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an。
撒旦。
他还有一个名字叫白帝。
这人天生贵相，福寿绵长。
八字书上说：“此命生来大不同，恭候卿相在其中，一声自有逍遥福，荣华富贵极品隆。此人，官拜公侯富贵极品最上格命也。
人一辈子，什么都能抢，惟独别人的好命，你抢不走。
路浔想起自己的命。那么轻，那么薄。少少的几两，鸿毛一样的重量。预示一生劳苦无福。
算命先生怎么说？
对！劳劳碌碌苦中求，东走西奔何日休……
后面两句忘了，反正挺惨。先生说，这种命如同好命。万里挑一，世间难寻。
路浔当时就笑了：“所以，我得感恩？”
那时，他年少轻狂。哪里信这些。出门就撕了写有乾坤的算命纸，撒花瓣一样扔进护城河。身旁一个人，把算命纸也撕了，扔掉。“骗子！谁信谁是大傻叉！”他破口大骂，展臂揽住路浔的脖子，“走！打游戏去！”
月光下，那人笑得从从容容坦坦荡荡。银色碎发，玉一样清润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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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大了。看不清街对面。
路浔没带伞，被困在拉面馆里出不去。起身走到遮雨棚下抽烟。耳边有叮咚沉闷的雨声，还有身后电视机里Satan低沉沙哑的嗓音。
记者：“请您和大家打一声招呼。”
Satan赖洋洋挥手：“嗨。”
迷妹们放声尖叫，还有一群小伙子大声喊：“男神！男神！”
餐馆里，高中生们也兴奋地喊：“Satan！Satan！”
记者鼓掌，情绪激动：“燕城人民真是非常热情！据说今天去机场接机的粉丝有上千人，是不是吓坏你们了？”
Satan淡定：“还好。”
记者：“我看报纸上说，有一次你们去上海比赛。接机的粉丝因情绪激动，差点冲进停机坪，想从飞机下直接接你们出来？”
Satan笑：“夸张了。但那次确实有几个粉丝行为过火。”
记者：“想对他们说什么？”
Satan：“谢谢大家喜欢我们，支持EvilCompass就好。不用玩命。”
台上台下，电视机外，一片笑声。
路浔唇角轻弯，烟夹在手里静默半响，终是忍不住回了头。
不出所料，电视里那人劲儿劲儿地坐在沙发里。红帽衫，黑裤子，永远左腿在上的二郎腿。面色冷淡，优哉游哉。让人爱又让人不敢靠近。脖颈处一副巨大的BeatsMixr黑色耳机。衬着月光一样的白发和澄明黑亮的眼珠。
记者问：“这次EC来燕城，除了参加明天在展览中心举办的网游电竞论坛，还有什么安排吗？”
Satan：“还有新游戏推广。”
记者：“《星河大陆》2？”
Satan：“对，这次公司还会举办比赛。五对五，具体参赛规则玩法大家可以登陆麒麟兽网站去看。新游戏两周后上线，部分场次我会担任解说。欢迎喜欢电竞的年轻人踊跃报名。”
台下一阵欢呼。
记者好奇：“奖品是什么？您方便透露吗？”
Satan懒得多说话，修长十指脑后相握，“奖品挺多的，大家去网站直接看吧。恕我记性差，不能一一说明。”
记者看他心情不错，试探地问：“Satan，能问一些私人话题吗？”
Satan：“嗯。”
台下迷妹们尖叫。
记者：“听说您是燕城本地人。”
Satan：“对。”
记者：“学校是？”
Satan：“初高中都是35中。”
记者：“哇！那可是名校，市重点！据说当年在队的Lucifer大神也是燕城人，对吗？”
Satan笑了，摸着左手中指那枚阴森森的骷髅头：“这个问题，你要去问Lucifer本人那……”
记者瞧不出脸色，继续刨根问底：“可是Lucifer大神已经退役了。据说您二位之前的关系非常好，那么现在还有联系吗？”
……
雨棚下。路浔扔掉烟，戴上兜帽，深吸口气，迈步走进瓢泼大雨中。
**
今晚舒梨值夜班，又是忙碌的几小时。
半个小时前，来了一位被电动车撞伤的农村小伙。车子逃逸，小伙子晕倒前自己拨了120。身边无家属陪同，手机设了密码打不开。
怎么样，救吗？
急诊外科三个大夫，一个说救，一个担心手术费。
舒梨问那个担心手术费的大夫：“您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您本职。人命关天的大事，白大褂在您身上穿着，提钱不觉丢脸？”
那医生冷哼，指着舒梨鼻子回击：“有你什么事？一个小破护士也敢教训我？脑神经总共有几根搞清楚了再来教训我！”
双方剑拔弩张。然后一个人护在了舒梨身前。
“我来做手术。”
舒梨拽那人蓝色的手术服袖子：“行吗，蒋医生？你刚做完一台。”
“没关系。”他眼眸清澈，温厚的手掌轻轻覆上她手背。嘴角微扬，兄长一般的微笑。眼珠旁却布满触目的红色血丝。
“不行！小蒋！万一他身上没钱，拖欠医药费怎么办？”那个医生急地跳脚，不依不饶。
蒋城眼眸没有温度：“那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也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没有仁心，何来仁术。
蒋城抬手，指挥三名外科护士准备手术。五分钟后，小伙被顺利推入手术室。蒋城在门口停了脚步，转身对舒梨说：“小梨护士，帮我买一份宫保鸡丁，行吗？”
“行。”她用力点头。
“少放辣。”
“嗯。”
“谢谢。”他浅笑，然后戴上口罩。那背影，挺拔如松，老帅了！
一直回到急诊内科，刘欣然还激动的小白兔似的。用她自己的话形容，心里的小鹿都撞死了。胳膊肘捅捅舒梨：“帅吗？”
“当然。”
“要不换个人追？蒋医生多man！当年省高考状元，名牌大学毕业，人品好，长得帅。家世无可挑剔，不知比那个无家可归的小奶油强多少倍！”
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心。
舒梨轻轻翻白眼：“蒋医生成分太高，和咱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要追你追。我呢，有自知之明，还是找那个门当户对的小奶油相亲相爱吧。”
蒋城的父亲是第三医院的院长，母亲在卫生部担任要职，叔叔伯伯均是医界有名的大人物。私下里同事们都尊称蒋城一声太子爷。
刘欣然笑：“你和那个小奶油哪里般配？”
舒梨从柜子里拿出雨伞，也笑：“我自己觉得是，就行了。”
刘欣然忽然咬咬牙，发誓：“那我真追了！”
舒梨拍她肩膀加油鼓劲：“追上了，变成霍太太，姐们儿给你包一个特大号红包！”
买完宫保鸡丁回来。蒋城还在手术室。舒梨将餐盒交给外科护士。询问一句：“家属联系上了吗？”
护士点头：“刚刚联系上，正往医院赶。”
舒梨长舒口气，终于放心。回头看了眼手术室紧闭的大门。红灯一闪一闪。却一点不让人心神慌张。
回来时，兜里手机忽然响起。
是金灿，声音火急火燎：“姐呀，不好了，出大事了！”
舒梨了解弟弟毛躁的性子。心里不慌，声音四平八稳：“别着急，慢慢说。”说快了，怕他咬断舌头。
“浔哥发高烧了！”
“什么？”
“而，而且，又拉又吐！现在脑门烫死了，怎么办啊？会不会烧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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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灿，温豆丝，大鱼一起将路浔送到第三医院急诊科。今天上午，三个小朋友去机场迎接EvilCompass，回来的路上，突然提起前几天金灿在游戏中大杀四方那件事。对于好友，金灿也不隐瞒，直接说了，“是浔哥厉害！不是我。”
温豆丝激动：“他是不是大神？”
金灿：“看攻击手法和手速肯定是。但他不说自己是谁。淡泊名利吧。”
温豆丝和大鱼倍儿兴奋，央求金灿带他俩回家一睹大神风采。结果，看见了，大神就这样——高烧不退，又拉又吐。
话又说回来，幸亏温豆丝和大鱼在。不然金灿一人，真搞不定高出自己半头多的路浔。
舒梨为路浔找了一张病床。看完病，三个小孩把虚弱的路浔抬到床上，脱了鞋。舒梨帮忙盖好被子。一摸额头，湿润，滚烫的。
体温表显示38°5。
刘欣然说了，幸亏送医及时，不然不烧死也得拉死。发病原因还是与两周前治疗不彻底有关。什么病都怕反复。反复次数越多，病情越重，治疗越困难。
“小奶油身体够弱的。这个年纪得这么重的病不应该啊，林黛玉托上来的？”
刘欣然今天第一次见到路浔，没想到对方病成这样。不过，怎么说呢，在病魔摧残下。这人依旧长得那么好看。病娇病娇的。
路浔的脸苍白无血色，舒梨用一块凉毛巾敷在他额头。
短短几天，他去哪儿了？遇到了什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难道真是欠了一屁股债，慌不择路满世界乱窜？
在今晚之前，舒梨生气呀。给丫打了几十个电话，一个不回。
心里甚至琢磨，等他回来，提刀宰了他！
天知道舒小姐为何这般生气。仅仅是因为他的不懂礼貌和酒后的胡言乱语？
未必。
高烧让路浔睡不安稳。没水的小鱼似的在床上来回翻身，被子踢掉，盖上，又踢掉。
舒梨叹口气，跑回宿舍，拿了一条自己的薄毛毯轻轻盖在他滚烫的身上。
毛毯纤维混合着薰衣草和阳光明媚的味道。
路浔忽然就安静了，迷迷糊糊中恍然觉自己进入了一片春天的花园。扑面而来花朵青草的香气，还有漫天飞舞的蝴蝶与蜻蜓。
他追着蝴蝶跑，爸爸妈妈坐在草地上相拥而笑……
舒梨小心翼翼掖好被子角。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手。拽着她小指头，很用力。
“水，水……”
舒梨倒了一杯温水，吸管插进去，放到路浔苍白的唇边，“喝吧。”
他乖乖地喝，微闭着双眼，头发湿漉漉，表情小孩似的无辜。半杯水喝完，身体一歪，倒头进入梦乡。
时间不早，舒梨让金灿他们先回去休息。
医院门口，金灿犹豫再三，然后对姐姐嚅嗫地说：“姐，浔哥现在身体不好。你要是真生气，想发脾气，等他身体恢复了，再骂他。”
舒梨笑着点头：“放心吧，现在他是我的病人，我会照顾好他。”
至于其他，明日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