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下了脑机接口上连着的数据线，雷藏慢慢从座舱中坐起。
每次从矩阵中返回现实，都会有一些晕眩不适感，高级的维生舱可以极大的改善这一情况，但雷藏现在使用的是一个比他家里那个破维生舱还老旧的矩阵联接器，所以这一次的不适感特别强烈。
雷藏呼出了腕机的全息操作界面，他呆呆看了很久，右手几次想去点击通讯录上的杰克的名字，但每次他的手都停在了半空。
那个名字以蓝色的字体清晰地显示在全息投影上——
“杰克老爹”。
十七年来，雷藏和自己的养父杰克相依为命，两人从未分开过，但此刻雷藏却觉得他和这个名字之间忽然间隔了很远的距离，远到连字体都在他眼中渐渐模糊了……
带着温度的泪水溢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滑下，渐渐冰冷。
一声压抑的哭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久久回荡。
………………
…………
……
带着浑身的疲惫，雷藏在一个小时后回到了富丽帕大厦。
敲了敲房门，雷藏喊了洛樱名字。
他可不敢闷声不响就开门进去，谁知道那小丫头会不会把自己当做闯入者一枪给崩了。
门开了一条缝，洛樱鬼鬼祟祟地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朝走廊上左右望了一眼。
“咦，那位大叔呢？”洛樱问。
雷藏没心情理会她，自顾自进了房间。
雷藏将用自己外套包裹着的四把蝰蛇手枪和若干子弹倒在了地板上（杰克拿走了一把蝰蛇和一半的点24手枪子弹），而那两只独角蜥微冲和那把毒蜂轻机枪目标太大了，雷藏可不敢贸然往自己家里带。
这些枪支被藏在一个靠近富丽帕大厦的安全地点。
红眼拾荒团在灰港还是有一定实力的，自己和杰克干掉了几个红眼拾荒团的人，万一被有心人看出了什么马脚，那会就很麻烦。
这些东西目前对雷藏而言是一枚定时炸弹，不管是贸然出手或者自用，都太危险了。
所以，雷藏打算等自己和安迪完成一次污染区之行后，再和从污染物带回来的战利品一起处理，到时候，这批军火就不再那么惹眼了。
而那支从老梁贴身的口袋中搜出的脑插，雷藏也贴身收着，他打算先让贝拉阿姨鉴定一下。脑插最好的处理方式是自用，假如想要出手的话也得等风头过去。
“诶，你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洛樱眼睛一亮，朝着武器弹药堆便扑了上去，“四把蝰蛇……这手枪威力还行，就是精准性不太好，射击距离超过30米子弹就开始发飘了……一堆手枪子弹，全是蝰蛇用的点24子弹啊……还有步枪子弹……这两个弹夹，是轻机枪的弹夹？”
洛樱没有得到雷藏的回应，她回过头，正看见雷藏嘴里叼着一片黑麦面包，关上了冰箱门。
然后，雷藏看了她一眼，退到墙边坐下。
“为什么那样子看我？怎么了？”洛樱觉察到雷藏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雷藏一言不发，默默吃着手里的切片面包。
洛樱看了一会雷藏，把玩起手里的子弹：“你好像很不高兴。”
雷藏将最后一小块面包咽下，拍去了手上的面包渣。
“你跟我老爹有说过什么吗——在我睡着的那段时间？”雷藏问。
洛樱有些不解：“啊？没有什么特别的话啊——你问这个干嘛？”
“你回答问题就可以了。”
“呃……”洛樱偏着脑袋想了一会，“那位大叔啊，是我见过的单手拆枪最快的家伙，我这么跟他说了——”
“等一下，单手拆枪是怎么回事？”
洛樱瞪大了眼睛：“你不知道吗？当时有人敲门，你又睡得跟死猪一样，你也知道，我跟我姐姐正在被人追杀，所以，我就拿了我姐姐的银色猎鹰……然后，在我亮枪的时候——我也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银色猎鹰已经变成了零件，而我手里只剩下了一个枪柄。”
雷藏：“……”
洛樱拍了一下手，竖起食指：“喔，对了！我问大叔，他的枪技是不是到了K老头那种级别，他没回答，反问我是不是认识K老头，我当然没有啦，只是有人挂了一大笔赏金，K老头是其中赏金最高的人之一，所以我才有印象。”
雷藏听杰克说起过K老头，新月的成员之一，也是他曾经的战友。
雷藏现在大概猜到了自己的养父为什么不告而别了。
“K老头被悬赏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吧，我们在翼川市北面荒野中的一个冒险营地更新了赏金任务。”
“恩，这么说，你们是从北方过来的？”
“赏金猎人可没什么固定的据点，我们一直在四处流浪，你不用瞎猜啦——反正只要我姐姐的伤好了，我们马上就走，不会牵累你和大叔的，那张资源点地图就当是提前支付给你的报酬了。”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洛樱伸手拉过自己的一只马尾辨，用头发摩挲着脸蛋，分析道：“嘛，那些家伙肯定会花钱买我和姐姐的性命，不给你点好处，万一你跑去告密怎么办？你不用有什么负担啦，反正，就当是照顾我的心情了——这样我稍微安心一些。”
“我也可以在收了你的好处之后，再收一笔骷髅党的悬赏。”
“你不会的。”洛樱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就算你昏了头，那位大叔也会阻止你。如果一个人蠢到会相信黑帮的信誉，那他肯定活不到大叔的年纪。”
雷藏不得不承认，小萝莉说得很正确。
在灰港，像他和杰克这样的穷光蛋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遍地都是，如果必要的话，骷髅党绝对不会手软的。
但在正常情况下，骷髅党不会胡乱杀人，毕竟他们在灰港并非是一手遮天。
黑帮也得遵守暗区的游戏法则，他们得显出一副讲道义的模样，别以为黑帮里都是一群唯恐天下大乱的疯子，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更希望能够安安稳稳地继续骑在穷人脖子上作威作福。
这就是为什么钱瘸子得设下赌局骗杰克的钱，而不是直接抢劫。
雷藏能够要挟钱瘸子和自己签下欠款合同，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
只是眼前的状况明显超出了骷髅党能忍受的范围。
假如洛樱说的话是真的，她们真的闯进了骷髅党的总部并带出了这份资源点地图——那么骷髅党的大佬们必定会将怒火发泄到任何一个撞上门来的倒霉鬼身上！
更何况，有时候维持信誉的最好办法，并非是忠实地执行承诺，而是将秘密交给死人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