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郁颜在走出医院的时候,雨就停了。
地上湿漉漉的,是大小不一的水坑,翠绿的树叶在滴着水珠,天是放晴后的白色。
郁颜站在屋檐前。
萧蕴站在她身后。
他的穿着简单,黑色的衬衣和西裤,因为刚才拥抱而变成了更深的颜色,有着淡淡的血腥气;他的发丝,也是淋过雨后的湿润,落在额头,盖住深邃的眼窝。
这应该是他们在时隔两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吧。
这样的猝不及防和突然。
“走吧,我送你回去。”
说着,萧蕴已经越过她,踏在满地雨水之上。
郁颜看了一眼,跟着走下台阶。
永嘉是个小镇,开车用不了一小时就能穿城而过。
郁颜当初为了方便上班,就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离医院不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的距离。
萧蕴开车送她回去,他身边似乎没有带人。
上车前,他从后备箱拿了一张毛毯丢给她,郁颜擦了擦身上的水。
一路无话。
不多时,黑色轿车在住宅楼下停下。
郁颜抱着毛巾下车——被她擦过,不是雨水就是血迹。
“谢谢。”
“嗯。”
萧蕴很快消失在她的视野之内。
她没有去追究萧蕴为什么会来,还来得这么及时,萧蕴也没有和她解释他为何会来,还能一丝不差的找到她的住所。
就那样吧,说与不说、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区别?
而那个拥抱,那个在耳边仿若鼓动的心跳,没一声都在颤抖和害怕的呼吸……
又烙印在了何处……
郁惠月伤情虽重,好在抢救及时,没了性命危险。
翌日放学后,郁颜和学校同事一起去医院看望,因为听说郁惠月住院医治都要花一大笔钱,他们几位同事便一起拿了些钱出来,虽然只是一小笔,也就代表小小心意了。
郁惠月的丈夫十分感激,连连道谢。
郁颜还看见了他们只有十岁的孩子,请了假在医院陪伴,眼睛哭得肿了像核桃。
郁惠月的丈夫说:“幸运的是,昨天夜里,连夜来了一位内科方面的权威专家,听说在国际上都很有名的,他来看过惠月,说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去城里装备更齐全的医院的进行更精密的检查和治疗。”
有同事说:“那就去啊,这样不是很好吗?”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让惠月的妈妈过去照顾,我妈留下来照顾我儿子,只是惠月工作那边……”
郁颜道:“这个你放心吧,郁老不在,我会帮她代课。如果有重合的课时的话,我和其他老师相互调一下就好,你们别担心。”
他笑了,感激道:“嗯,那就好,那就好,真的是麻烦你们了。我知道老师这职业是不好耽误时间的,学生的学习耽误不得。”
“别担心。”
就在郁颜等人看过郁惠月准备离开时,那个郁惠月丈夫口中的权威专家也带着几位穿着八大挂的医生过来了。
郁颜突然间看见,竟然觉得对方有点眼熟。
似乎在哪里见过?哪里呢……
她身边可没这样的朋友。
但……
她突然想起来了!
萧蕴被刺住院时,他的主治医师不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吗?
她看了眼他胸前挂牌:张志。
就是他。
郁颜别过脸,站到了同事身后。
张志没有看见她。
*
晚上郁颜和父亲通了电话。
她说她和萧蕴碰面了,父亲十分意外,永嘉并不是萧蕴会出现的地方,那里太小了,要说有公事的话根本不可能。
余情未了吗?
郁父有点忧心,他不敢去猜测过了两年后再次出现萧蕴是否下定了何种决心?曾经的他因为愧疚让郁颜离开,两年过去,他的感情也该淡了吧?
郁颜没再提起萧蕴,似乎没有在意萧蕴要做什么。
郁颜说:“我的同事出了车祸,现在医院。”
“啊!那人没事吧?”
“还好,需要治疗和修养,在转院吧,地方小,医疗设备太少了。”
“唉,这世上意外太多了。郁颜啊,你在外面也要注意了,走路、过马路啊都要小心,尤其是下雨天!”
“嗯,我知道,只是最近可能更忙了,我要帮同事上课。”
“别太累,要多休息知道吧?”
郁颜点头应:“嗯。”
第二天到了学校,郁颜却又听说,郁惠月不用转院了,医院进购了一大批医用器材,解了燃眉之需。毕竟郁惠月的身体不适合颠簸移动,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消息吧。
郁颜也跟着高兴起来,她希望郁惠月能快点好起来,她不想看见身边有任何不幸和死亡。
过后不久,他们又得到消息,说郁惠月撞伤的脾和左腿在经过两次手术后情况基本稳定,人也清醒了,只是必须卧床,现留院观察。
因为此,郁颜又一次去了医院看郁惠月,顺便告诉她班里一切都好,让她别担心。不仅如此,因为知道她要去医院,郁惠月班里的学生还写了、画了好多鼓励的话让她一同带了来。——她们准备在周六放假时约了一起过来。
郁惠月看过那些稚嫩话语,没忍住红了眼眶。
感动的吧,经历过生死,感触良深。
郁颜在离开医院的时候,还是见到了张志。
张志显然是记得她的,他惊讶的神情和恍然大悟的模样让郁颜知道,他记得她。
“萧……郁小姐,你好,好久不见。”
郁颜含笑颔首:“好久不见,张医生。”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因为萧蕴的关系,他对郁颜记忆颇深。“哦,原来你是病人家属?”
“我和郁老是同事。”
“这样啊,难怪。”
郁颜嗯了声,张志道:“那我先去忙了,再见。”
“再见。”
……
郁惠月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才终于获得批准能够出院了,恰好学校学期快要结束,她可以回家继续休养,到了下学期开学时,应该就大好了。
这段时间以来,郁颜上了四个班级的语文课,其中压力可想而知,终于在学期结束后,她光荣生病了。嗓子没了声音,整个人轻飘飘的,睡了一天醒来后还发烧了,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她爬起来吃过感冒药,又睡了过去。
朦胧间,她看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她茫然:“你怎么在这里?”声音沙沙哑哑的虚弱。
“你生病了,发烧,38度。”
“……哦。”
“把药吃了再睡会儿。”
她就着萧蕴的手把药吃了,再次昏昏然的睡了过去。
她没有精力去追究萧蕴的出现,他神通广大,有什么意外呢。
翌日醒来时,萧蕴已经离开了,她看见床头柜上摆放着一杯温水。
两日后,她在母亲的电话催促下回到c市。
母亲对她整日漂泊在外早就十分不满了,当然她更不满的是她都三十三奔四的姑娘了,怎么还不急着找男友?相较于其他,她更操心的是郁颜的终身大事。尽管她已离过一次婚。
一进家门,郁颜最先看见的不是父母,而是一叠照片——这是她这两年来打听到的合适的未来女婿的人选。足足有十人之多,可见其心之急切!
郁颜手上的行李还未放下,就先把照片塞了一手。对此,父亲也毫无办法,他也觉得吧,郁颜是时候该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了,毕竟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两年,该过去了。
郁颜被拉到沙发上,用母亲的原话说:“今天你必须挑一个,明天就去相亲!”
那架势,如果郁颜拒绝,她可能会直接把她赶出家门。
她扒拉照片,母亲就在一旁介绍,这个是谁谁谁、多大了、干什么的、年薪多少、家里有无老母幼子等等。
她说:“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不过只看照片也看不出什么来,你先选一个合眼缘的,我们挨个儿相!”
郁颜可真是服了啊。
她看了这一堆照片,指了一个平头、看起来十分老师的男人,说:“他吧!”
“好呀!我也喜欢他,叫刘平,和你一样,是老师!不过他教的是数学,虽然年龄比你小一岁,但是我听介绍人说他不在意年龄,嗯,合适就成。”
“他知道我离过婚?”
“……这有什么,等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再说吧。”
“妈,你没有想过对方会介意我有过婚史?到时该多尴尬啊。”
“呵呵,谁一上来就说这个?”
郁颜道:“相亲不是自由恋爱,相亲不就是把自己的条件,自己家里的条件摊开来摆在明面上供人选择吗?”
郁母道:“我先安排你们见面,你们先见一面,如果觉得合适的话,再说吧。如果你一上去就把什么都摊开了,这怎么能成?”
郁颜不能理解母亲,但是她之前两年‘任意妄为’已经让母亲极为不高兴了,如果再拒绝相亲,只怕心脏病都能给气出来。
“好吧,如果我说不行,你能勉强我。”
“好好好。”母亲很高兴,“我本就是让你看看的,不合适就换一个!”
见面是在第二天的下午两点过,在一家较为幽静的茶铺。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