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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衍与南蛮的不和早有苗头,虽朝廷未曾声张,百姓并不知晓,但褚清辉身为当朝公主,多少有所察觉,只是没料到出征的日子来得这样快。

她五月份查出有孕,接着就是害喜,好在孩子乖巧,并不怎么折腾,除了缺少食欲、每日犯困,身上没有太多不适之处。

这段日子,朝廷调遣粮草军饷,城外驻军更是一刻不停的操练。闫默也去了城郊大营,往往四五日才能抽得一点空,马不停蹄回来看她一眼,椅子没坐热,又急匆匆离开。

等到了六月中,害喜过了,大军也该拔营启程了。

出发前一晚,闫默终于得以回府一趟。

褚清辉早已将他的行囊收拾好,因不知此行何时才能归来,连秋日的行装也都带上,装了三四个箱子堆在地上,她一遍遍查看,唯恐遗漏了什么。

紫苏担心她受累,劝了几次,将她扶起来,坐在椅子上休息。

太阳已经落山,从堂前穿过的晚风仍然带着一丝燥热。闫默的身影忽然从院门口转进来,身后绯红的晚霞烧透了半边天。

褚清辉看着他黑色的衣袍在暮色中翻滚,只不过一眨眼就到了自己眼前。

她抬头愣愣地看着他。

紫苏无声打了几个手势,带着伺候的宫女们退到屋外。

屋子里已经掌灯,不知是晚霞还是光影,于她泛起一层水膜的眼睛中闪烁。

闫默俯下腰,干燥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轻叹:“又瘦了。”

褚清辉似乎才反应过来,捧住他捂在自己脸上的手掌,弯起嘴角,眼中的水光也跟着荡漾,“还说我呢,先生自己也瘦了,再瘦下去,以后抱不动我可怎么办?”

闫默听完,伸手便轻松将她抱起,还颠了颠,“小猫一只。”

“马上就是两只了。”褚清辉一手勾住他的脖子,另一手摸着小腹。

闫默也低头看去,神色有几分复杂,转眼即逝。

俩人都不提近在眼前的分别,如同往常一般一同用晚膳,洗漱后一同歇下。

褚清辉窝在闫默怀中,有一句没一句说着日常小事。

“廊下那一窝小燕子已经会飞了,我本以为只有三只,那天飞出来才知道,原来有四只。这几天没看见它们的踪影,想来是飞到别处筑自己的巢去了。听下面人说,那两只老燕子又产了一窝蛋,它们可真是一对勤快的父母。”

“像你。”闫默搭了一句。

“什么呀……”褚清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又在取笑自己当初说要生好几个孩子的事情,不由羞恼,“我只提了那一次,先生打算笑我多久呢?”

“笑到笑不动。”闫默十分诚实。

褚清辉哼哼,“先生最好别叫我抓到小辫子,到时候我叫宝宝一起笑你,是不是呀小宝宝?”她低头跟自己的肚子说话。

“我天天看,感觉一点变化都没有,先生来摸摸,看看小宝宝是不是长大了些?”

她拉住闫默温暖的大掌,罩在自己小腹上。手掌将小腹遮了个严严实实,掌下微微隆起的弧度,正好与掌心贴合。

闫默停住没动,手脚有些微不可察的僵硬,直到褚清辉催促了一声,他才轻轻抚了一把,“是长大了。”

褚清辉便十分欢喜,“当初芷兰有孕的时候,我仔细观察过了,前面几个月肚子都不怎么明显,三月份显怀,五月份才真正隆起,等到之后就长得很快了。他在我肚子里会打拳踢腿,会伸懒腰,会翻身,说不定还会吐泡泡呢。”

闫默并不出声,只静静听着她对于孩子的憧憬与想象。

“太医说,算日子,宝宝出生大约在来年正月,还有半个夏天,一整个秋天,一整个冬天……我在这里,宝宝也在这里,等着先生回来。”她越说语调越轻,眼神逐渐悠远,似乎还没分别,就已经想到了来日重逢的时刻。

闫默搂紧她,低声道了句好。

褚清辉吸吸鼻子,又扬唇笑道:“明天我就不去送先生了,那么多人看着,我要是忍不住哭鼻子,那就丢死人啦。”

“不哭。”闫默亲吻她的眼皮。

褚清辉眨了眨眼,眼睫有些湿润,“没哭,是困了。”

将薄被拉好,闫默又把她往自己怀中拢了拢,“困了就睡,往后好好用膳,好好歇歇,等什么时候长胖,我就回来了。”

“拉勾。”褚清辉立刻伸出小指头。

闫默也伸出指头,被她的小指勾住晃了两下。

“好啦,这是先生答应我的,等我长胖你就回来,要是说话不算话,我跟宝宝就不理你了。”

“是,答应你了。”

褚清辉满意地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在他怀中蹭了蹭,此后便不再有动静,也不知是否睡去。

闫默一直看着她,彻夜未眠,直到红烛燃尽,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两声鸡鸣,才最后看了一眼,轻手轻脚起身。

知道男主人今日出征,府里伺候的人也天未亮就起了,院里响了一阵脚步声、搬运行李的动静,不久后彻底安静下来。

守夜的宫女举着烛台,小心翼翼到内室看了一眼,见公主并未醒来,便又安心退出去。

床帐内,褚清辉睁着眼。

大军开拔,京城里热议了几日,之后又沉浸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中。

公主府却越发变得冷清,连往日稍嫌吵闹的燕子窝,如今也只剩两只老燕轮流孵化新的孩子。

眼下胎位已经坐稳,褚清辉却没了出门的兴致,平日里除了偶尔入宫,或请安或小住,其余都只在自己府上。

林芷兰却一反常态,开始频繁带着孩子出入公主府。

她的孩子六个多月,正是最白嫩可爱的时候,不论谁来逗弄,都咯咯笑个不停,但凡见了的,无不说她惹人疼爱,其外祖父,如今礼部尚书更是因此给她起了个“灼灼”的小名。

褚清辉原本就疼她,如今一见,更是舍不得撒手了,只是身旁的人顾及她的身体,不怎么敢给她抱,只把她眼馋的快要流口水。

她晓得林芷兰是怕自己寂寞,所以常常带着孩子上门,名为叨扰,实为陪伴。她感念这份用心,却也怕因此叫林芷兰在张府里受为难,便道:“天气炎热,往后你别总往我这里跑,自己皮糙肉厚的不怕晒,可别把我的小灼灼晒黑了。”

林芷兰捏了颗青梅,闻言委屈道:“表姐就是偏心,如今眼中已全然没有我的地位了。”

“你晓得就好,”褚清辉一脸嫌弃,“晓得了就该有自知之明,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把我的茶啊果啊都吃完了,装了满满一腹回去,你倒是好算计。”

“哎呀,这可怎么办?我这蹭吃蹭喝的用意,竟叫表姐看透了。”林芷兰捂着嘴笑。

“瞧你那点出息。”褚清辉嗔她。

两人你来我往,还有一个小娃娃在旁可供逗弄,日子到底好打发了许多。

南边不断有战报传来,大军行进一个月后,如今已经到达边关。

南蛮领地历来多山多水多丘陵,许多地方沼泽遍布,瘴气弥漫,偶尔有成片的土地,也十分贫瘠。朝廷出兵的本意,并不是为了将这蛮荒之地攻下来,而是要一次将蛮族打怕,换取十来年安宁。

可这些蛮夷却不与大军正面相击,而是凭借地势躲躲藏藏偷偷摸摸,弄些小打小闹。就如人身上的虱子,不会致命,却也着实叫人厌烦,要抓又一时抓不干净,只得按捺下来,从长计议,战况一时陷入间僵持之中。

转眼天气转凉,秋风卷起红叶落下,头顶上不时有大雁成行飞过,某日清晨起来,府中那一窝燕子也没了踪迹,想是飞往温暖的南国去了,不知来年还能不能等到它们。

这一天天气正好,褚清辉闻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淡淡桂花香,心中起意,叫厨房用刚打下来的桂花和今夏从湖中收起的莲子,做了桂花莲子糕,才端上来还未动嘴,林芷兰和秦含珺就相携上府了。

“你们二人难不成是约好了,晓得我这里有好吃的?”褚清辉请两人坐下,宫女奉上茶点。

林芷兰嗅了嗅,高兴道:“同样是桂花糕,表姐府上做的,连香味都比别处浓,看来今日又有口福了。”

“灼灼都没你馋。”褚清辉没好气,又看向秦含珺,“一段日子不见,含珺更漂亮了。”

自从年前赐封太子妃圣旨下来,秦含珺就一直避不见客,与林芷兰和褚清辉之间也是信件往来居多,见面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

如今她每日里都要接受引教姑姑的指导。她长得像秦夫人,原本五官就精致,只是吹久了西北的风,皮肤不够白皙光滑,仪态也不如京中贵女规范。眼下关在房里学了这□□个月,不仅皮肤捂白了,坐立行走间的姿态也有了自成一派的气度。人还是从前那个人,可猛地一看,与之前相比,却又大不相同。

“我就说吧,刚才我也这么说,她还不信,说我取笑她,我哪敢呀。”林芷兰附和。

褚清辉笑眯了眼,“也就现在还能含珺含珺的叫,等钦天监选好日子,你与太子哥哥完婚,我们就得叫你一声嫂子了,往后请嫂子多多指教才是。”

林芷兰一听,还站起来施了个万福,笑吟吟道:“请太子妃嫂子多多指教。”

“你们……”秦含珺被两人取闹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手中怕子搅了又搅,嗔了林芷兰一眼,轻声道:“我看公主说得不错,你自成了亲,就学坏了,一贯油嘴滑舌,哪还有一分从前的内敛矜持?”

“所以才要请嫂子指教呀。”林芷兰不以为耻,反而笑得更欢。

褚清辉失笑摇摇头,“我可得叫人与张老夫人好好说道说道,莫让灼灼跟你们夫妻二人学坏了。”

几人玩笑一阵,方道明今日来意。

原来是秦夫人当年还在京中之时,每年都会去城外伽蓝寺上香祈福,前年回京,她因身体不便,由秦含珺代行,过几日又到了还愿的日子,秦含珺心知褚清辉必定挂念在外行军之人,特地上府去问她是否要同行。

她看了看褚清辉的肚子,“或是公主有什么心愿,交由我在佛前说一说,不必亲身前往。公主是双身子的人,菩萨必定能够见谅。”

褚清辉轻抚小腹,她腹中的娃娃已有五个多月,肚子一日比一日圆滚,行走间不如从前方便,可是秦含珺的提议,仍叫她心中一动。

去年闫默下江南赈灾,两人信件不断。如今他出征打仗,褚清辉却不好给他写信了,只能够从寄往京城的战报中得知前线状况,而他是好是坏,有没有受伤却一点也不知。

未免叫人担心她,她如今在人前不怎么提起闫默,可越是如此,心中越是忧虑,不如便去菩萨面前求一求,多少也能换得一丝心安。

见她们二人都要去,林芷兰道:“也算上我,我去点一盏长明灯。”

几人就此说定,不久,见褚清辉面上有几分疲色,林芷兰与秦含珺起身告辞。

二人没让褚清辉相送,熟门熟路出了内院,沿着抄手游廊往外走,转过一个拐角,迎面忽然出现几个人。

林芷兰等还未将来人看清,就听得一声欢快的表姐,一个略显圆润的身影朝两人跑来。

“小恂?”她有些惊讶,等看见二皇子身后的人,更是吓了一跳,“太子表哥?”

对于太子,林芷兰并不敢像面对褚清辉与褚恂时那样随意,忙行了个礼。

秦含珺的动作比她更快些,早就低了头行礼。

不等太子发话,褚恂蹦蹦跳跳到了跟前,“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表姐快起来,你们也来看阿姐吗?”

林芷兰忍不住摸了摸他欢快的脑袋,“是呀,你阿姐府上的厨子新做了桂花莲子糕,味道可好了。”

褚恂听得更是双眼发亮,这些闲食皇后不让他多吃,但是在褚清辉面前磨一磨,总能够让她宽限些。

说话间,太子已到了面前。

“这便走了?”他问。

林芷兰点点头,笑道:“表哥来得晚了些,我和含珺才叨扰过表姐。”

她看了垂首的秦含珺一眼,忽然心头灵光一闪,做出个苦恼的样子,“糟糕,方才走得急,把荷包落下了,小恂陪表姐回去找一找,含珺,你在这等我一等吧。”

说完,不等秦含珺反应,拉了褚恂的手就走。

“芷兰——”秦含珺急得下意识往前跨了一步,要去追她,又生生止住。

身边伺候的人无声退下,秦含珺的侍女芍药愣头愣脑杵在那儿,也被林芷兰的侍女牵着手拖走了。

不过眨眼间,仅臂展宽的回廊上就只剩下两人。

一时无言,秦含珺盯着脚面,拿着手帕的指头捏得发白,恰好秋风将别处的银杏叶卷落到她脚边,她就盯住那小扇般的黄色叶子不放。

太子咳了咳。

秦含珺飞快抬头瞥他一眼,又更快地低下,继续瞧那片叶子。

两人身高差异,她低头的动作叫太子将她头上的发髻珠钗看个透彻,如此有了个话头,“不喜欢白玉簪?”

没头没脑的话,让秦含珺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今日头上只有两个装饰,一支翠玉钗和一支嵌了珍珠的银簪,太子说的白玉簪,应该是行笄礼他时赐下的吧,此时正在佛龛上供着呢。

秦含珺如实说来。

太子沉默了一瞬,才道:“……不必如此恭敬。”

“嬷嬷说礼不可废。”

秋风无言从二人身旁吹过,秦含珺小心瞧了瞧太子,不知他为何还不去看褚清辉,想了想,道:“公主今日气色不错,若知殿下来了,肯定更加高兴。”

太子周身似乎轻快了些,“我在宫中,出入不便,你若有空替我多来瞧瞧她。”

秦含珺自是点头,心中却有些疑惑,她来瞧就瞧了,为什么说是替他瞧呢?

两人有一言没一语,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林芷兰回来,秦含珺终于如愿告辞。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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