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公孙胜丘没把来人当一回事,只是觉得眼生。
“公孙少爷,你在绣春楼给我两张那么大的银票,却连我是谁都不认识,我快要佩服起你来了。”来人阴阳怪气地回答。
“是你?”公孙胜丘猛地一下坐了起来,“你怎么找到我的?”
来人像猫叫似地笑了两声,然后又语气怪异地说:“要是连主家都找不到,你觉得我有资格拿你的银票么?”
“你倒挺有自信,也有点本事。”公孙胜丘这话听着不像是表扬,更像是呵斥,接着掉转话题问了一句,“你来的时候有人看见你么?”
“放心吧。你们公孙家现在乱成一锅粥,别说是来个我这样的陌生人,就是闯进来一百头猪,没个一天半日也发现不了。”来人的语气开始不客气。
“放肆!”公孙胜丘大喝一声,“公孙家是你想来就来的?”
“我就是要让你看看我能不能来公孙家!”来人语气也开始蛮横霸道起来,凛凛的内容里透露出这绝对不是一次简单的上门拜访。
话音刚落,来人就一甩手,从袖口中拿出了上次在谢老板的花鸟店里露出过的蝈蝈笼形状的法器,他口中念念有词,蝈蝈笼从手里慢慢地居然漂浮到了靠近胸口的位置,接着颜色变成淡蓝,深蓝,最后完全变成了冒着荧光的紫色。
公孙胜丘哪里见过这种诡异的事情,被惊得只知道目瞪口呆地站立一旁,蝈蝈笼停在来人胸口的位置,然后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伴随着高速的旋转,里面有数十个暗红色的光点被陆续甩出来,像彼此商量好了一样在公孙胜丘周边摆出了一个看不懂的图形,接着每一个光点都开始膨胀变大,还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啸叫。公孙胜丘感觉到自己快要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仿佛身体周边的空气都快要被抽走,呼吸开始变得费力。他抬腿想走到门边,跌跌撞撞地迈了一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回去。
来人狞笑地看着公孙胜丘,用戏谑的语气说道:“公孙公子,感觉不太好吧?”
公孙胜丘紧张得快要呕吐出来了,他半跪在地上,用一只手指着来人,耳朵里却像是有一万只锣鼓在叮叮当当地敲打,震得自己心脏狂跳眼冒金星。
来人见他渐渐快要晕厥过去,这才收了术法,撤回术法的那一刻,公孙胜丘就像一只被吊起来倒挂了两天的癞皮狗,不由分说地斜倒在地上,哇哇作呕。
“你既然主动找到我,便是你我之间有机缘,说一百遍不如做一次给你看,公孙公子你不要太介意。”这话说得好像是赔罪,但是语气冰冷。
“你……你走吧,我们就当不曾见过,我委托你的事情……你……也忘掉吧,银票……你留下。”公孙胜丘终于把话喘着气说完了。
“我肯定会走,而且是马上,但是我还会再来,我们修道之人,身外的俗物都是过眼云烟,而机缘,永远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公孙公子你也不必多虑,更不必紧张。”
“你走,你现在就走。”公孙胜丘心理防线被击垮了,刚刚恢复了一点体力便开始歇斯底里起来。
“那贫道告辞,哦,还有一事相告,贫道姓杨,单名一个方,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无妨。”杨方说完这些,轻轻地抬起门闩出去了。
道人杨方走了快有一个时辰,公孙胜丘依旧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纵然他在商场上和各色人等打过无数交道,也和市井混混有过不堪一提的龌龊勾当,但是这个修者给他带来的是彻底的颠覆,对自己能力的颠覆。而且明明白白地可以感觉得到,这个叫杨方的修者,是典型的来者不善,他不去办自己委托给他的事情,反而秘密地找上门来对自己施加了一通邪恶的法术,虽然现在身体无恙,但是当时真是抵抗不下来,如果他不及时撤除法术,估计自己的脑子都会爆开。杨方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么,到底有什么目的?公孙胜丘想不明白,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自己现在捅了一个马蜂窝,捅了一个大篓子,而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补救。这个事情绝对不能够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一来和道人有往来,违背了祖训,二来暗害公孙胜岩的事情也会暴露,他将无法在这个家族内继续立足,被驱赶出家族是板上钉钉的结果。
“胜丘少爷,”门外有人敲了几下,接着又喊了一声,“胜丘少爷。”
“什么事?”公孙胜丘回过神来,稳了稳语气,问屋外的人。
“老爷见你不在,要我找找你,说该去守灵了。”屋外的声音回答道。
“告诉我二爷爷,我去不了了,身体不舒服,吐了。另外找个人帮我把房间打扫一下。”
“好的,我这就去回复老爷。”屋外人说完走了。
公孙胜丘重新躺回床上,惶恐和疲惫的双重压力下,他逐渐进入了梦乡。
魏捕快自从发现徐老六和徐老八之后,一直就没有放松对二人的蹲守监视,但是令魏捕快感到奇怪的是,似乎徐老六和徐老八的钱,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守了快一个星期了,没有任何人找他们,他们也没有主动找过任何人,二人心安理得地过着猪一样的幸福生活,无忧无虑。魏捕快心内着急,和王捕头商量了以后,决定还是把他俩先抓起来审一审,这样耗下去实在不是个办法,万一他们和绸庄纵火案没有关系,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
这天徐老六和徐老八刚刚吃完饭,打着酒嗝往回走,就看见对面过来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男子,这男子生得是气宇轩昂,剑眉阔鼻,走路似乎都带着风。回去的路本来就窄,他兄弟二人在巷子内并排行着,占据了几乎全部的青石板路,对面的男子眼看就要和他们撞上了,也不拐弯,似乎并不想踩到下面的泥地里。
徐老八横惯了,要论个头,他也不输对方,虽然长得就差了那么些意思。这三人两个方向越走越近,最后干脆徐老八和对方差点要鼻子贴上了鼻子,这就真的没法走了,三个人都只好停了下来。
和徐老八对上的正是王捕头,他看着徐老八这副横着走的螃蟹劲,止不住地乐,心想我还怕你掉头跑掉,特意安排了弟兄们在身后堵截,谁知你这是不知死活,拎着脑袋上肉秤,也好也好,省得我们再花力气追。
徐老六和徐老八身后带队的魏捕快也快要笑出了声,于是对穿着便服的几个弟兄们招了招手,大家慢慢地收拢包围圈。中午的街上人并不多,但是既然都对上了眼,那就当作是打群架,也就不在乎暴露不暴露了。
“笑什么你?你他妈有什么好笑的?”徐老八喷着唾沫星子问,一股嘴里发酵的酒肉酸臭味直喷王捕头的鼻腔。
想来倒也是,这兄弟二人天天荤腥伺候着,大酒喝着,却从来不刷牙,自然气味独特。王捕头千算万算,没算到徐老八嘴里的味这么重,皱着眉头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把路给你徐爷我让开。”徐老八见王捕头后退,以为对方怯了场,当然是更加得意,气焰愈发嚣张,紧接着就前进了一步,蚕食了刚才王捕头让出来的那一丁点的空间,然后用肩膀顶了他一下。
这一顶倒是把王捕头给顶了个醒,徐老八看着不如王捕头魁梧,但是骨骼宽厚肌肉紧实,肩膀上暗含了一股练过的劲道。徐老八轻蔑地哼了一声,又是向前一步,用肩膀继续顶过来,仿佛要是王捕头不让开,他能一直把王捕头顶回自己那个狗窝里。
王捕头这次不敢怠慢,侧身让过徐老八的攻击,在他肩膀力道用尽的时候,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紧跟上去,扣住了徐老八的手腕,然后向着内侧一拧,同时脚下也没闲着,对着徐老八身体同一侧的膝盖后面就蹬了下去。
徐老八被扣住肩膀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没清醒,正在回味着牙缝里的那点残渣,但是当他被拿住腕子的时候,脑子里“噔”地一下一片清明,他立刻反应过来这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于是连忙弓下身体,顺着王捕头的力道,一只脚脚尖点地,另一只脚的脚掌在地上一蹬,身体旋转就冲着王捕头的下三路扫了过来,就这么一个转身的工夫,被扣住的手也挣脱出来了。
“跑,六哥!”徐老八大吼一声,身体的力道不减,直接把王捕头撞翻在地,然后自己也起身要逃。
这下不管是穿着便服还是官服的,全部从街的两头迅速聚拢了过来,徐老六努力瞪大了老鼠眼,在电光火石间判断了一番当前的局势。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于是折着身子就冲进了旁边的一家茶楼里。
这茶楼和饭庄完全不一样,当下刚好是饭后大家化淤食扯闲谈的时候,楼上楼下都坐满了茶客,主位靠墙还有给客人拉着弦子唱戏的,不是一般的热闹。看到徐老六猫腰直接往二楼冲,后面的捕快也是操着家伙就闷头追,一边追还一边喊。茶楼里顷刻间就像是挤满人的澡堂里突然浇进了几大桶开水,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徐老六身材看上去干瘦矮小,却十分灵活,在人群中反而占据了优势,像一只跳蚤一样从这张桌子跳到那张桌子,追捕他的人就显得狼狈不堪了,不时撞到桌子或是茶客,弄得一身湿漉漉的不说,还沾着茶叶和各种小吃的碎屑。徐老六跳到离窗户最近的一张桌子旁,又探出脑袋往下看了一眼,徐老八已经被王捕头等一群人制住了,绑成了一个大麻花。于是他不再恋战,又是一个跳跃,直接跳上了窗沿,接着伸手抓住窗户的上沿,双腿向外一晃悠,整个人便倒挂到了房檐上,倒悬半空的徐老六腰杆用力,双手像划船般前后一摆,竟然又直直地翻上了房顶。这一整套动作前后加在一起也就不过嗑开一枚瓜子的工夫,看得茶楼里的人都忘了他毕竟是个被追捕的贼人,居然有人带头叫起好来,简直比在戏园子里看名角翻跟头还过瘾。
魏捕快心有不甘,趴在窗户上伸出半个身位往房顶上扯着脖子看,哪还有什么徐老六的影子,只得和楼下的王捕头对了个眼色,悻悻地出了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