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宇拍得大腿道:“好一个副教主,竟出得如此卑劣的手段,恐为天下英雄所耻笑。”张莺莺继续道:“奉天教教主见我爹爹受伤,便说道“尊下能与我对得五百招,便自离去吧,但见林某在世,明教不得踏入中原半步。”竟然开口不提偷袭之事,我爹爹那时受了伤,无奈只得忍气吞声,带领众人退出中原,那位教主果然守信,一路上未得丝毫阻挠。只是我爹爹回了西域,每每念及心法被夺之事,心塞淤结,至今伤势未能复原。”说着便落下泪来。
沈飞宇暗暗钦佩,心道:“这张莺莺姑娘真是足智多谋,又是孝女。”便说道:“如此说来,你定是偷偷来到中原罢?”张莺莺笑道:“沈大哥真聪明,我爹爹自然毫不知情,否则又怎么会允许我孤身来到中原呢,只是他老人家现在必然知晓了。我留了封信,里面只说道我去观赏武林大会。”沈飞宇又甚为不解,只问道:“那贵教与奉天教已约法三章。怎的你们还敢踏入中原,岂不是背信弃义了?”张莺莺不答反问,道:“沈大哥,你可知朝廷为何要围剿我明教?”
沈飞宇怔住,从未想过这个原因。张莺莺狡黠一笑,道:“沈大哥,二十余年前,正是元廷暴政的时候,那时我明教聚众起义,以“驱除胡虏,恢复华夏”为号令,起义军遍布中原,攻下大半天下,当时百姓多称我教为红巾军。那时明教如日中天,威震武林,冠绝群雄。”沈飞宇点头称是。
张莺莺又道:“后来朱元璋坐了天下,他勤政为民,颇得民心,百姓无不拥护他,便将明教归为邪教外道,有道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沈飞宇点头道:“不错,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张莺莺喜道:“沈大哥,你也这样认为,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沈飞宇笑道,避之不谈,只问道:“此事与那约法三章又有何干系?”张莺莺嗔道:“沈大哥你还不明白么?他讲的不许踏入中原半步,指得是明教总坛,须知总坛便意味着明教起义军,我们只是来中原几个人,自然算不得了。”沈飞宇“啊”了一声,点头称是,只道:“这样的确算不得背信弃义了。”张莺莺笑道:“是啊,否则我又怎么会碰得见沈大哥呢。”
沈飞宇起身出了洞外,但见周天白雾茫茫,空气清新自然,一扫多日来的阴晦。张莺莺这时勉强能走得了,她支撑着站起来,也出了洞口,只是方下过雨,洞口岩石颇为滑腻,加之她重伤在身,竟站稳不得,就要跌倒在地。沈飞宇眼疾手快,左手抓住她手腕,右手不经意托住她芊芊细腰,心中不由得一荡。但觉失礼,扶她站稳后,拜一拜道:“莺莺姑娘,在下多有唐突。”张莺莺原本欢喜的脸顿时黯然,不自觉的望着这茫茫白雾,口中喃喃道:“不觉轻尘拂面,只见霭霭白顷。骤闻怨鸟飞惊,知否幽幽妾心?”心道:“沈大哥啊沈大哥,自你为了救我连命都顾不得,我便倾心于你了,我想,这世上每一个女子总是要碰见一位让她一见如故,无法忘怀的男子,你便是我张莺莺命中注定的惟一,只是我的心意,你是否能够明白,奈何奈何!便是你不接受于我,那我便孤身至死,以谢你的救命之恩。
沈飞宇听她念着这几句,知是随口而说,虽觉其中含义至深,幽怨至极,又哪里想得到这许多女孩子的心思。加之心中挂念四弟,便不加揣测,只说道:“莺莺,现下你勉强走得,咱们再歇息几日,便往扬州去。这深山老林颇为不便,没那许多疗伤的药材,耽搁太久恐留下罹患,我也要寻四弟,不知他现下如何了?”张莺莺虽黯然神伤,听他这么一说,那许多情绪立时烟消云散,不免欢喜道:“我听沈大哥的便是,那余少侠为人甚好,定当安然无恙。”说着便自想起他那一同前往的师哥,只说道:“我那师哥不知现下怎样了,都怪我义气用事,倘若他有什么不测,我真是于心难安。”沈飞宇问道:“当日你们何以分散了?”张莺莺道:“当时我取得心法,却被奉天教众发现,我与他便商议,分开逃散,心法由我携带,至于究竟能否逃掉,却是谁也不知,但愿他已逃走罢,否则便是我害了他。”沈飞宇安慰道:“这一切都是命数使然,也不能怨你。”当下又聊了些愉快的事舒缓心情,倒也怡然自得。
到得第七日,天色早已放晴。沈飞宇携同张莺莺原路返还。路上张莺莺道:“沈大哥,咱们这一回去恐有埋伏,只怕奉天教寻不得咱们,会安排些教众在外面守着,你看怎样?”沈飞宇怔住,他忧心四弟,这倒从未想到过,忽然叫道:“糟糕,四弟却回了那家客栈,不知那位卫坛主如何决定,倘若他回得奉天教,把这事一禀报,恐我四弟危矣!”心中却在想:“纵然城内龙潭虎穴我也要闯,只是这张姑娘伤势还未复原,自然不能撇下她不管,假使她被奉天教捉了去,那又该如何?”张莺莺握着他手道:“沈大哥,无妨,这奉天教自来也算为民着想,不曾加害过好人,余少侠在江湖上身正名盛,想必是不会为难他的。”
沈飞宇正自焦急,入手一片柔软,又听她一说,心里渐渐安定下来。两人不停赶路,只是深林荆棘遍布,本不好走,张莺莺又是大伤未愈,走不得几里路,便已香汗淋漓,脸色苍白。沈飞宇心道:“这样走下去只怕要走到明日了,何况她身体虚弱,又怎能走这样远呢?”心下甚是愧疚。望一眼她道:“莺莺姑娘,在下斗胆冒犯,不如我负着你走罢?”张莺莺摇一摇头,纵身入他怀里,一双皓臂挽住他脖子。沈飞宇不敢多想,抱起她便施展轻功奔去。
沈飞宇并不记得来路,只是大概往那个方向而去,行得三十里许,驻足停下,心想:“天色快要黑了,我不可往原路去,干脆绕个弯往那片乱山岗去,从那里再进城。”打定主意辨别方向又是急奔而去。
行到辰时,到得一片山坳之上,这时天色全黑,半月初升。前方里许依稀便是那片乱山岗,沈飞宇心中大喜,不敢耽搁。到得那处,地上并无什么尸体,必定是给奉天教收走了。心中一紧:“糟糕,只有卫惊云与四弟知晓这里。”再顾不得停留,发足进了城。此刻城中大道依然热闹得紧,沈飞宇二人混入其中,倒不担心有人注意。只是他二人在林中待得几日,不曾洗澡换衣,身上沾满泥土,头发凌乱,颇像两个叫花子。
沈飞宇随意寻了家客栈,掏出仅有的一些碎银子,交于那小二道:“小哥,你帮我准备两间房,准备些饭菜,再帮我买两件衣物,一件男装一件女装,休要怠慢。”那小二也是颇为机灵,连一个奇怪的眼神也不曾露出,便急急走了。不消片刻,小二便买回了两件衣物。沈飞宇二人自去房间沐浴更衣。沈飞宇换好衣物,又等了半个钟,这才敲了房门。只听得门内传出一声:“请进罢。”方才推开门走进去。
到得房内,只见张莺莺正端坐在镜台梳妆。心道:“女孩子果真麻烦的要紧。”不好意思打扰,又候了片刻。张莺莺这才化好妆,起身走过来,唤道:“沈大哥。”沈飞宇抬头去望,不由得一怔,只见她穿了一件淡紫绸衫,这时换了女装,与此前初遇颇为不同。但见她双目灵动,柳眉新秀,巧鼻如玉,脸庞秀气灵然,嘴唇边自挂了一抹浅笑,当真是有沉鱼落雁之貌。张莺莺见他失神,心里自然欢喜得紧,这欢喜只倏忽间立马又变成小女儿家的几分羞涩,俏脸微微发烫。又轻唤一声:“沈大哥。”沈飞宇回过神来,瞧见她脸色红润,眼神轻柔娇羞,又自带温柔含笑。自觉失礼了,脸上说不出的窘迫,即刻站起身拜道:“莺莺姑娘,在下无意冒犯,还请原宥。”心中大叫:“这下糟糕透顶啦,沈飞宇啊沈飞宇,你可还记得四弟么?”张莺莺扶起他,问道:“沈大哥,我还好看么?”沈飞宇道:“好……”猛然醒悟,悔之晚矣,脸上一红。张莺莺咯咯的笑,道:“好啦,沈大哥,我不逗你了。”心中当真欢喜得紧。沈飞宇避开眼神,出门唤过小二。不多时,便送了些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