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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的颓唐,一如从前佝偻的背影,一尘不变的浑浊目光。
两个少年瞪大了眼睛,他们看到苏乞年从玄阴洞中走出来,步子有些踉跄,却也仅仅只是踉跄,甚至连脸色,也只是微微苍白,相比他们而言,要好上不少。
这……
两个少年面面相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难道这个苏乞儿身体底子很厚?吃老本硬撑下去了?
除此之外,两个少年实在想不出其它的理由,至于中途偷偷溜出玄阴洞,更是没有机会,事实证明,历代想要躲避惩戒的,最终都没有好下场,不是加倍惩处,生生被阴风吹得骨肉分离,就是直接被驱逐出逍遥谷,这更加严重,直接就会被刑部派遣官差带走,不再有缓刑,一个月内就会被问斩。
接过道士静笃手中的虎骨汤,苏乞年嘴角扯动,露出一抹憨憨的笑,而后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活见鬼了!
两个少年都心中嘀咕,但是静笃道士面前,他们颇有几分畏惧,不敢太过放肆。
……
一个时辰后,逍遥谷。
明月渐起,一行四人的归来并未引起多大的骚动,只有寥寥一些在外行走的人注意到了,不过也只是扫过一眼,就不再关注。
再大的笑料,也不过只是枯燥生活的调剂,武力才是最重要的,他们追求筑基,渴望内家真气,除此之外,其他都是过眼云烟,不值得耗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虎头铡高悬,恐怕就是那临水第二间茅草屋的刘子明,也绝对不轻松,大汉律法,天子威仪,容不得半点亵渎与轻慢。
茅草屋依然清冷,火盆生起,将灯油与凝结的墨锭置于一边缓缓化开。
苏乞年磨墨,半截小指长的墨条已经很难把握了,有些发臭的墨汁在缺角的砚台中荡漾,映着跳动的火苗,墨汁荡漾,火光乍碎,仿佛银花绽放。
虬结的兔毫趣÷阁用温水泡开,剔除几根翘起的杂毛,看上去已经不能再用几次了。
一张焦黄的麻纸铺开,苏乞年点墨,沾水,落趣÷阁。
趣÷阁尖墨汁凝结成珠,苏乞年敛神,拉开一道飞白,他的趣÷阁墨不复杂,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简单,但是寥寥几趣÷阁间,就勾勒出一道模糊的背影,这是一副极婀娜的身姿,有些稚嫩,但哪怕只是一道背影,也可以想象到几分绝代芳华。
一双如玉的藕臂负于身后,青丝如瀑,仰望九天之上,一轮明月如盘,当中有树影婆娑,琼楼隐现。
一炷香后,苏乞年收趣÷阁,在纸上凝视良久,随后在旁边空白处题了一句话:
“欲乘风归去,恐琼楼玉宇。”
最后是落款:苏乞年于大汉赤霄历五千四百三十二年。
等到墨迹微干,苏乞年自木桌下的夹缝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布包,这是当初他一直贴身收藏的,初入逍遥谷,才没有被人察觉,布包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小叠藏画,不是麻纸,而是微微泛黄的老宣纸,入眼的第一张,画面却是与桌案上刚刚完成的一般无二,只是那背影稍稍稚嫩,除此之外,甚至连题字也一般,只是落款有些许不同。
苏乞年于大汉赤霄历五千四百三十一年!
两幅画几无二致,只是刚刚完成的这一幅,趣÷阁墨更显精炼与老辣。苏乞年目光在这幅画上停留数息,有些复杂,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少年的眼中有着异样的深邃,将桌案上的画取下,折好,覆盖上去,亲手一层层用布包好,再缓缓推入桌下的夹缝中。
……
朝阳不管是什么季节,都是温和的,它火红一片,照亮了大汉万里江山。
辰时演武,苏乞年没有去,辰时过后,他才慢吞吞地背着药篓,朝着武当深山中行去。
岸边,一些准备出行的缓刑死囚露出诧异之色,不过看苏乞年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也都有些领悟。
原来,也不只是一个废物,也知道痛苦,不愿再入玄阴洞,现在强撑着入山采药。
临水的第二间茅草屋前。
此时,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负手而立,身上是看似朴素的蚕丝青袍,在他身边,还有几名年轻人簇拥着,一个个看向这青袍年轻人的目光,都充斥着敬畏之色,甚至在那一双双瞳孔深处,还有着深深的艳羡。
大汉二品明阳侯刘青独子,皇室宗亲!
哪怕是成了死囚,刘子明身上也有一种难掩的气质,仿佛九天之上的神龙,不自觉的就令普通人自惭形秽。
这就是唯有家世和出身才能够赋予的,先天生长在大汉最肥沃的土地里,从学步启蒙开始,对于皇室宗亲,皇族就有着自己五千多年来遵循的规律,各种底蕴堆积孕育,就算是先天体弱的后代,都几乎不可能诞生。
“原来,也不完全是残废,只是没有逼迫到极限,人果然不是可以用常理衡量的。”刘子明淡淡道,“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能够经受住这么多的目光和唾弃,不是真的自甘堕落,就是心志坚凝,忍辱负重之辈,这样的人,才最可怕。”
苏乞儿,是这样的人?
刘子明身边,一干年轻人都在心中嗤笑,要他们相信苏乞年忍辱负重,心有大抱负,不如让他们相信今日入山能有一株百年老山参的收获。
踏进山林的那一刻,苏乞年腰脊慢慢挺直,他黑发披散,眸光破混沌,此时露出几分忌惮之色。
从他走过临水岸边的那一刻起,一道目光就落到身上,直到他走进山林中,才终于收回。
刘子明!
明阳侯刘青,这位天下少有的顶尖元神高手的独子,身上有着很多苏乞年琢磨不透的地方,若是真的被看出一些端倪,苏乞年也没有意外。
不过眼下,他就顾不得这么多,给他的时间只有五年,不说臻至二流之境,龙虎交汇,就是筑基开天,孕育内家真气,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甚至苏乞年都没有一点底气,等到他晋入二流之境,能否有所改变。
所以,这五年时光,他唯有倾尽一切力量变强,不断掌握强大的武力。
甚至即便是大汉天朝,坐镇方圆万里江山,对于真正的武道强者,也有着足够的尊重,至少苏乞年就听说过,对于天命宗师,汉天子允诺无条件满足三个条件,只要不危及江山社稷,不有悖于人族大世宁定。
但整个大汉天朝,又能有几个天命宗师,这样的人物,转天命、握天道、证长生,普天之下能令他们办不到的事,已经寥寥无几。
……
苏乞年如一道风,在深山老林中穿行,大雪封山,一眼望去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对于一般缓刑死囚来说,采药无疑增加了巨大的难度。
但苏乞年就一点不在乎,他精神力笼罩方圆十丈之地,所过之处,四方上下,没有什么能够逃过他的感知,甚至而今,不需要一些小手段,他也能够自行完成每天的采药量。
不过今天有些不同,采药只是次要,他放开步子,更进一步深入武当山老林中,《龟蛇功》他达到瓶颈,第五层的功夫难以圆满,现在他就要寻求突破与感悟,将自己不断置身于险境之中,如果不死,往往有破而后立的机会。
“武当山中连妖兽都没有,以我《龟蛇功》第五层的功夫,这样也活不下去,那不如等死,我也就真成了苏乞儿。”(求推荐票保新书榜,真是步步惊心,同时求新书友加入书架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