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扭脸看去,这人似乎是店里的伙计,个头不高,长着一张麻子脸,可能是我们一直在寻找导游的事情已经弄得全村都知道了,我点点头,问道:“是啊,我们缺一个熟悉山路的人来带路,怎么,你有兴趣么?”
这伙计说话结巴的厉害,而且普通话不怎么标准,眼珠子一直滴溜溜的打转,不知道安了什么心思,听我问起来,不停摇头,舔舔嘴唇笑道:“俺——俺就是问问,不——久前还有一伙人想上山,村里没人愿意去,那里有黄皮子精,要命的。.”
这黄皮子精是北方的一种说法,说白了其实就是黄鼠狼,这种动物生性狡猾,和狐狸一样阴险狡诈,披着一张黄皮,非常记仇而且通人性,与蛇,狐狸,老鼠等等,都是被认为是精怪一类的东西,但是它们最多也就干点偷鸡摸狗的小事,我并不觉得会危及人的性命这么严重。
和尚若有所思,拉过来一个板凳让他坐下,满满倒了一杯酒,让他讲来听听,这伙计说话不清不楚,又结巴,我们听了很久才知道他讲什么,原来他叫张麻子,这是他几年前亲身经历过的一个事情。
我们打算要去的那个山头,不像玄阴山这么有名,但是提起那座山,凡是附近的人都知道,其半山腰上有一片地势极其复杂的密林,就算是当地人走进去,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定能走出来,日子久了,人们都愿意绕着走,宁愿多花时间,也不想在里面迷路。
提起这片林子,与其同样出名的是一个叫王六的人,据说他曾在这片树林被困了三天三夜,等村子里的人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昏倒在了山路上,从此附近的十里八乡都知道,想要过这片树林,必须请他带路,而且一定要结伙凑够五人以上,否则绝对出不来。
这王六是个年过半载的老头,年轻的时候适逢世代混乱,当过一阵子土匪,也蹲过几年监狱,能干这行的基本特点都是身强力壮,心狠手辣,所以王六即使这个岁数,依旧体格硬朗。因为那片林子里有不少名贵的草药,平时无人敢进去,所以有采药人想碰碰运气时,王六便做着给别人领路的工作,人称六爷。
张麻子曾经跟着一个采药队进过树林,当时主要跟在队伍后面打下手,主要就是端茶送水之类的小活儿,队里的人都叫他麻子,六爷收了钱,带着他们到了这片密林里面,谁知道这林子看着不大,实际上走进去天都黑透了也没能走出去,整个队伍只好停下来,暂时先在树林里过一夜。
为了休息看夜的时候避免被野兽盯上,他们找了个空地生火堆围成一圈,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吃喝谈笑着,麻子从小在山里长大,自以为这树林的复杂程度都是谣传,加上一路上没见有什么危险,坐在那啃不惯那些干粮,心里就生出不少点子来,寻思着找点什么好吃的东西来打打牙祭。
麻子小时候在曾经常在山里玩耍,因此很清楚里面的珍馐野味多的是,他眼珠子一转,知道这种事和那些采药人说一点用都没有,最后还是要经过王六同意,倒不如先征得他的同意,料想其他人也不敢有意见。于是他偷偷换了个位置,绕着火堆悄悄到王六身边唉声叹气的,说只吃这些干巴巴的饼,嘴里早就没味道了,要是能找些东西换换口味该有多好。
这些采药人不了解麻子,但是王六非常清楚麻子的性格,知道他是个不惹祸不罢休的主,十有**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这麻子又一直笑着打哈哈,故意说这林子深,在里面止不准就迷路了,还是不要到处乱跑为妙。
虽然王六不相信,但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麻子便嘴里嚼着干粮又和一群人闲扯了几句,等所有人都吃的差不多了,来回将东西给收拾好,派人负责轮流守夜的时候,悄悄的把王六给拉出来说,想带着他一起在四周打点野味给大家尝尝,也算趁着机会犒劳一下这群采药人。
王六听了连连摇头,麻子早有料到,便很耐心的继续劝解,说来回也就两柱香的功夫,而且干粮这东西肯定吃不饱,他们到时带些野味回来,说不定出去的时候这群采药人高兴了,吃人嘴软,能加不少钱。
这理由很you惑,王六又意动起来,他活了大半辈子,年轻时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的就是一个钱字,现在要是花点时间,钱字当头,不拿白不拿,但临行前,他不忘约法三章,告诉麻子,此行最多两柱香的时间,到时候如果过了这个时间,不管有没有抓到东西吃,两个人都得回来。
说起山里面的好东西,无非就是山鸡野兔,而且一般而言都不用花费什么力气就能找到,可是那天晚上说来也怪,他们两个出去点起了火把,在树丛子里转悠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也没有什么进展,很快一炷香的时间就要过去了。
麻子走在前面,急着找兔子洞,但是在这种幽深的树林里走了这么长时间,心中开始不安起来,他回头看见王六还在,而且脸上不喜不悲的,看着他面无表情,一句话都不说,麻子想着反正不愁迷路,不抓点东西回去就没有面子,便硬着头皮也要继续往前走。
他并没有继续走太远,又过了几分钟,便在前面一个土坡上终于找到个黑漆漆的洞口,被杂草盖着,十分隐蔽,他心里一喜,按照小时候抓兔子的方法,在其他地方找洞口给堵死,然后留下一个出口,寻来了枯叶枯草,用火引着了就朝里面放着浓烟。
这种方法一向很有效,几乎不用花费什么时间和力气就能搞定。果然没过一会儿,洞口里就突然闪电般窜出来一个黑影,麻子眼疾手快,伸手一把就按住了那东西,低下头仔细的一瞅,这才发现这哪里是兔子,分明就是一黄鼠狼。
那黄鼠狼又肥又大,已经活了相当的年份,在他手底下拼了命挣扎着,奈何被死死的掐着脖子动弹不得,麻子暗道晦气,揪起了那黄鼠狼用力一甩,狠狠丢到身边一棵树上,只见它落地后抽搐了几下,眼看是活不成了。
麻子在地上啐了一口,这时抬头才意识到王六不见了,而且这趟跑出去很远,不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路。他心里一慌,低头看了看那死相凄惨的黄皮子,顿时感觉一阵阴风从背后吹过,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敢再停留,缩了缩脖子就着急忙往回跑,一路上心惊胆颤的,居然给他原路找回了队伍休息的地方,这时他发现王六居然已经回来,不由气急,正要质问他为什么丢下自己,结果却发现这王六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泛着怪异的表情,瞪大了眼睛,一直对着他阴恻恻的笑,但更加古怪的是,其他人看到他这副样子,却丝毫不觉得奇怪,麻子打心底里感觉到不对,但这个时间,他又不可能独自逃走,只好离王六远远的,随便找个地方躺下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三更天左右,麻子被尿憋醒了,晕乎乎的起来就要小解,可等他睁开了双眼,那一点睡意立刻就没了,月光下,他赫然发现身边躺着的人都不见了,火堆也没了,三步开外磊着一个小土丘,插着块石碑,竟然是一座坟。
麻子当时几乎要被吓昏过去,他腿脚发软的走到墓碑旁边,发现那碑下面放着那黄皮子的尸体,而旁边还摆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牙齿颤抖着定睛看去,只觉得两眼一黑,那黑乎乎的东西不是别的,竟然是王六瞪大了眼睛,鲜血淋漓的脑袋。
他一口气憋在了嘴里,险些就吓昏过去,想也不想,跪下在坟前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扭头就跑,途中一点都不敢回头,直跑到筋疲力尽,天色泛白,才昏倒在山路上,被村子里的人救了回去。
后来他才得知那一整个采药队都没有回去,而这件事情就成了他心中的一个疙瘩,永远挥之不去,即使现在和我们说起来的时候,脸色依旧显得有些苍白,不过这个事情,张麻子并没有当作秘密埋在心里面,而是通知村里的其他人,那里面有黄皮子精,千万不能进去,久而久之,敢往那片树林去的人便越来越少了。
我听张麻子讲完,这才明白过来,村里人不愿意带我们过去,遇到狼群恐怕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最最关键的,还是他们对那一片树林存在着深深的忌讳,但黄皮子精这一说法我是不信的,联想起和尚说那里有墓穴的事,我突然猜测,那伙人该不会假意采药,实则倒斗吧?
我正要问和尚有没有这个可能性,店门口突然溜进来一个挂着清水鼻涕的小孩儿,一进门就嚷嚷,“爸!死人了,老村长叫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