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一人纵刀劈开身前黑衣人,喝道:“走。”身形一纵,已跳到马车上,使劲一脚踢在马背上,健马吃痛之下,嘶叫一声,迈蹄狂奔,马车轰隆隆往前急驰而去。
黑衣人见状,大喝道:“追。”四人当即迈步狂奔。那马车虽快,四个黑衣人脚力犹自不弱,几息之间,便已奔到马车后面,只见其间一人大喝一声,纵身跃起,当头一刀劈往车顶汉子。另有三人往前踏步,各使手抓住车身,欲要抢将上去。车顶那汉子怒喝一声,右手扬刀一挥,格当开来。接着身形倒栽,扑往抓车的三人,口中大喝道:“找到左使……”
赶车汉子闻声身躯一颤,心知同伴多半性命不保,心头一股怒火,恨不能立时抢扑上去。但他明白马车中人干系重大,决不容闪失,大喝道:“保重!”刀背一挥,啪的一声,重重拍在马背上,马车登时行的更快几分。便在此时,忽闻得头顶劲风袭来,他纵身一跃,跳到马背上,转头一瞧,只见一黑衣大汉兀自立在车顶,心中顿时明白,原来同伴拖住三人,却有一人躲开了。那黑衣大汉眼见一招不中,立时调转刀头,直往车顶刺入,噗嗤轻响,刀身没入车中。
那汉子极为惊怒,喝道:“尔敢。”纵身上了车顶,急驰一掌拍过去。黑衣大汉狞笑一声,不退反进,反手一掌挥上来,砰的一声,黑衣大汉身躯微微一震,那汉子却倒跌一步,险些掉下去,不待他立定,黑衣大汉身躯一晃,又一掌往他肩头拍落。
车顶极为狭隘,二人只好舍弃兵刃,近身相斗,各使出生平绝学对招,只闻砰砰之声不绝于耳,两道身影在这车顶连连闪动。
那汉子对得一掌,已知敌人武功高于自己,数招下来,渐落下风,又不能撒手逃开,只好苦苦支撑。健马受惊狂奔,又无人搭绳,哪里管甚么道路,奔了一阵,忽得上了一处斜坡,二人顿觉车身一震,险些掉落车顶。稍待立定,又各扑上去。那汉子胸口已中了两掌,只觉闷难受,心想再斗下去,非得丢命不可。当即一招打落,忽得立住,眼望的黑衣大汉又是一掌呼啸而至,大喝道:“来的好!”八字撇开,双掌倏然奔上一合。那一掌正中他胸口,瞬时只觉一股钻心之痛,双掌也已拉住黑衣大汉手臂,叫道:“死。”借着这力道往后一纵,黑衣大汉猝不及防,二人连带摔下来,方跌落在地,头顶两条马蹄登时急踏下来。
沈念卿见得数人斗过两招,马车忽然奔走,心中更觉担忧,立起身子便往马车追去。但他身小腿短,又无习得轻功,如何追的上?奔了片刻,便见地面躺着一具尸体,正是粗布衣裳其中一人。心道:“霍思妹妹还在马车中,但愿她平安无事。”虽这般想,身子还是忍不住打颤,不敢停留,仍往前奔去。
约莫奔出了半里地,右面赫然现出了一片斜坡,骤然驻足停下,望着前方两处行道,心想:“那马车往哪边去了?”忽听得斜坡上有人轻哼一声,似是受了大伤。心中欢喜,知晓定是马车上的人,拔腿奔往斜坡,跑至半腰,赫然只见荆棘丛中躺着两人,一人粗布衣裳,动也不动,像是死了。另一人却是黑衣人,正支撑手臂,匍匐爬行,他察觉来人,转头一瞧,见着一个十来岁的孩童,欢喜道:“孩童,快扶我一把。”原来那会马蹄踏下,他急忙使劲一躲,才令他脑袋没给踢中,但如此一来,却踏在了他胸口之上,瞬间断了几根肋骨,插进了脏腑之中,虽是还有性命,终究活不过许久了。这一说话,牵动伤势,不由剧烈咳嗽,嘴角喷出血液。
沈念卿见状,吓了一跳,足下并不动。那人见他不为所动,急忙颤声道:“孩童,我是好人,你不必害怕。”沈念卿望着他,心道:“方才一切我都瞧见了,分明是你们要害我霍思妹妹,怎能骗得我?”只觉愤怒至极,问道:“那马车呢?”那人双目一转,栽倒在地,断断续续道:“你过来……我……”沈念卿闻见他说话断断续续,分明快要没了生机,挨着足下走近一些,却不敢靠的太近,仍离得有六尺远,道:“那马车呢?里面的人怎样了?”那人身躯微微一颤,只不说话。沈念卿心中一急,只想到另外四个黑衣人并没见着,莫非已抓了霍思妹妹?想到这里,胆量陡然大了许多,奔至那人身边,叫道:“我妹妹呢!坏人,你……”
那人突然反手一抓,登时将他抓在手中,另一手倏然使掌拍往他胸口。沈念卿只觉一股劲风扫来,心中大惊,欲要奔开,却给他抓住动弹不得,急忙使手去挡,他这随意一挥,正击中那人手腕处,砰的一声,将那人手掌打落,竟没受到半点伤害。
那人显是惊讶至极,大喝一声,再使了一拳猛击过来,沈念卿吓得身子打颤,闭目挥掌,只觉打在一处坚硬之物上,闻得闷哼一声,只觉身子骤然一轻,他本是往后使劲,突然没了拉力,猝不及防往后跌倒。睁眼去瞧,只见那人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分明已死去了。
沈念卿一呆,暗道:“我杀了他么?我杀人了……”他并不晓得方才情急之下,无意中施展出了绝学九幽神掌,虽是年幼,却也勉强得出威力来。适才第一掌打落攻势,眼见那人再攻来,第二掌随意挥出,竟抢先击在那人额头上,九幽神掌何等厉害,掌中劲力登时震断那人生机,一命呜呼。虽说那黑衣人身受重伤,难免一死,又暗中设计妄图取他性命,却不想自己反而死在他手中,也算得因果报应了。
沈念卿顾不得许多,当即立起身来,大叫道:“思妹!”拔腿往斜坡上奔去,等他奔至坡顶,忽然瞧见斜坡下林枝丛立,难以望清,心想莫非这马乱奔,竟摔落这山谷之中?顿时身冒冷汗,这斜坡如此陡立,倘若马车摔下去,霍思妹妹焉有命活?悲戚之至,掉落两滴眼泪,大叫道:“思妹!”声音在这山谷中悠荡回转,头顶冷月溶溶,更添几分凄凉之意。
沈念卿望着这山谷怔了半会,稍微镇定,心想不论如何,总该寻到霍思,当即俯下身子,双足探下,双手抓着青藤杂草,待得一足踩稳,这才移开一手,寻找攀物。便一步步如此挨将下去,行了好大会,低往下面一瞧,只觉林木渐自变大,心头暗喜,知已快到山谷。他虽手中抓着青藤攀爬而下,实则足下均有受力之处,才没将细嫩的青藤抓断。这时眼见快到山谷,心头又挂念霍思,恨不能立时飞扑而下。微一晃神间,忽觉左足立处是软绵绵的泥土,踩立不稳,心中一惊,急忙使右足一蹬,岂料右足着力处也是分外柔软,立时双足滑下,手中的青藤一时受力过重,轻啪一声,忽得自中断裂,沈念卿一声惊呼,跌落下去。
原来方才受视力所限,竟没瞧见足下自中断开,乃是一处山壁,约莫一丈高,这一摔将下来,非要摔死不可。倘若适才他有绝顶轻功,只需稍有借力半分,当不至于摔落。但这时身在半空,已无处着力,任是轻功绝顶也无济于事。忽得噗嗤轻响,沈念卿已跌落在一团荆棘之中,脑中还未醒转,接着受力不稳,蹭的往斜坡下滚落。他只觉足心疼痛钻心,一路顺势滚下去,忽得撞在一处坚硬上,脑中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待他醒来以后,鼻中闻得一股青草芬芳,心中一动,轻轻翻转身子,除了双腿有些疼痛,竟是毫无损,心中颇有大难不死的感触。满心欢喜的撑起身子,这才感觉周身疼痛犹如散架般,衣裳已划破了多处,兀自沾了血迹,却是一路滚将下来,擦到了荆棘。伸手一摸额头,疼得咧嘴,只觉额头好大一个包,转头一瞧,身后一株大树,想必是撞在了树上。
这时天色微微泛明,四周除了些鸟鸣虫吟外,再无其他声音。沈念卿向四处一望,并没有瞧见马车的痕迹,心想自己恐怕身处山谷半腰之中,想到霍思,心中不由得难过。暗道:“霍思妹妹,你究竟在哪里?”随手捡了一根枯枝,用手拄着慢慢往山谷下走。一面走,一面大叫:“霍思……思妹……”
走了一阵,只见林木渐渐盛茂,心头起疑,暗道:“这倒怪了,向来愈到山顶,林木愈长的高大,何以这山谷却是相反。”他却不知,山谷地僻,少有人至,便连樵夫也难以寻见,加之山谷地势低缓,最具灵气,所以林木才长的高大参天。再走了片刻,只觉肚中饥饿难忍,实在难以走动,便在四周寻了些山果吃了。歇息片刻才又继续往下走,心中愈走愈惊,想到:“这山谷如此之深,思妹若跌落这么远,当真还能活命么?”这一想,心中难过顿时涌上来,只觉悲戚难当,坐倒在地,又忍不住哭了出来。他虽与霍思相处时日不长,但两人同病相怜,孤苦无依,早已将她当作亲妹妹。倘若昨晚他不跟踪殷大哥,霍思又岂会独自一人留在马车里?就算两人给坏人抓住,也不过一起死罢了,又怎会如今自己一人活得好好的?
哭了一阵,又慢慢立起身来,直往下走去。约莫走了数十丈,耳中忽然听得溪流之声,暗道:“终于到谷底了么?”急往前走了数十步,终于望见一处丈余宽的水流,轰轰作响,顺流而下,他望得怔住,过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暗道:“这里离山顶约莫一里之地,山腰林木参差,马车跌落下来,又岂能跌到这么远?实是不合常理。”这样一想,只觉身子奋颤,忍不住大笑出来,说道:“我怎么这么蠢?那时我下来之时,青藤尤是新鲜,并未察觉有马车跌落的痕迹,莫不是我选错了地方。那样说来,思妹极有可能活着。”
当即撒了枯枝,转身顺着来路返回,这一走便是一个钟头,饶是他有调息的口诀,也走的满头大汗淋漓。待他走回跌落的山壁,昂一瞧,自语道:“怪不得昨晚我栽倒下来,却是这等缘故。”向左右两面寻了片刻,只瞧见左面十来丈处微有划痕,心中大喜,叫道:“思妹!”转身往下面奔去,不过十来丈,遥遥瞥见一处灌木中一堆碎木片,待他奔近来看,前方不远处躺着一匹死马,并未瞧见霍思,心中不禁砰砰而跳。又将四周细细寻了一遍,仍不见她的身影,心中又喜又悲,欢喜之处当是没见着霍思,说不定她与自己一般,并未受到大伤,醒来后自己走了。悲伤之处却是不知她去往哪方,又要去哪里寻她。又想到殷大哥去追敌人,如今又怎样了?他犹自念起那日殷大哥曾说带二人去个好地方,却想不到中途又生这等变故。
沈念卿踌躇许久,这才收起念头,顺着斜坡爬了上去,回到了昨晚那片斜坡。这时早已盛日当空,一片好天气,他忽得记起昨晚那黑衣人,当下蹑足往那处寻去。走近一看,两具尸体都已消失不见,心想怕是给人收走了。
放眼四望,只见四周悄无人息,自己又孤身一人,不知要流浪何方。下了斜坡,这才上了大道,心想殷大哥说往西南而走,倒不如便往那边去罢。又走了数十步,只见身前遥遥奔过来一匹快马,兀自哒哒作响。沈念卿急忙避在一侧,那一匹快马沿着大道去了。正欲继续前行,猛听得身后有人大喝:“立住。”沈念卿身躯一震,便见头顶翻落一道身影,落在跟前,正是方才乘马的汉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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