴。炎如玉的出身她已经知道了,差是差了点,但也不至于因此就不叫圣上重用吧?还真看不出来圣上是这样的人。实际上当然也不是因为如此。所谓英雄莫问出处,圣上用人一向都是重才德不问出身的。那就一定还有什么其它原因咯。嘛,这事儿她知道了也没办法插手。
“不管怎么说炎如玉现在也是个参军了,继续住在我们府里头真的好吗?”刚刚炎如玉那一眼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错觉,她却忽然觉得心里头不舒坦,或者说是不踏实。
“这点我明儿自然也会请示父皇。确实,炎如玉既已有官职在身,便不好继续住在我府内。只是父皇不愿意重用炎如玉,倒似乎不介意炎如玉做我的食客。”
她忍不住冲着应昊翻了个白眼。说来说去这不还是说圣上不乐意重用炎如玉呗。既然不重用,那炎如玉跟应昊走得再近又能怎么地了,圣上才是不管。
应昊从她这一眼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却愈发想不通为何圣上对炎如玉如此。这个话题也就到此告一段落。
第二日一早应昊带着炎如玉入宫,凭炎如玉的官职本是不得入殿的。应昊强行带着他入殿,要他亲自跟圣上交代领兵一事。对于应昊把领兵到炎阳王都的事儿全权交给了炎如玉,一路顺风顺水,炎如玉定是没处什么岔子,圣上也还算满意。但最后圣上果然没有通过叫炎如玉做礼部侍郎。而且炎如玉既然无心呆在炎阳王都做他的参军,圣上竟然还当场罢免了炎如玉的参军之职。这下可好了,炎如玉想在应昊的府邸当多久的食客都再无问题。相对于应昊的义愤填膺,炎如玉显得很淡然,像是早就料想到此结果。
从宫内回来后,应昊和炎如玉在小书房呆了整整一下午,最终也没议论出什么结果来。末了是知书提议,把自个儿管家的职位让给了炎如玉。知书的借口是,自打绿萝离府,大书房都是知书一人照看着,若兼顾管家之职难免照看不周。实际上知书就是太善解人意了。
于是乎,炎如玉这个堂堂双科状元却落到了在四皇子府当个管家而已这样一个落寞的职位。炎如玉却也不慌不忙,好像还挺满意的。应昊都要觉得自己看走了眼,对炎如玉有些失望。
“你说,炎如玉不会真是什么敌国派来的奸细之类的吧?”在一日睡前应昊忍不住向她抱怨后,她立即回了这么一句问题。
“不然他明明那么有才能,怎么就非得当个管家都要赖在你身边?当初不也是他主动接近你,自愿被你拉拢的吗?”应昊不答,她就已经自顾分析道。
应昊笑了笑,自负道:“因为太子中庸,二皇子重文却心胸狭隘,三皇子重武却空有匹夫之勇,五皇子乐天知命没什么大抱负,只有我文武德才兼顾又善于知人善用。这是炎如玉的原话,他觉着只有跟着我才最能叫他施展拳脚。”
“啧!”好听的话男人女人都爱听,但她觉着应昊也不是这么好被糊弄的吧?
“其实也正如炎如玉所言。首先贸贸然接近太子会显得他野心太重,这已经跟太子本身是什么样的人没太大关系了。二哥被他说成心胸狭隘,确实也是疑心太重,从不轻信他人,他手下的食客一开始多不受到重用。比起培养新人,二哥更愿意拉拢在朝中已经站得住脚的。三哥嘛,打起仗来骁勇善战,但确实也对朝中的勾心斗角不感兴趣,只想做他的大将军王,能够保家卫国就行了。五弟……嘿嘿,自己人,你知道的。”
“你是觉得,炎如玉能看出这些,就证明了他也懂识人。你们俩是互相看对了眼?”
“唉——”应昊点了点头,却叹了一口气,“谁知道事情发展成了这样。”
他不介意炎如玉有野心,也正是因为炎如玉有野心才能跟他一拍即合,叫他更想重用炎如玉。谁知炎如玉那野心也变得很扑朔迷离,一转身反而甘当起了闲云野鹤。就好像是炎如玉既然得不到圣上的重用,空有一身抱负注定无法施展,就立即想开了,成了四皇子府邸的管家好歹也是他这个出身能找到顶不错的出路,他就满足了。
几日过后,一日应昊去上早朝,她无意间在花园和炎如玉撞见。二人互相见礼。她本无意与炎如玉多攀谈,也只是途经花园,想继续往大书房去。恰巧她是独身,没带着梨子和梅子。炎如玉竟开口请她留步。她假装没听见,炎如玉竟跟着她到了书房。
有知书在大书房候着,炎如玉还直言有事跟她相商。她一想,反正有知书在呢,就听听他想说什么吧。知书短暂离开,去给二人沏了一壶茶。
“想说啥你说吧。”见炎如玉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她感到有些不自在,催促炎如玉道。
“不知王爷可有和王妃议论过小生的事?”
“呃……也算不上议论吧。”
“王妃现在是怎么看待小生的?”
“呃……”
“王妃可觉得小生是故意接近王爷,明明考取了文武双科状元,却不被重用至此,却当个管家都要赖在王爷身边,觉着小生另有图谋居心不轨?”
这一次她居然点了点头。
炎如玉当即咧嘴露出了一个委屈的笑容,表态道:“小生对王爷绝无二心。”稍后叹道,“只是小生出身贫寒,既然得不到圣上的重用,可以留在府里当个管家,小生好歹也还能继续辅佐王爷。将来……也自还有小生施展拳脚的机会。”
“你怎么就这么看好我家应昊?”老实说,她知道应昊有野心,但圣上还年轻,这争皇储的事儿还早着呢吧?这炎如玉却已经是一副想要辅佐应昊上位的模样,就算暂时只能在幕后给应昊出谋划策,想到将来有朝一日应昊能够一得大统,他自也是功不可没,到时候高官厚禄还不是手到擒来。但他这样得等多少年啊?往少了说得等个十年二十年的。这么长时间,到时候还不定怎么回事儿呢。她总觉得炎如玉是特意在她面前表现出野心。
炎如玉突然低了低头,她一时看不见炎如玉脸上神采。
末了,炎如玉再抬头,目光竟好像泉水般清澈,道:“原为好马,只求伯乐。”
得,到头来,又成了炎如玉是被动的那一个。他自知出身,知道自己在其他皇子那里得不到重用,才是只能投奔了应昊。
她说不上来现在自己是怎样的心情。老实说,她都不明白为啥炎如玉非得跟着她到书房来说这样一番话给她听。
“素闻王妃弹得一手好筝,不知小生可有幸见识一番?”这时,炎如玉的目光瞥向了屋子那头的筝。
她立即拒绝道:“那筝不能用。”
“哦?为何?”炎如玉已经起身走到了那筝旁,怎么看这筝都是完好的呀。
那筝上头还染着她干透的血……这话叫她怎么给炎如玉说?
“也是小生冒昧了。”炎如玉也没再坚持,立即供手施礼道。
也是,她堂堂炎阳王妃,其实什么理由都不用,不乐意谈筝给炎如玉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了?炎如玉不配。
她却皱了皱眉头,炎如玉怎么就不配了?她心里头居然还会替炎如玉鸣不平。
“其实,小生曾想过。可到宫中书房做一名少傅,教导众位年幼的皇子和公主诗书以及……音乐。”这时她才留意到,炎如玉的腰侧别着一管洞箫。
“这事儿你跟应昊商议过了吗?”她没有盯着那腰间的洞箫太久。
炎如玉摇了摇头,道:“听闻王妃同五皇子妃交好?”
她立即眯着眼睛打量了炎如玉一番,敏锐地问道:“你可是想求我安排你先到五皇子府里头去给如亲公主做老师?”
炎如玉点了点头。
虽然如亲公主还年幼,但宫中早就派了老师到五皇子府里头。其实大部分时间如亲公主都住在宫里头,也已经进了宫中的书房学习。被派到无皇子府里头的老师已经显得很清闲。重点是,如亲公主根本不需要再多炎如玉一个老师了。
“我可教习如亲公主琴棋书画。”宫中派的老师,还有宫中的老师教的主要还是诗书礼仪,如亲公主不说还年幼,也是个女孩儿,不曾给安排武学骑射的课程,琴棋书画方面倒也真是疏忽了。
“如亲公主年幼,过早学习诗书礼仪也不过是牙牙学语,死记硬背,难通道理。幼孩在琴棋书画等特长方面却比成人更有天赋,及早接触,大有好处。”
她忽然深深看了炎如玉一眼,心里忽然觉着有些古怪,冒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念头。这炎如玉……不会也是穿过来的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越想越是心惊。这样一来,炎如玉总是有意无意偷偷打量她的目光就也说得通了。应昊就曾说过她,自打她叫应昊了解到了她是重生过来的,她就特别放飞自我,就差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重生过来的现代人了。难道说,炎如玉就是因为如此才特意接近应昊,接机才能靠近她,就为了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穿过来的?
也不知道炎如玉穿过来多久了?既然能考取了文武双科状元,那也是有真材实料的。怕不是,炎如玉比较悲惨,穿过来的时候身体才只有几岁?
“王妃,不知你意下如何?”
“啊?哦,这事儿,我回头跟五皇子妃说说,再告诉你。”她猛然回身,不加思索,就这么应了。
“小生多谢王妃。”炎如玉直接向她道谢,就好像这事儿她既然答应了,就已经成了似的。
“你先不用急着谢我。”她的理智稍稍回笼,却不禁试探炎如玉道:“听说你出身贫寒,究竟是怎么学到这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