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宇道:“阴君,何必伤人性命?”原来他虽见不得方勇才,只是适才却见得他亦有一番骨气,想是受了他人的蛊惑,这才出手相助。回身瞧他手腕处已是高高肿起,紫青淤结。双手一探,抓住他手腕一扭,一拍,替他接好了骨头。方勇才面上一红,道:“多谢阁下出手相助。”沈飞宇道:“方帮主,你自有一番骨气,沈某佩服。只是不可与人狼狈为奸,受他人惑言。”方勇才低头道:“阁下说得是。”说着冷冷瞧一眼阴君,自去退下了。
张天邪瞧着他,心道:“这人是个甚么来头,倒有趣得很。”原来张莺莺并未告诉他沈飞宇的相貌,他也未曾放在心上,是以如今见得亦不相识。阴君沉声道:“阁下何以要替他人强出头?”沈飞宇沉吟道:“比试必有胜负,方帮主又不是恶人,阴君岂能随意害了他人性命?”阴君心想:“今日决不能叫他插手,便激他一激。”奇道:“阁下倒真个正义,既然如此,我便饶了他。”沈飞宇道:“如此多谢阴君了。”阴君嘿嘿一笑,道:“阁下人也救了,还立在这里,莫非便要与在下过招?”沈飞宇道:“不敢妄想,在下这便退去。”说着转身,折回了丐帮。
其时天色已黑尽,莫临渊的弟子都点了火把,迎得自方人面色红彤彤一片。场中光明亦如白昼。唯独丐帮众人给火光一照,显得暗沉许多。
阴君瞧着莫临渊道:“莫掌门,你立在此处可有甚么事不成?”话中针对之意显而易见。莫临渊沉声道:“荀朋友,你何故处处要与莫某过不去?”他这般说已是极为诚恳。原来昆仑一派绝学历来只得掌门学习,他那时尚且年轻,虽深得掌门人赏识,传了些绝学。只是后来昆仑出了变故,上任掌门外出不幸折世,昆仑绝学就此残缺。是以他只学到绝学一半。若非昆仑地处西域,不给外人通晓,只怕昆仑一派就此没落。莫临渊初时还不惧他,见了那一脚踢飞铜锤,这才暗道:“若是换了我,自能踢将出去,只是要若他这般踢得疾驰奔鸿,威势浩荡,那是万万不能。”
阴君听他一说,忽然哈哈一笑,说道:“莫掌门,不是你的事物岂能强求,你若不与石帮主较量,还是速速退去罢,免得遭受无妄之灾,昆仑一脉就此陨没。”莫临渊心中咯噔一跳,暗道:“莫非他也是为那洛图经而来?”这一想只觉糟糕之极,便不回他的话。
忽听得有人道:“有人来啦!”众人寻声而望,却是丐帮中人在讲话。莫临渊那边百来人齐齐回身,只见百尺外火光攒动,便如一条火龙蜿蜒崎岖,好不热闹。须臾片刻,只听得火龙里有人道:“哈哈,果真热闹得紧啊。”声音尖而有力,锐而浑然。这时众人已近得身来。约莫三十来众,为首三人,左首一人褐色衣衫,三络腮胡,面皮消瘦,衬得他颧骨高突。右首一人双目微陷,鹰钩鼻子。面上些斑斑点点,颇为丑陋,身着碧绿衣衫。中间一人微高,体瘦而臂长,小耳大眼,年纪较二人尚轻。身着黑白衣衫。
百来之众收拢一些,那三十来人便在右处立住。右首那人笑道:“老二,真个热闹,咱们来得正是时辰。”又听左首那人道:“老三,这么多人,我还有些打紧。”中间那人笑道:“老大,老二,不可胡乱讲话,若是惹恼了诸多英雄好汉,可不是为本门树敌么。”老大、老二一听,皆说“是”,再不讲话。
阴君一见来人,心中暗叫:“糟糕,这又如何办?”却听得张天邪笑道:“三位便是‘崆峒三杰’么?”老大瞧着他道:“甚么三杰,我三人老矣,岂能再称作杰。”老二瞧着他道:“不错,阁下是何方神圣,竟然还记得我‘崆峒三杰’。”老大又道:“老二,不是杰。”老二反问道:“那是甚么?”老大笑道:“不若叫做‘哥’罢,反正在场我二人年纪怕大些,就占些便宜也无妨。”老二一听,欢喜拍手道:“不错,便是‘崆峒三哥’了。”张天邪笑道:“此言误矣。三位乃是三个人,依在下看来,不如取作‘崆峒三个哥’,如此方才威风。”老大喜道:“如此甚好。”老二附道:“该当如此。”老三道:“老大,老二,说了多少遍,不得在外人面前无礼。”说着瞧向众人道:“丐帮,昆仑,不知阁下是……”却是在问张天邪。
张天邪朗声道:“三位唤我张天邪便是了。”老三噫了一声,奇道:“想不到明教也来凑热闹了,看来传言果真不假。”张天邪一怔,反问道:“甚么传言?”老三见他尚自疑惑,心想恐怕他无意来这,当下道:“没甚么。”说着又向莫临渊道:“莫掌门,别来无恙。”莫临渊淡淡一笑,道:“傅掌门,更胜往昔。”老三点一点头,往丐帮一瞧,朗声道:“未敢请教贵帮石帮主何处,烦请分明。”石平之淡淡道:“便是石某了。”老三一见他,双目神射,笑道:“果然是英雄多俊年,傅某一见,甚为钦佩。”石平之笑道:“早先听闻‘崆峒三杰’的威名,今日得见,石某亦是欢喜。”沈飞宇也听过崆峒三兄弟的名声,自想:“老大唤作傅春夏,老二唤作傅春秋,老三唤作傅春冬,也就是崆峒掌门了。不知崆峒怎的突然来到这里?适才听他说甚么传闻,莫非也是为洛图经而来?”
傅春冬这才把眼瞧向场中一人,见他冷面深然,心道:“他立在这场中,想必亦是大有来头,却不知又是何门何派?”便道:“未敢请教阁下尊姓?”阴君道:“姓荀的便是。”却与名字不提。傅春冬瞧他如此回答,心下倒也奇怪得很。忽听得张天邪道:“傅掌门,‘冷面阴君’便是他啦。”傅春冬寻思道:“甚么‘冷面阴君’,简直闻所未闻。”虽是如此,见他屹立场中,仍自赫赫生威,丝毫不惧,也不敢小觑于他。
阴君瞧着他道:“傅掌门,崆峒派今夜来到此处,却是何故?”傅春冬道:“荀朋友问得好,我见这里热闹非凡,自是来瞧热闹的。”阴君岂会信他,暗道:“他不愿明说,我也不必问他。”便不再开口。
石平之见得崆峒派前来,又想到那阴君咄咄逼问莫临渊,心中如何不明白,暗自忧虑道:“糟了,怕是他三方都认定洛图经在我手中,这可如何是好。”原本他以为只有昆仑一派,倒也不惧,现下连崆峒派也来了,莫不是洛图经在丐帮已传得天下皆知。如此看来,岂非待会武林八大派就此齐聚?这一想,不免黯然。只道:“丐帮数月前已遭此一难,如今又寻来这等麻烦事。但教我一口气在,丐帮便不能折在我手里。”心中打定念头倒也没那么可怕了。只是冷冷瞧着场上变化,以谋生机。
傅春冬忽然道:“石帮主,傅某有个问题请教。”石平之暗道:“沉不住气了么?”旋即一笑,道:“请说。”傅春冬道:“东首沿海五大帮派是否折在贵帮手中。”石平之心中一惊,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问题,面上淡淡道:“傅掌门,此事说来话长,待得武林大会石某自会给天下同道一个交代。”傅春冬道:“石帮主说得在理,只是那凤楼阁何秋风与傅某颇有交情,这才冒昧请诉。”沈飞宇道:“何秋风并非丐帮所害,真凶另有其人。傅掌门不可轻信奸人所言。”傅春冬见他年纪轻轻,却与丐帮帮主平立,心中留意三分,道:“阁下尊姓?何来此言。”沈飞宇恭谦道:“在下小名,何足道哉。”傅春冬道:“阁下说何秋风并非丐帮所害,却是怎个说法。”
沈飞宇踏前两步,凝声道:“琅琊山腰之会我即在场,亲眼所见,并没有假。”傅春冬听他这般朗朗上口,心念道:“你立在丐帮之中,自是丐帮客卿,我又岂能信你。”当即不瞧他,只问道:“石帮主,那五大帮派终是因贵帮所折,并没有假罢?傅某听说贵帮曾广发英雄帖,而后发生这种大事。说破天来也与丐帮有干系,你可承认?”石平之点头道:“不错,敝帮说来总有责任,傅掌门又待如何?”他这话中明显强硬,不肯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