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赵错坐上了客船,来到了苏州城。花了几个小钱雇了一个跑腿的带路,向着明瑟楼而去。一路穿街过巷,将赵错带到一座飞檐重阁的三层小楼前。抬头望去,门头上有刻着“明瑟楼”三个彖体大字的匾额,古朴而大气。
迈步走进小楼,迎面是一座大屏风,上前躇足一看,上面是一幅书画,画中山水灵秀,松柏青翠,亭台楼榭依水而建。画上留白处,有书云:池上有客亭,左右楸桐,负日俯仰,目对鱼鸟,水木明瑟,可谓濠梁之性,物我无违矣。
一个店小二快步躬身笑着迎了过来,道:“客官要住店吗?本店里房间宽大舒适,样样齐备,招呼周到,就是全苏州城里也没有别的客栈比得过的。”
“嗯!”赵错应着。
就在这时,一个锦衣公子从屏风后转出,与赵错擦肩而过。两人几乎同时回首相顾。那公子轻摇着一把描金折扇有意无意的遮挡着大半边脸,握扇的手指修长而有力,眉目清秀中透着几分英气。公子眉头轻挑,又微微的一皱,轻轻的一声冷哼,转头继续向前,坐上了等候在门口的轿子。只是这一督之间,赵错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公子身后的侍从也转头看了一眼赵错,轻蔑的低声嘟嚷道:“就这穷样,也敢在明瑟楼出入……”这声音中带着点娘娘腔。再仔细一看,分明是女扮男装。
“啪……啪……”公子手中折扇扬起,飞快的一合一张,侍从赶紧住嘴。
“起轿!”轿夫抬起了轿子,晃悠悠而去。
“客官要住店吗?”店小二依然笑容可掬的再次问道。
“哦!”赵错回过神来,道:“我是从水薤山庄过来的。”
“原来是从水薤山庄过来的贵客,请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赵,赵错。”
“原来是赵公子,请随小的来。”
店小二带着赵错进店,跟掌柜的说了几句话,取了门匙。然后,带着赵错穿过一排楼房,转入一处圆门。圆门之内是一处庭院,芳草如茵,绿树葱葱,假山荷塘,凉风习习,碧波荡漾。
绕过荷塘,来到一处阁楼前面。这座阁楼有两层,建造得十分精雅,有回廊、阳台。回廊、阳台栏杆上还摆放着一些盆景、花草。店小二取钥匙打开了楼阁的门,里面的陈设不算华丽,却大方、悦目,使人感到有一种舒适感。楼下是大厅,还有一间临窗的书房和一张简便的卧床。书房外一边是一条楼梯,可登上二楼。随店小二登上二楼,楼上又是一厅两房,布置得很是清雅。
这座楼阁,真是样样齐备,日常用品应有尽有。楼阁是独门独户,不与别的楼阁相连,单独地坐落在这庭院的花木丛中。这哪里是什么客栈的客房,简直就是富豪人家的小庭院。在回廊和阳台上,可将庭院中的一切景致尽收眼底。
店小二带着赵错楼里楼外转了一圈,问道:“赵公子,这座楼房满意不?不满意,本店还有两座,要不要去看看?”
赵错道:“不用了?这么一座院子楼阁,一天下来要多少银两?”
店小二道:“不贵,不贵,每天不过纹银十两。”
不贵?对于富商巨贾、世家豪强而言他们往往一掷千金,纹银十两的确算不得什么;但同样纹银十两,已足够穷苦人家大半年的生活开销。然而就赵错而言,平时不事积蓄,此时身上满打满算,就只有辞别胡汝贞之时,获赠的纹银二百余两。
赵错无奈的一笑,道:“有没有便宜点的?”
“但凡水薤山庄过来的客人,本店从来不敢怠慢,必须得安排最好的住所。别的地方,小的不敢自作做主张。”店小二虽然仍是彬彬有礼的,但神色间经已多了几分轻视,言语间少了几分奉承。
赵错暗自腹诽,这应该又是去她娘的该死规矩,到底是谁定的?但还是忍住,问道:“能不能算便宜点?”
“但凡是水薤山庄介绍来的客人,本店已经是打了五折。若非如此,这样一座庭院少不得要二十两一天。”
“一般多长时间水薤山庄那边,能有消息?”
“快则三五天,也有等上三两个月也等不到的。消息一到,本店定会第一时间知会客官。”
“好吧!就先住着了。”赵错打开包裹,摸出五个银锭子,每个都是完好无缺的十两纹银,刚好五十两。
店小二接过银锭子一瞧,那都是成色十足的官银,不由得微微一愣,又多瞧了赵错两眼,道:“收赵公子纹银五十两。”
店小二解下一串钥匙,又取出一块薄薄的不过半个手掌大小的牌子,一并奉上,道:“这是这院子的钥匙,还有出入明瑟楼的令牌,赵公子请收好。”
赵错将牌子放在掌中把玩着。牌子通体由精金打造,上面篆刻着精细的花纹,似字非字,似画非画。仔细一看,分明就是由“水木明瑟”四个字组成的一幅字画。
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走了进来,笑着问店小二,道:“震哥,这位客官是要在这里住下吗?”
“不错!赵公子就在住下了,你可要小心伺候。”
“知道了。”
店小二又对赵错道:“赵公子,她是本店的杂工,叫珍妹子。专门打点这庭院楼阁的事,有客人住就伺候着;没客人住,就负责里里外外的打扫清洁。”
赵错道:“原来是珍妹子,这些天要辛苦你了!”
珍妹子赶紧行了一礼,道:“不辛苦!这是小人应该做的。有什么事要办的,赵公子只管吩咐小人好了,打水、洗衣、上饭菜等等,都是小人干的活。”
赵错掏出两块碎银,分明赠与二人,道:“这是给你们的。”
店小二与珍妹子一喜,赶紧拜谢:“谢公子赏赐!”
赵错道:“不必这样。还麻烦珍妹子给送个饭菜进来。”
珍妹子道:“公子想要吃些什么……”
“随便!家常的就行了。”
“好了!我这就去厨房打点一下。”
店小二也道:“小的先退下了。”
不一会,珍妹子便将饭菜送了上来。伺候在一旁,斟茶、倒水、添酒、装饭,饭后还送上一条香喷喷的面巾给他们抹面。
赵错平生没有让人如此伺候,珍妹子这份热情、周到,反倒让他浑身的不自在。好几次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行了!”但珍妹子怎么也不让。加上她手勤脚快,赵错还没有想到的,她都想到了,赵错想自己来也不行。吃过饭,赵错道:“珍妹子,不必在这伺候了,回去休息吧!”
珍妹子道:“不敢打扰公子。我就在院子里的那一间小屋子里,公子要是有什么事,只要唤一声,我就来。”
“好的,真有什么事再叫你!”
夜色渐浓,灯火亮起。赵错站在阳台上,俯视荷塘,有游鱼在荷叶间嬉戏,不时浮出水面吐着泡泡。此处水木明瑟,算得上是静心消暑的好去处。然而赵错却感觉就如同这池塘中的一条游鱼,看似自由自在,却处处困在他人算计之中,不得解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