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验尸结果,说崔渊乃是大量食用一种有毒的蘑菇而导致死亡。
昨夜食用这种蘑菇的,还有军巡院左军巡使。因左军巡使食用的不多,只出现了腹泻和呕吐的症状。
后厨掌勺的和负责采买的都被抓了。可他们诚惶诚恐,皆以为做给两位大人吃的,乃是难得的高山红,并不知是什么毒蘑菇。
后请懂行的人来分辨,说毒死崔渊的红蘑菇,看起来的确跟高山红十分相似。
“方大人,您不会就要这样定案吧?”撄宁强压着心中悲愤,紧看方暨白。
“这毒蘑菇的来历,我自会派人去查查。”方暨白叹了口气,“但若是有人有意为之,只恐怕……”
“我知道,崔大人生前与您的关系并不好……”
“方大人,”撄宁话说一半,李为止立即打断她,对方暨白道:“您向来公私分明,想必在崔大人这件事上,也会一视同仁。”
“这是自然。”方暨白应着,却是看向撄宁,话锋一转道:“但你我都该清楚,此事并非一般的杀人害命。即便我找出罪证,又能如何?”
“由我来!”撄宁义气道,“我会为崔大人讨还公道!方大人您不敢做的,由我来做。”
方暨白别有意味地笑了两声,不置可否。
撄宁却不管他这两声笑究竟是何意味,转了话题道:“如我没猜错,崔大人房里,该是少了东西吧!昨天他本整理好与玉伏堂有关人等的所有罪证,并写好奏则,打算今天让我陪同,一起面见太后。”
方暨白当即吩咐袁彻搜查,结果翻遍了,果然没发现撄宁说的这些东西——崔渊之死并非意外,更是有了一个佐证。
这时,宫里头来了一个寺人。
是来找撄宁的,说是太子召见。
行凶作恶之人,竟敢在这个时候如此明目张胆!真不知是哪来的底气。
李为止不禁担忧地看撄宁,好想叫她违抗太子的命令,不要入宫,唯恐凶多吉少。但他也知道,太子之命不可违。
对于太子的召见,撄宁虽感到意外,但却并无畏惧。既然他拐弯抹角杀了一个右军巡使,就不会明目张胆杀她一个中垒营校尉,惹得一身血腥。
她看向李为止,宽慰道:“放心!他至少不会在宫里对我下手。”
李为止点了一下头,再是不放心,也只能任她去了。
她走后,方暨白不禁对李为止道:“你这司徒,怕是要卷入这是是非非,不能自拔了。”
李为止默了片刻,终于道:“她志向高远,既已卷入,便无退路。”说着他目光坚定地看方暨白,“我跟她一样。必要之时,也请方大人您,端明立场。”
方暨白笑着,没有拒绝,也没有承诺什么。
撄宁只身一人来到东宫,前面就是太子所居上阳殿了。
殿外出奇地安静,竟是一个宫人和守卫都没有。她四下看了看,保持十分的警惕,心道太子若敢在宫里把她怎么样了,那真是蠢钝至极!可万一,他就蠢了呢?
正这样想着,大殿两侧突然冲出两队人来,个个手执刀刃,直将撄宁团团围住。
撄宁心下一惊,想了想,却又放松了。
如果太子真要在宫里取她性命,直接派弓箭手埋伏即可,何必叫这些人搞出这么大阵仗?
不过,一场打斗,在所难免。尽管知道结局如何,撄宁还是拼尽全力,以一敌多,抵挡了约略两刻钟之久。
终是被困住了,刀架在脖子上,动弹不得。
这时,太子一脸得意又轻佻地走了出来。
走至撄宁跟前,他更是笑得狷狂,轻蔑道:“传闻五兵营最年轻的校尉,武功超群,今次一试,也不过如此。”
随即他稍一抬手,让围住撄宁的人都退下了。
脖子上没了刀,撄宁便轻松地站定了。
“怎么样?”太子走近些,压低声音问:“适才有没有吓个半死,以为我要杀你?”
撄宁笑了一下,“在宫里杀我,殿下恐怕没这个胆子。”
太子愣了愣,随即“哼”了一声,转入正题,“本太子唤你进宫,是想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至于要生还是要死,全凭你自己选择。”
“殿下有何好担心的?”撄宁讥诮道,“我不过是一个中垒营校尉,原本没有太后传召,连请谏的资格都没有,殿下又何须担心,我会把您做的那些事,禀知太后?”
“你有这自知之明就好。”太子笑容里显出几分狰狞,“否则,我要你跟崔渊一样,不得好死!”
他直白的威胁、他将崔渊的死,说得好似杀鸡儆猴一般轻松,轻易地勾起了撄宁强行压下的怒火和愤懑。
她终于不再虚与委蛇,嗤笑一声,讽刺道:“就你这样,还想继承帝位?就你这样,还想成为大周江山的主人?”
太子一惊。从小到大,他何曾听过谁与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也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会有人敢跟他说这样的话。
“你说什么?”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不配做太子,将来,更不配成为周天子。”撄宁一字一句,语气里毫无怯懦。
“你!”太子顿时青筋暴跳,怒道:“你好大的胆子!不想活了吗?!”
“你想让我死还不容易?现在就可治我一个大逆不道之罪。”但是,她毕竟是太后恩典的中垒营校尉,想治她的罪,又岂能不知会太后一声?
“你既然知道,还敢在本太子这里口出狂言?!”
撄宁抱之一笑,“难道我伏低做小,你就会留我活命?现在还站在这里跟我谈这些,不过是吓唬我,威胁我罢了!等崔大人的事情过去些时日,你定然还是会向我下手不是吗?”
“你若表现得好,本太子自会饶你不死。”太子一副狂妄自大,自以为踩着一只蝼蚁的嘴脸。
“放马过来吧!”撄宁却无畏无惧道,“虽然那些罪证都被你毁了,但我,根本不需要这些,也能让你身败名裂……不,是一无所有。”
宣战了!撄宁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早宣战。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宣战的第一人,竟是太子。
死去的人,逼着她加紧脚步——她再也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