撄宁回来时,已换回自己的衣帽。她远远地向樊鹏琨招了招手,樊鹏琨跟过去,便随她离开了大相国寺。
届时,太子妃萧氏一行人,早已打道回宫,平民百姓,该烧香的烧香,该拜佛的拜佛,大相国寺,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守在大相国寺正门口的黄庭钧,陡然看见撄宁和樊鹏琨从寺里出来,震惊又气恼。
等了这半天功夫,他还是错过了!他几乎不知道,两个人是何时进去的,更莫说他们在里头做过什么。
再跟上二人,他只听得撄宁对樊鹏琨道:“我要到仪鸾司受训,就不跟你一起回中垒营了。今日之事,切记不可张扬出去。当然,除了他。”
说着她向樊鹏琨眨了一下眼,并给了他一个眼神的示意。
樊鹏琨瞧见藏在人群之中的黄庭钧,很快会意地应了“是”,并恭谨道:“属下明白。”
撄宁离开后,黄庭钧并没有急于现身,而是赶在樊鹏琨之前回到了中垒营,故做得一副偶然遇见的样子,询问他去了何地。
樊鹏琨颇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方才道:“卓校尉不准属下与别人说。”
黄庭钧本在试探他的忠诚,一听这话,忙加了火候,一本正经道:“我跟你和马钊说过什么?卓校尉年少气盛,做什么事,极有可能行差就错的。你二人作为他的亲随,当多动动脑子,盯着他一些,不能让他闯祸……快说,你这半天,做什么去了?”
“随卓校尉去了大相国寺。”樊鹏琨终于告诉他,“他让我把寺里原本应该到大佛堂伺候太子妃的静心法师,并着几个小和尚给困在了大佛堂后的小院,自己则扮了个小和尚与太子妃说了足有半柱香时间的话。”
“都说什么了?”黄庭钧忙问。
“这属下就不知了。”黄庭钧道,“属下在后院看守那些和尚,并不清楚他与太子妃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黄庭钧回想起自己在大相国寺外面,太子妃离开时颇有些兴奋的样子。对于撄宁与太子妃在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由得做出一些龌蹉的猜测来,并且深以为然,将自己的猜测当成事实,笃定地认为撄宁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让樊鹏琨退下之后,他便开始思虑,要如何利用此事,搅出一番风云来……
而此时,撄宁已经来到仪鸾司。由于李为止还未从北郊溪峡谷回来,她便找到了沈隙和王摄二人,问他们这两日有无去过赌坊,有无结识铁山寒。
王摄告诉她,“我们昨天晚上去过皇城里最大的两家赌坊,但却没有发现你说的这个人。”
“不能刻意打听,也不能想办法查查,全靠‘偶遇’,想遇见,哪有这么容易的?”沈隙则有些不满道,“这事儿,得看天。”
“的确,辛苦你们了。”撄宁抱歉地笑了笑,也觉得做这件事不容易。
“我并非抱怨,你别多想。”沈隙不紧不慢解释一句,“我的意思是,叫你别着急,此事急不来的。”
撄宁点头,“我知道,我不急。”
这时,凌奉迟从外头进来了。他对撄宁道:“李司教回来了,准备用午膳。你也没吃吧?李司教让你过去,一起吃点儿。”
“好,我这就过去。”
沈隙不禁“啧啧”出声,酸言道:“自从进了中垒营,待遇和从前真是大不一样了!李司教待你,都这么客气了。”
“那当然!”撄宁索性顺了他的话,开玩笑道:“论官职,我可不比他低。他请我吃顿饭,该!”
“好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凌奉迟睨她一眼,催促道:“快走吧!李司教等着呢。”
撄宁很快来到了李为止的住处。
桌上有酒有菜,有荤有素,倒不像是李为止临时起意,要请她一起吃,而更像是早有准备的。
“往后你来仪鸾司,都跟我一起吃。”李为止示意撄宁入座,还道:“你太瘦了,需得吃好些,好长身体,增强体力,这才承受得住我要你学的那些。”
说着他往她碗里夹了一根大鸡腿。
撄宁看着有些压力,不禁压低了声音,为难道:“李司教,您知道我……我吃不了多少荤菜的,我爱吃素。”
李为止端坐着,目光扫过她碗里的鸡腿,却是强硬道:“这个,必须吃完。”
撄宁无奈,只得闷头啃鸡腿。
一根鸡腿啃完,她都觉得自己饱了,可李为止却又将一碗米饭推给她,“吃完。”
“我吃一半行吗?”撄宁小心翼翼问,“我平常吃的本来就少……”
“我不管你平常如何吃,吃多少,往后在我这里,我让你吃的,你必须吃干净。”
撄宁又气又委屈,只觉李为止龟毛起来极是烦人!但她从未想过在这种事情上违逆他。她勉强能做的,她都会按着他的要求去做。或许,是这两年来,被他压迫惯了,苛待惯了。
“吃好饭,我教你一套新的剑法。”看她乖乖吃饭,李为止温声告诉她。
“好!”撄宁一听这话,顿时高兴起来,扒饭的动作也加快了。
李为止禁不住皱了皱眉,想叫她慢点吃,出口却变成了一句,“君子食,当以细嚼慢咽,不露声响,不着痕迹,你,注意吃相。”
撄宁愣了愣,用力吞下最后一口饭,不无气闷放下碗筷,道:“我吃好了!”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叫他管天管地管她吃饭吃多少还要管她吃相好不好,她也不能全听他的,惯出毛病!
李为止也放下碗筷,单却并不理会她的小情绪。
他先让她背熟了新剑法的口诀,随后便带她到教武场,手把手传教了。
这一练,便是半天。
夕阳西下之时,撄宁一边念着心法口诀,一边舞动手中长剑,每一步动作,都趋近完美。
李为止坐在观瞻台上,看着那一抹绚烂身姿,映着斜阳的余晖,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回旋翻动,不由得心生向往。
这是他教过的最好的司徒,很卓越,卓越得让他觉得不舍——他唯恐有一天,她再也不需要他这个司教来教她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