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大夫也是此时才明白,不是她和他参不透那心法口诀,而是他们因为各自的私心,不愿意参透。人啊,到底还是自私的。要做到,先想对方所想,凡事先为对方,如果能换回同等的对待还好,若是不能呢?所以,谁又敢先踏出那一步呢?
结果,他们终究是被自己的思想禁锢住了。
此时却不同了。黄花的醉毒,最毒就在,能够让人彻底陷入沉睡,真正的沉睡,可以卸下一个人全部防备的那种沉睡。而沉睡中的他们……
蔣大夫和蒋忠在结界外面看着,看到,虽然结界内的红蓝真气似乎斗得汹涌,但二人此时面上全无痛苦神色,相反,竟还各自挂着万分惬意、幸福、心满意足的甜笑。就好像,他们各自做了一个很美的美梦,而那美梦中,还有着对方。
这时,二人居然同时翻了个身。他翻身对着她,她翻身对着他。然后,二人好是自然地双双一伸手,便是将对方紧紧拥抱在了自己胸前,脸颊都依偎上了对方的脸颊。此时的二人,脸上的笑容则更甜美、满足了。
也就是在这一个动作之后,结界内的红蓝真气似乎也顷刻间变了调。原本它们每次的碰撞似乎都带着浓浓的火药味儿。这会儿,它们每次的碰撞却居然都染上了蜜糖,很是缠绵,难舍难分的样子……
“呃……爹……”蒋忠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的样子,最终也没能组织好语言,描述现在自己的心情。
“你现在走进去试试看。”蔣大夫说着,推了蒋忠一把。
“啊?”蒋忠一愣,回头很是不情愿地看了蔣大夫一眼,支吾道,“这……不好吧?”总觉得现在二人你侬我侬的,他这个“第三者”真的好插足进去吗?
蔣大夫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终于说了句直白话,道:“他二人的根基毕竟水火不容。此时是受着黄花的效力,终于抛开成见。但全靠二人本身,即使现在二人的心愿再是相近,也难以做到相互融合。那冰火真气现在已经溢出二人体外,又斗得难分你我,是无法再为二人所用了。那可是他们最后的护体真气,现在被禁锢在他们的结界内,也还在他们的身侧盘旋,不离神就没事。但若是叫那真气散了,你可知……后果?”
蔣大夫拖长了音,在他那“后果”二字出口的瞬间,蒋忠那心里头可是已经冒出了一个“死”字。还得了?!
“先头可都是你爹我帮着他们揉回去的,今儿我忙了一早上了,可是累了。不如,你试试?”蔣大夫最后用慈爱又鼓励的眼神看着蒋忠道。
“我试试?”蒋忠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爹道。这是能说试试就试试的吗?
谁知,蔣大夫居然原地坐了下来,不再看蒋忠不说,都不再看结界内二人一眼,一副,反正我累了,我不管的架势。
蒋忠顿时无语,回头看了看结界内的二人,再看看已经开始闲闲吹着风,看风景的蔣大夫……
不管了!试试就试试!反正他若是真不行,他爹还真能就撒手不管了似的。
重点是……用揉的?怎么个揉法啊?
“阴阳之道,阴盛阳,阳生阴。阴阳相辅相成,非相生相克。“蔣大夫一边看着风景一边念叨着。
这他知道……蒋忠心道,这心法可是他从小就炼的。
“五行之道,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
这他也知道啊!也是他从小就铭记的。
“水火可相容。”
啥?他从小听多了,以为这次没什么不同,就没注意听,怎么就水火可相容了?水火可是相克的啊!严格来说,是水克火呢!
蒋忠急急回头去看,蔣大夫却已经闲闲继续看风景,不再说话。
嘛!蔣大夫先提了阴阳相成,再提到的五行相生。蒋忠稍微合计了合计,心下也是有了那么点灵感。可是说,都是个圆,只要耐心去画,即使隔得远了些,其实也是能相互滋生,而不互相伤害的?
本来也是嘛。水生木,木生火,中间隔了一个木,其实火也是靠着水分滋养而生的木升起来的。而火生土,土生金,金就生水了。所以绕来绕去,水火也是可以相生而不相克的。可是……要让水火相容……
蒋忠还是不明白。
“还不快进去?”这时,蔣大夫出声催促道。
蒋忠顿时没好气地白了蔣大夫一眼。话也不说明白,就知道催人家。心里抱怨归抱怨,蒋忠也知道他们的情况不容他多迟疑。蒋忠担忧地向他们看去,心下也是顿时一慌,结界好像扩大了啊!不好!当结界越扩越大,游走在他们身侧的真气就会离神越远,这是散气的迹象啊!
蒋忠先头没亲眼见过,不知道她和应昊的结界能扩大到多少。其实此时结界不过是半径两米宽长短,比起前几日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管了!蒋忠心道,结果贸贸然的又是硬要往里冲,自然是再次被弹开。
“啧!你先进去再说吧。”蔣大夫虽然眼睛没有看着这边,其实光用耳朵也一直留意着。听到蒋忠被结界弹开,蔣大夫这心里便是骂道,混小子,真是被你娘惯坏了!这么柔和的结界都破不了还行?
蒋忠听到蔣大夫的风凉话,顿时心里更气更急。但蒋忠也没有再贸贸然地往结界里冲。蒋忠却是眯着眼睛盯着蔣大夫半响,怎么总觉得爹爹一点都不着急呢?难道……他们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危险?
所以,爹爹才是为了要试炼他……
啊!蒋忠突然想通,看向蔣大夫的眼神便是多了一丝儿子对父亲的敬爱。也是怪他,这两年来毫无长进,要爹爹费心了。这会儿爹爹分明是想借着帮他们,也帮他再突破一层感悟。
那么,他便不能着急,要先想通。究竟怎么才能进入到他们的结界内呢?
蒋忠陷入沉思。
蔣大夫听着蒋忠的气息逐渐平稳,虽然没了动静,但想来其内心正在竭力突破这层感悟。蔣大夫嘴角弯了弯,还行,混小子没干顾着跟他置气,总算明白过来了。
然而,蒋忠这一沉思,眼看着他们的结界就奔着十米半径去了。这下子蔣大夫急了,冲口骂道:“丫个混小子!光长个子,不长脑子,这悟性怎么就没有一点长进呢?”
蒋忠没有回应,居然聚精会神至斯。蔣大夫也是一愣,混小子多久没有这么安生过了?
可惜,蔣大夫怕他们等不及了。
其实蒋忠猜得没错,今儿他们的状况并没有那么危急。蔣大夫一到山顶上就看出了,并想得明白。
该是这黄花醉人香气的作用吧?不但叫二人沉眠,还叫二人好眠。二人具是在美梦中,才是彻底卸下了全部的心防。这一次,二人的冰火真气依然互相吸引,敌意却打从一开始就荡然无存。二者之所以还是一副你追我避的姿态,其实只是不知道该当如何融合在一起,然后才能为主人所用。早先蔣大夫曾帮助二人转化过真气,那量虽然还不足够,但其实他们的身子都很受用。这些护体真气一心护主,尝过甜头之后,自是为了主人好,是想要再次转变的。
期间,部分红蓝真气尝试碰撞,因为不得法门,才是又小有所伤。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损耗也是不容小觑的。他们的真气本就所剩不多了,再耽误下去,结界内的真气越来越稀薄,最后怕是真的要散了。这可使不得!
“唉——”最终,蔣大夫叹了一口气,还是亲自动手了。
蔣大夫一出手,自是分分钟搞定。然后蔣大夫回头一看,混小子居然还沉思呢,都没留意到问题已经解决了。蔣大夫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去打扰蒋忠。给二人探了探脉,蔣大夫心里盘算着,他和蒋忠分别背二人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可是,看二人现在相拥而眠,无比幸福的模样,蔣大夫却有些于心不忍要自己动手将二人分开。末了,蔣大夫也低头遍地寻找那粉花和白花去了。
蔣大夫比蒋忠有经验,很快就寻到了一株白花。出于怜惜,蔣大夫只摘取了两片花瓣。至于二人口中之后,不久,二人便有了悠悠转醒的迹象。
这时,蔣大夫忽然一手拎起蒋忠的后衣领子,脚下一蹬,便是带着蒋忠下了山。
落到山脚下,蒋忠才是猛然回过神来,叫道:“爹!你这是做什么?”
蔣大夫及时松开了蒋忠的衣领子,道:“人已经没事儿了,白花也喂了。人家小两口在山上看风景,你杵在哪儿算怎回事儿啊?走,跟我回去了,这出来一趟,去了一个时辰,下午可要忙叨了,你来帮忙。”
“啊……哦。”蒋忠不情不愿的答应道。
可是刚走没两步,蒋忠又突然道:“不是,不行。我不看着,他俩自己下不来……啊!”
“啪!”蔣大夫拍了蒋忠脑壳一下,骂道:“叫你来医馆帮忙怎么那么费劲呢?用不着你惦记着啊,人家风景看够了自然能自己下山来。不过是暂时不能动内力,你还真当人家是病秧子呐?”
“哦。”蒋忠这下子是彻底老实了。
说到底还是蔣大夫了解蒋忠。她和应昊的资质都属上乘,应昊自幼习武不说,她更是天才。虽然她才习武一年,要上下这么个寻常樵夫都能上下的山头,她又怎么做不到呢?早先蒋忠主动背二人山上,一是图个省时省事儿,二呢,蒋忠是想跟二人多套套近乎。而这会儿,蒋忠则是借口不想去医馆帮忙罢了。
被蔣大夫揭穿了他那点小心思,蒋忠这脸上也是不红不白的,居然还嘟囔道:“还不是那七大姑八大姨的,每次见了我都要问我,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啦?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介绍来介绍去还不是那几个,我都说不要了,隔几天就当没事儿似的,再说一遍,烦都烦死了……”
“啧!”蔣大夫猛地回头瞪了蒋忠一眼,瞪得蒋忠自动消音。
快走到城门了,蔣大夫才是对蒋忠问道:“你啊充哥呢?今儿当不当差?”出来的时候,蔣大夫着急,是凌空一路飞到那山头上的,没有路过城门。
蒋忠忙道:“嗯!今儿阿充哥当班。”
“那不然这样,你实在不愿意来医馆帮忙,你就去顶你阿充哥的班吧。我带阿充回去,他是真该讨个媳妇了,就让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给阿充好好介绍介绍。正好,你晚些时候也再回去接你师妹他们一起回来。今儿晚上我们就叫东馆子给送桌好菜过来,大家一起聚一聚……”
“成啊!”不等蔣大夫把话说完,蒋忠便是抢先答应道。
“阿充!”答应完蔣大夫,蒋忠便是对城门口大叫道。
于是,今日宣城城门口,下午其中一人改成了“便衣”守卫。比起给自家医馆帮忙,蒋忠倒是更乐意多当半日差呢。也是叫蔣大夫心头够气的。
时至傍晚,蒋忠跟另一个守卫招呼了一声,提前到了山脚下等着。等了好久,却不见二人下来。
蒋忠也是犹豫了一番,才是上了山头。结果就见到二人正肩靠着肩依偎而坐看着夕阳西下,好不惬意。说实话,那画面还挺美的,叫蒋忠不忍出声打扰。
应昊却已经在第一时间回头斜眼向他瞪来。
她慢了一拍,也笑笑地向蒋忠看来,问道:“你来接我们啦?”
“啊,是。这不,中午没吃上,我爹晚上吩咐了东馆子送一桌酒菜过来,也叫了阿充哥一起。要不,你们今儿就先跟我回去,若是想看夕阳,明儿再来嘛。”阿忠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这样啊,那就走吧。”她答应着,便毫不迟疑地起身。
应昊顿时更狠狠地瞪了蒋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