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凉风袭来,田襄打了个激灵,四下望去,茫茫烟尘覆在漫山遍野地的野兽尸体上,血腥混着泥土的味道,极其刺鼻。他挣扎着起来,不敢沿着山谷出去,因为刚才很多凶兽从这里冲了过去,如果碰上那些东西,恐怕性命难保;待在原地似乎也不太安全,若那些东西返回,自己难逃被踩之险。因此,他顺着山岭,踩着厚厚地尘埃,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山岭上攀沿,时而身陷灰尘之中,时而从岭壁上滑落撞在尖石之上。
突然,天际间传来一震浑厚的鸟鸣。
田襄一惊,连忙钻在不远处的两块巨石的狭小的缝隙之中。缝隙不足一尺宽,高有半丈,侧面石壁崭新,似是刚被斩裂,缝隙中积满灰尘,田襄幼小且全身灰蒙蒙一片,挤在其中,与巨石浑然一体。
接着缝隙偷眼向外张望,天际间盘旋着无数青灰巨鸟,圆鼓鼓的身子下垂直两只粗短的利爪,巨大的羽翼上布满鳞片,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田襄心头一凄,他从来没见过这种鸟类,飞行极快,来去如风。他蜷着身子,几乎埋在灰尘之中,不敢稍动。
无数鳞鸟俯冲而下,落入山谷,撕裂凶兽的尸体,吞咽内脏,鲜红的血液顺着巨大的鸟嘴流出,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的瘆人恐怖。
呜……,号角之声划破天际,悠远而清亮。接着传来阵阵撞击之声,似乎有生灵在远处搏斗。“擅闯界岭者,杀无赦!”一声暴喝,犹若雷音,振聋发聩。随即,一阵群兽奔驰之音轰隆而起。群鸟也被这声音震慑,有些已拍动翅膀,盘旋于半空,凄厉地鸣叫。
“不好!”田襄暗叫一声,他清楚兽群定然是被驱赶了回来。当即不自觉地动了下身子,恰好落入他头顶几丈之处一只鳞鸟的眼里。呼的一声,鳞鸟扑来,探着粗大的利爪顺着巨石狭缝向他抓来。田襄不及细想,连忙向更窄处蜷缩。幸得石高缝窄,鳞鸟一时探不得他。但那鳞鸟并未有离开的意思,探着脑袋想狭缝中钻来,不顾自己身宽体阔,强钻进半截,鸟喙距田襄尺余之处时,却硬生生地被卡住缝隙之间,动弹不得,凄厉地嘶鸣。鸟群很快围了过来,有的拍打这巨石,有的顺着一旁的缝隙冲里边挤。然那巨石坚硬,任凭群鸟撞击拍打,终究纹丝未动。
田襄先时还颇为紧张,可瞪着小眼胆颤心惊了一会后,噗嗤一下笑了。因为七八只鳞鸟争相恐后地冲里边挤,结果纷纷卡在缝隙之中,把整个石缝堵得严严实实。七八个鸟头卡住那里,或近或远一边挣扎一边瞪着田襄。开始还鸟眼凶煞,可时间一久,一个个凸着脑袋、崔头丧气、满眼哀怨。
这时,群兽奔腾之声愈来愈近,外边群鸟展翅而起,盘旋在半空,焦急甚至绝望地嘶鸣。被卡着的鳞鸟盯着田襄,乞求般地鸣叫起来。
躲在角落里的田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伸手朝近处的鸟头上扇了一巴掌,连忙又缩了回来,“刚才就你叫的凶,现在傻了吧?”
那鳞鸟一边愤怒地嘶鸣一边摇摆着脑袋,碰撞石壁之上,顿时鲜血直流。
田襄瞪起小眼翻了它一下,“一耳瓜子至于这么激动吗?”不说还好,他的话音刚落,那鳞鸟挣扎的愈发厉害,竟然硬生生钻进了一些。田襄笔挺着身子紧贴在石壁上,瞪大眼睛急喊,“停、停、停!别冲动,别冲动!就这么大地方,你挤进来干啥?”那鳞鸟晃着脑袋冲他愤怒地叫着,一只鸟爪在石壁上抓挠。田襄恐惧地看了它一会,见它没能继续往前,才稍微放心地吐了口气,“不刺激你了,咱俩都消停会,好不?”
那鳞鸟此刻被卡的动弹不得,瞪了他一眼,然后无奈地耷拉下脑袋。田襄咧嘴笑了笑,“鸟兄,你这意思是答应了?”
那鳞鸟猛然抬起脑袋,怒视着他。田襄伸了伸舌头,“看来现在是答应了。”鳞鸟又瞪了他一会,最终又把脑袋耷拉了下来。毕竟它挣扎了这么久,已累得筋疲力尽。更重要的是,这个石缝从外而内愈来愈窄,刚才它硬挤进来一点,整个身子被卡的结结实实,根本动弹不得。它虽然心中不甘,可也只能按田襄的意思办了。
此时,兽群奔驰之声滚滚而来,整块巨石剧烈地晃动。几只被卡住的鳞鸟一边挣扎一边惊恐地鸣叫。突然,一直鳞鸟不知被何物一下拉了出去,伴随着一声惨叫,那只鳞鸟瞬间被撕成两段,献血崩涌洒落,顺着巨石的缝隙流下,落在田襄的身上,被染成了个血人。
很快,又有两只鳞鸟被拽了出去,接着是相似的景象……
田襄向上望去,刚好迎上被他抽了耳光的鳞鸟惊恐地目光。因为那鳞鸟完全挡在他的前边,将他严严实实地遮挡在缝隙之中,抬眼处净是它瑟瑟发抖的景象。田襄对这鳞鸟突然产生一丝同命相怜地感觉,恐惧地和它对视,等待命运的抉择。
嗷!
伴随着兽群奔驰的轰鸣,缝隙外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暴吼,接着是一阵打斗之声。
砰!
似有一柄钢锤砸在巨石之上,顿时火星四溅,巨石崩裂,缝隙又裂开了许多,近处的那只鳞鸟咚的一声砸在田襄的身上。而另外几只鳞鸟扑棱着翅膀凌空而起,瞬间湮没于天际。
田襄被砸在鳞鸟身下,躲避已然不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此时,鳞鸟也完全陷入惊惧之中,也根本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使劲全力往缝隙中挤,唯恐被其他生灵揪将出去。如此一来可苦了田襄,他憋着气喊,“你挤死我了。”而鳞鸟根本顾不上搭理他,依旧一个劲地往里边挤。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整段山岭晃动。一道隆隆之音从天际传来,“以此岭为界,人魔相安万年,断不可终于此世。近日此域山崩地裂,恐是有人从中作梗,本皇已亲临此地,定还群魔安身之处。”
声音鼓荡耳垂,震人心魄,但霸烈之中却有一丝柔和,令人心悸之余,有种情不自禁有伏地跪拜的念头。田襄暗思:这人好强大!
隆隆之音缓缓散去,群兽奔驰之声渐渐落了下来,这些生灵似乎不再被人驱赶,也似乎被刚才那强大的声音震慑,不再相争搏斗,也不再急促奔逃,缓缓而有序地向远处散去。
直到此时,那鳞鸟才挣扎着要钻出着狭缝,田襄也才得以长长地吸了口气。
似乎鳞鸟此时才想起他的存在,张开鸟嘴向他啄去。田襄连忙大呼:“人皇救我,人皇救我……”
那鳞鸟赶忙探出爪子盖在他的嘴上,眼珠子乱转,身子一动不动,竖起小耳朵听外边的动静。
田襄此时探出两只小手,环着鸟脖,使劲掐它。鳞鸟刚被人皇震慑,而自己恰恰按着一个人族的婴儿,杀了他也不是,放了他也不是,心中纠结。就在它分神之时,田襄张嘴在它的爪子上咬了一口,鳞鸟赶忙缩起爪子,干脆合身压了上去,唯恐人皇发现这个婴儿。
“臭鸟!”田襄刚骂了一句,顿时被塞的满嘴鸟毛,憋的他呜呜乱叫,心里一个劲地诅咒臭骂。而此刻他也无可奈何,心中期盼人皇能发现他。不过他心里清楚,人皇老人家哪有功夫操他这份闲心?
鳞鸟一动不动,仰着脑袋朝石缝外看了半天,见没了动静,才抬起身子,也挣扎起来,以期钻将出去。田襄狠的牙痒,咬住一撮鸟毛,硬生生地拽了下来,疼的鳞鸟探着脑袋撞他。
一人一鸟,你捶我拽折腾了半天,鳞鸟身上的毛被拔了一大片,田襄也被撞得浑身淤青鼻孔冒血。待两个累的筋疲力尽方才想起如何钻出这道石缝。田襄原本是很容易出去的,可鳞鸟现在挡在他的正前边,阻断了出路,一时半会也不太好过去。
鳞鸟探着爪子,蹭着石壁一点一点往外边挪,田襄推着它的肚子,助它出去。峡谷清净,山风习习,一人一鸟折腾了良久,方才钻出这道石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