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记错,之前在纽约时就因为这个原因,乔伊和戴夫都不能离她太近,但看今天这少女的表现倒像是没有感觉似的。
总不至于是铜钱串到了拉斯维加斯就不管用了吧?
季九这组的第一位会谈对象便是被少女缠上的中年男人——卡尔·克里夫。
他们进去的时候,卡尔正揉着脖子,自言自语一般嘀咕了一句:“怎么突然感觉轻松了很多……”
季九不由看了眼正和他们一同进门的少女,对方恍若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眼神,转眼又伏到了男人肩上。
卡尔紧跟着一皱眉,疲劳地捏了捏眉心。
季九看不下去了,朝约翰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和少女谈谈心,自己这边也尽快开始了与卡尔的交谈。
因为这一次的目的只是先让学生对调查对象有一个明确而直接的了解,所以主要是由卡尔说明他的案件。
事件本身与资料上的描述并无差别,但季九注意到,当卡尔说到他发现菲尔德一家被害时,有一个非常奇妙的微表情,像是怜悯又像是得意,而正与约翰说着话的少女冷不防回头看了他一眼,浅色的眼底划过一抹无机质的光芒。
季九觉得,她可能知道少女为什么要缠着卡尔了。
等卡尔说完,便是自由提问环节,季九在其他人都问完后才问道:“可以告诉我你和菲尔德家各成员的关系如何吗?”
卡尔愣了愣,如实道:“因为同住一个社区,大家在路上经常会遇到,但是也就只有这样了。”他垂下头,似乎思考了一下,这才抬头,“不过小孩子们还挺喜欢和我一起玩的,所以我和菲尔德家的两姐弟比较熟悉,这算吗?”
季九笑了笑,合上笔记本:“谢谢回答,我没有问题了。”
出来的时候,同组的同学小声地问她:“为什么问这个?难道你怀疑他是菲尔德灭门案的凶手?”
一旁有人接道:“凶手还没抓住,也不是没可能啊。”
季九摆摆手,十分随意:“没有啦,我只是单纯想把背景条件了解清楚而已。”
之后还有两名犯人需要会见,不过季九觉得她也不用多考虑了,最方便的选项就是卡尔·克里夫,在完成论文的同时顺带帮帮那名少女鬼,也算一举两得。
午休时间,她特意找了个不会被人注意的地方向约翰询问那名少女的情况。
正如她预料的那样,少女正是菲尔德家被害的大女儿贝蒂。
据贝蒂回忆,案件发生当晚,他们全家已经睡下,但她还没有睡着,所以听到了从楼下传来的脚步声。
那个声音先去了父母的主卧,没过一会儿又出来了。她以为是父亲,便没有多想,迷迷糊糊间听到那人进了弟弟的房间,最后来到她的房门口。
当那个人推门进去时,她惊醒过来,紧接着就看到了站在床边的卡尔。
那个男人握着刀,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毫不犹豫地抹断了她的脖子。
她甚至没来得及呼救就咽了气,死后怨气无法平息,又看到卡尔仅仅被当作了抢劫犯还能得到减刑,无奈之下只能一直缠着卡尔。
“所以,她希望真凶伏法?”季九咬着三明治含糊不清地问道。
约翰顺手给她递了瓶矿泉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她的原话是,让卡尔伏法。”
季九接过水,疑惑地皱了皱眉:“怎么说呢……和之前的路易吉比起来,卡尔对菲尔德一家确实存在微妙的看好戏的态度,可提到两姐弟时又表现出了惋惜的心情,不像是贝蒂描述中能下手那么果断的类型。”
约翰点头表示了赞同:“我先去找找证据。”
“我也问问教授能不能跟进那个案子。”
季九说完便准备回去,谁知一转身发现不远处站了个人。他原本像是已打算离开,这会儿只好尴尬地停下来,冲她打了个招呼:“嗨。”
季九看到天空飘来两个大字——完蛋。
“瑞德博士。”她笑了笑,“你也来这里打电话吗?”
对方略显疑惑,但态度放松下来:“我听到你在说案子,已经决定好选择哪个方向了吗?”
季九连忙应道:”嗯,我想选卡尔·克里夫。不过杀害菲尔德一家的凶手还没抓到吧?真的不是他吗?”
一说到工作内容,瑞德的语气立马有了力度,连声调都略有抬高:“现场有二度进入的痕迹,至少有两个人在那晚到过那个家里。类似的案件之前还有一起,但那里只有一名凶手的痕迹。”
这竟然还是个连环灭门案?
季九吓了一跳:“所以卡尔的出现,只是个意外?”
瑞德点点头,顺势看了下时间:“午休快要结束了。”
季九应了声,跟他一起回到集合地点。等到课题分组结束,她才向教授询问了菲尔德案的情况,并表达了想向负责此案的警探收集信息的意愿。
格林教授倒是同意了她的提议,说第二天给她确切回复。
于是第三天下午课程结束后,季九带着教授的推荐信,却摸到了鉴证科。
正好是约定的时间,季九到达没多久,就有一名白人女性出来将她接了进去。
那人边走边道:“我是凯瑟琳,格林教授说你是为了菲尔德家的案子来的?”
季九连忙说明来意:“是的,为了课题,我觉得多了解一些背景比较重要。”
凯瑟琳倒也没有多问,领着她径直走入一间类似会议室的地方。
房间里摆放着几排椅子,正对着椅子的墙边竖了一面黑板,黑板上密密麻麻贴满了现场的照片,即使画面都很小,依然让人感受到了浓浓的血腥气。
还好上面没有尸体照片,季九这才敢大着胆子拍照记录。研究了一会儿后,她回头问道:“瑞德博士说现场有二度进入的痕迹,请问哪些可以看出呢?”
凯瑟琳上前指着其中一张道:“这里,这是女儿贝蒂房间的照片,你能看到窗下有个脚印,是踩到血泊后沾上的。这个位置距离床边有一米左右,但是他没再靠近,紧接着就靠着墙边离开了。”
血泊里确实没有脚印的痕迹,凶手肯定是在形成这个血泊之前就离开了。另一方面,如果卡尔是凶手,这个距离也没有办法将贝蒂杀害。
“而且我们在贝蒂房间下面的花园里找到了一个烟头,说明有人曾在此等待。对比得知那确实是属于卡尔的。”
结合这两点,也就是说卡尔很有可能是从窗户进入的?
那就和贝蒂的证词有了明显出入。
季九皱皱眉,继续认真地做笔记。
出乎意料的是,虽说卡尔将菲尔德家洗劫一空,却没有动孩子的房间。“因为他认为小孩子的房间里不会有值钱的东西吗?”
“也许吧。”凯瑟琳不置可否,在等着季九做记录的过程中,也专注地打量着黑板上的照片,“不过两个孩子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却没有被带走。”
季九动作一顿,脑海中划过什么,但是太快了,她没来得及抓住。
这之后她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将所有照片梳理清楚。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卡尔只是在案发后带走了菲尔德夫妇所有值钱的东西,但没有证据显示他杀了人。而在他自己的表述中,也没有撒谎的痕迹。
只是当晚他为什么要到菲尔德家去呢?
而且直接等在贝蒂的房间下,是和贝蒂有过什么约定吗?
既然如此,贝蒂又为什么要坚持是卡尔杀了她和她的家人?
撒这个谎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离开鉴证科时太阳刚刚落山,血红的夕照洒了一地,白日的暑意仍旧充斥着整个城市。
季九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身上竟硬是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按照瑞德所说,此次案件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如果卡尔背上那么多条人命,最后被执行死刑也是有可能的。
结合贝蒂至今对卡尔所做的事……她是真的要卡尔的命!?
但这又是为什么呢?据卡尔所言,他们理应关系很好才对啊?
无论如何,现在得先阻止她!
季九心里着急,想着先将约翰叫回来一起商量对策,然而她凝神感觉了一下,却发现他出现在监狱附近的位置。
不是说要去警察局打听消息吗?不会是直接去找贝蒂了吧?
天色眼看着要暗下来了,再过不久阴气就会盖过阳气。
心中陡然涌上不好的预感,季九看了眼监狱的方向,呼唤未果,只好拔腿往那边跑去。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赶到目的地,周围气氛骤变,街道上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
男人的身影猛地自虚空中跌出,季九当即睁大了眼停下脚步。不等她说话,对方纵身扑上来,一把抱住她往街边一躲——
撕拉——
像是有一只利爪在地面上划过,马路上赫然多出五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