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错拿着徐廷锋所书的八卦五形拳拳谱,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照着拳谱一招一式的演练起来。
“笃……笃笃……”敲门声响声,赵错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前去打开院门。见来人是辜远瞻,惊喜的道:“辜大哥,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辜远瞻迈步走了进来,半带调侃的道:“小赵又在练功啊?小心别冷落了娘子。”
赵错嘿嘿一笑,道:“习惯了,不练上一练就不自在。”
辜远瞻环顾四周,不见徐廷锋等人,问道:“徐廷锋呢?可是走了?那徐刚如何了?”
赵错脸色立马寒了下来,冷冷的道:“辜大哥此来,不会就是为了那厮?”
辜远瞻道:“出于江湖道义,总不能不管不顾吧。随口问一问而已。”
赵错依然冰冷道:“随便应付了一下,让他们走了。姓徐的那厮死不了,只是一身功夫去了一半多。”
辜远瞻神色一正,道:“此话怎讲?不会是你给暗中下了绊子?”
赵错不以为然,道:“以他那伤势,还用得着下绊子吗?能保住胳膊腿便不错了。这旧患定然是落下的,受伤的手脚痊愈后外表就是看不出异样,但终究会少力,内功运行也不如之前顺畅。这是大罗神仙来也没用的。”
辜远瞻叹了口气,道:“可惜了!苏州徐氏一门从此要没落了。从你的口气听来,对徐家还颇有怨怼之情,只是你还是动手救了他。徐廷锋所付出的想必非比寻常。”
赵错眼睛一亮,取出一茬纸张,递到辜远瞻手中,道:“我只是问他要八卦五形拳拳谱,没想到他连徐氏的独门内功心法也给录了下来。”
辜远瞻随手翻看了几页,叹道:“说来徐廷锋也是一代人杰,八卦五形拳在他手中已是演绎到极至。只是后人经已如此,他是不愿让一番心血,就此埋没,故而一并传下。”
赵错兴奋的道:“我的武功似乎已经到了一个瓶颈,这几个月来几乎没有寸进。刚刚我看了那拳谱、内功心法,感觉是顿时豁然开朗。”
辜远瞻道:“徐廷锋的五形八卦拳与你所学的拳法一脉相承,取之为用不难。这内功心法与这拳法最是契合,只有两相配合才能发挥十足。只是这武功练成了,再练其他的功夫就会有事倍而功半的感觉。如此一来你便不再是练武,而是为求一用而练拳,这是舍本而逐末。如何决择,你自己考虑吧。”
赵错如同兜头被一瓢凉水浇下,顿觉一片茫然,道:“还请辜大哥指教!”
辜远瞻语重心长的道:“年轻一辈,你的武功进境已是极为神速,并不是你天资如何过人,只是因为你没有那份浮躁之心,没有将精力放那些花巧的招式之上,将根基打磨的极为扎实。那些原先纵使耗尽心力,冥思苦练而不得要领的招式,只要境界到了,就能信手拈来。绝世高手,如武当开派祖师张三丰武学已达化境,近者如阳明先生其见识远超世人,天下武功于他们如观掌指。难道他们真的对天下武功招数都能了如指掌吗?”
赵错道:“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有限的,天下武功变化无穷,自然是学不全的。“
辜远瞻又道:“因而无论练武习文,都得有一个本源,从本源处着力,盈科而进,才是正途。这些时日,你的武功也不是没有进展,就如流水遇上了地上的坑洼,不把这些坑坑洼洼给灌满,是不会看到它在前进。”
赵错只听得一知半解,只得又问道:“什么是本源?是内功吗?”
辜远瞻道:“练武一途,内功为本,招式为用,用之在心,心明方可尽其用。本源不只是内功深厚,更要紧的是心如明镜。惟有明,才能随感而应,才能因时因地因敌之变化而变化。故而武者不怕敌手招式变化万千,只怕已心不能明了。想当年,我刚刚习武有成下得山来,闻得阳明先生文武全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便过来请教。那时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对先生的武学见解很是不以不然,便出手讨教。先生仅执树枝一根,任我使尽浑身解数,机变百出,也不如先生平平淡淡有招无招的随意挥洒。当时,我以为那就是武学中的最高境界——传说中的无招胜有招。先生却是不以为然的说,‘无他,惟心明而已,明则无心外之物,自能应变无穷。’从此,我拜入先生门下,非但学武,更重要的是学会做人处事之理。”
赵错似乎有了些明悟,道:“辜大哥,受教了!
辜远瞻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你可知道阳明先生修习的是哪门内家功法?”
赵错摇了摇头,却是勾起了兴致,问道:“哪个门派的?”。
辜远瞻道:“阳明先生少年时曾得一场大病,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后来,机缘巧合游学到武当山,与门中长辈坐而论道,得赠以武当内功心法。此功法乃祖师张三丰真人所创之原始功法,纯正平和,最是能静心养性,先生修习之后身体大有好转,是以一直勤练不缀,直到晚年。当年,我所传你的,也是这一套。”
赵错疑惑的道:“怎么觉得,我所练的与辜大哥你的有所不同?”
辜远瞻苦笑着,叹了口气道:“武当内功,后人觉得此功法修养强身足够,独缺刚武之意,不利于争斗,遂根据各自需求,多有改良。虽威力大增,然于静心养性一道大有违逆,失了三丰祖师的原意。当年先生让我重修内功,我也曾存了那般心思,只是一拖再拖。孰不知功夫越高,招式对内力运行的掣固就越牢,离先生的境界就越远。歧路走得远了,再想回头就难了。”武当内家功法,为武当开派祖师张三丰真人所创,更被奉为开道家内功一派之先河,各门各派多有借鉴。是以在江湖上流传甚广,版本极多,各有所长,又各有其道理,渐趋平庸。因而,又被一些不明所以之人,误以为是武当派这套功法也不过如此。
赵错寻思片刻,道:“辜大哥,《传习录》我已经翻遍了,要是能看一看那《注武经》,也能有所明了。”《注武经》收存于会稽伯第府,人人可看,但有王门传人一个规定:欲观《注武经》,先读《习录》。还有一个说法:欲通读《传习录》,得先明了四书五经。这就叫多少江湖豪杰犯难了,他们能多识几个字就不错了,还要通读那劳神子的《传习录》,更可怕的还有那能穷其一生也未必能读好的四书五经,直接便叫人望而却步。
辜远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注武经》在这里。”赵错一时不明所以。辜远瞻继续道:“让你通读《传习录》,只是让你明白如何明辨对错,明晰本心,知道如何处事。无论《注武经》,还是《传习录》,皆不是阳明公亲手所书,而是其晚辈门生弟子根据其平日所讲所言,择其精要而录下的。尤其以《注武经》更甚,更多录下的是我们这些人的见解、猜想与疑惑。你境界未到,纵使看了,也不会有所帮助,反会更增疑惑。”
赵错一拍脑门,道:“我犯糊涂了!有辜大哥在,就是一本活着的《注武经》。”
“滑头!”辜远瞻神色沉重,道:“《注武经》的原本,就是有心让你看,暂时也是看不到了。”
赵错不解,道:“为什么?”
辜远瞻道:“这个事情本该得知会于你:前天傍晚,一股倭寇约两三百人,在杭州湾南岸登陆,猛攻上虞县。上虞危急,会稽守军紧急驰援,伯第府也遣高手前去相助,不料却扑了个空。昨晚,这伙倭寇突入会稽,兵锋所至,伯府第也遭受围攻,藏书楼藏书被席卷一空。”伯乃新建伯王阳明是也,伯府第便是王门弟子心中的圣地,四周皆是阳明先生当年授业解惑之所在。而阳明先生故去之后,其子年幼,因而在其弟子中择其稳重可靠之人,入其中主事。
赵错大惊道:“怎么会这样?”
辜远瞻道:“这伙倭寇武功极高,实非寻常将兵所能应对。柱乾已经尽率杭州这边的高手前去,胡公也已调集重兵前去围剿。誓要将这伙倭寇一举全歼。”
赵错突然从心底泛起一丝不对劲的感觉,到底是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这时,厅堂中顾欣雨收拾好了桌凳,盛上稀饭,见两人停下的间歇,远远的大声道:“辜大哥,还没用早饭吧?过来将就着吃上一些。”
赵错也道:“辜大哥,一起吧。”
辜远瞻点头道:“正好,还真是有些饿了。”也不客气,走进厅堂坐下,就着两个小菜稀里哗啦的就吃了个碗底朝天,边吃边道:“初闻弟妹之事,还以为千金之躯娇贵得紧,吃不得苦。不曾想是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小赵好福气,真让人眼羡得紧。”
顾欣雨夺过辜远瞻的碗,又给盛来一大碗,道:“瞧辜大哥说的!昨晚的事,谢谢!”
辜远瞻道:“不用!小赵有时候倔得紧,谁也说不动。以前还有个妹妹,现在妹妹也不在了,幸好身边还有你在,一定要多加劝慰。”
顾欣雨脸上微红,轻笑着低下头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