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洪水滔浪中,苕溪变得桀骜不驯,一叶扁舟激浪逐流而下,迅如离弦之箭。赵错每一篙下去,只望还能再让小舟再快上几分。
远方时隐时现一个小点,渐渐靠近,是一艘大船,正顺流而下。赵错心中一宽,这番是多半是赌对了,顾欣雨十有**便是在这条船上。此时不是出航的时候,贸然下水凶险颇大。他们是露了行踪,才会这般急着出航。
敌众我寡不可力敌,只能智取。赵错只是远远的跟着,生怕靠着太近,跟得过近引起警觉。
乌云深锁的天空,又细细的拉起了雨幕,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风雨中,大船寻个水缓处,靠岸下锚停泊,亮起了灯火。
赵错暗道:天助我也!于是,深吸一口气,翻身落入水中,一手紧扣着船沿,藏在水面之下。远看去,就是一只被雨水冲断绳索的无人小舟在顺流飘来。
待得靠近大船之时,赵错放开小舟,抓住大船的下锚的缆绳,稳住身形。然后,抽出宝剑,逐一将缆绳割伤,估摸着经不住几个大风浪便会崩断。
赵错想了想又从衣服上,撕下一幅布蒙在脸上。小心的翻上甲板,步履轻盈,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船上的防备很是松懈,所有人都窝在舱里,几乎看不到有人警介。
冒雨攀爬在船外,一个窗户一个窗户的往里探寻。终于,在一个窗户外,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道:“……还是一口都不肯吃。”
赵错心中一动,在窗纱上开了一个小孔,向里瞄去。这是一个单独小间,只有一床,一桌。一个丫鬟手里端着碗筷,在床边待候着,床上有人用被子蒙过头,不理不睬。另一女子,一身短打装束英气飒爽,正是****尤紫丝。
尤紫丝从丫鬟手中接边碗筷,挥了挥手让丫鬟出去,关上门。尤紫丝隔着被子拍了拍床上之人,道:“在赌气啊?多少吃一点,饿着的总归是自己。我说,就算想要逃走也总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对不?”
床上之人猛的掀开被子,坐起来,果然正是顾欣雨。只听她道:“丝姨,你还当我是三岁小孩。落在你手里,我还会有机会?还不如一死了之。”赵错见顾欣雨没有大碍,心中一松,但也知道事情绝不简单。
尤紫丝轻笑道:“你太小瞧你那赵大哥了,他本事可大了,门道多着。他的事,你知道多少?说个你一定不清楚的,那是一桩悬案。邀月楼大火,几乎整条风月街给烧了,数十条人命大案。据当时在场的人说:那是一个少年人要强行带走邀月楼里的一位姑娘,老鸨不许,少年人一怒之下将邀月楼屠绝,并放了这一把大火。此案是通了天的,神捕出身的锦衣卫朱九爷亲自到苏州城坐镇,布下天罗地网,还是让那纵火伤人之人给逃了。”
顾欣雨一惊,道:“不会的,我不相信赵大哥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我这也只是猜测的,但也不是没有依据。”尤紫丝叹道:“当年邀月楼,刘彦这小子曾去逛过,还找过一个当时只有十五六岁雏儿,叫绿珠。都说女大十八变,两三年不见出落成了大姑娘。本来就算在他处再遇上,也难认得了。偏巧绿珠的胳膊上的一块蝴蝶状的红胎记,今天让他又见到了,这女子就叫赵惠兰。”
顾欣雨半信半疑,心绪纷乱,自言自语的道:“赵大哥还会来吗?”
尤紫丝转过身去,淡淡的道:“你看着办吧,若他当真的寻来了,而你却饿得手脚发软,,是了个大累赘,还如何……”
顾欣雨犹豫片刻,只为能抓住那一线渺茫的机会,端起碗筷,狼吞虎咽起来。
尤紫丝微笑着安抚道:“这就对了!无论怎么想的,都要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填饱肚子,才有机会。”
尤紫丝走向窗户跟前,突然看到窗纱一处破损,心中一凌,但还是表现如常。推开窗户,人却迅速的闪到一边。如果窗外有人窥探,此时探出头去与寻死无异。
风呼呼的往房间里灌,带着浓重的水气。尤紫丝关上了窗户,转身走开,仍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瞄向窗户这边。
果不出所料,窗纱上探出一个黑暗,尤紫丝扬手一支袖箭甩出,袖箭穿破窗纱而去。同时,大喝道:“何方鼠辈?鬼鬼祟祟的。”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赵错破窗而入,顺势一个翻滚过去。尤紫丝手中没有趁手的兵刃,抄起一把凳子,拦在床前。赵错龙泉剑出鞘,只一剑将凳子劈烂,剑光冲着尤紫丝身上要害招呼。
没想到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顾欣雨一下子呆住了,如坠梦中。回过神来,猛的将手中的碗筷向着公孙茹劈头盖脸的摔去。公孙茹侧身一闪,赵错的剑锋又到,被逼退开去。
说时迟,那时快,兔起鹘落不过是三两个呼吸的时间,赵错已经到了顾欣雨身边。
顾欣雨惊喜,而带着哭泣的声音道:“赵大哥,真的是你!”
“快走!”赵错拉着顾欣雨的手,转身就走。
尤紫丝拦在窗前,嘲讽道:“你就赵错?还以为是个人物,也不过如此,遮头蒙面不敢以真面目见人的小人。”
“让开!”赵错低喝着,举剑便剌,剑下绝不容情。尤紫丝左支右绌狼狈不堪,身中数剑仍死命守着窗口不让。
这时,门给踹开了,两个人,两柄剑,一救公孙茹,一取赵错后心要害。两下相夹击,赵错又要分心顾欣雨的安危,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幸得对方的招数只顾着往自己身上招呼,否则真的无法守护顾欣雨周全。
尤紫丝脱离战团,急道:“小心,莫伤了小雨。”
赵错隐约能猜到其中关窍,不再担心顾欣雨的安危。果然,两人的长剑递到顾欣雨身前尺来处便会忙不迭的撤剑。
房间狭小,闪躲腾挪的游斗功夫施展不开。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器交击之声,赵错内力尽数贯注于长剑之上,仗着龙泉宝剑锋锐能削金断玉,剑法大开大合,走的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两人限于地利,空有一身功夫施展不开,只能硬接,几招过后两人长剑皆被削得寸断。赵错连施数剑逼退两人,抢住窗口逃生之路。
这时,门外又走进一魁梧青年,身上还带着伤,脸色苍白。他目光炯炯扫了战团一眼,喝道:“都住手!”声音中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势。
那两人跳出战团,仍虎视眈眈。
青年道:“你就是赵错?在下青龙帮任鹏飞。只要你放了舍妹,尽可离开,在下保证绝不阻拦,此事一笔勾消。”
赵错剑指刚才与之交战两人,道:“这两位一定是徐刚、刘彦。”
刘彦脸色变幻不定,一言不发。
徐刚一拱手道:“在下苏州徐刚,与任若雨任小姐有婚约在身。”
“哈哈哈……”赵错快意的纵声长笑,渐渐化作悲凉,笑声戛然而止。看向顾欣雨,道:“小雨,这事得你自己决定。赵大哥,不难为于你!”
“哥!”顾欣雨看向任鹏飞,又扫了徐刚一眼,心中百感交集。最后,望向赵错重重的点头,道:“赵大哥,不要抛下小雨!”
“小妹!”任鹏飞震惊而难以致信。
“若雨!”尤紫丝目光复杂。
“竖子,安敢!”徐刚已换在兵刃,愤然直取赵错,刘彦也提剑跟上。
突然,“嘭!”脚下一震,“嘭!嘭!嘭!……”又是船上一阵剧震。船挣断了缆绳,在江中打着旋,颠簸不定。
赵错双脚牢牢的钉在船板上,气沉丹田,力发自脚下,经腰肩,至臂腕,长剑蓄势一式举火燎天。徐昱脚下晃荡不定难以闪躲,横剑一架,被挑飞开来。紧随其后的刘彦左掌右剑飞扑过来,也被晃得不成招式,但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赵错侧身避过长剑,拼着以肩膀硬挨了一掌,长剑顺势削去,鲜血飞溅,一条握着长剑的手臂落下。刘彦抱着断臂处哀嚎连连,鲜血染红了他半边衣襟。
这时,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人数不少。此时不走,只怕再难脱身。
望向窗外,乌漆的天空,奔雷在游弋,风雨在嘶鸣,江水在咆哮。顾欣雨心在“扑通”乱跳。“怕不?”赵错问道。顾欣雨神情不深吸一口气,咬着嘴唇,重重的点头,道:“有赵大哥在,不怕!”
顾欣雨只觉得一条胳膊从背后环腰伸来,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娇躯被向后一拽,结结实实的贴在身后男子的怀里,闻着那浓重的男子气息,她脑中一片混乱。
赵错紧紧的将顾欣雨抱住,翻身从窗口跳了下去……
“小妹……”任鹏飞大叫着,扑向窗子,那闪烁不定的雷光晃乱了他的眼睛,茫茫的江水中看不到要找的人。转身对着所有的人,嘶吼着,“小妹落到江里了?快去找,一定要找到!”
船在江中颠颇不定,将船稳住费好一番功夫。再想要寻人,已经是不可能了。任鹏飞立在船头,任由风吹雨打,只是呆呆的望着江面,
尤紫丝劝道:“鹏飞,节哀顺变!你身上有伤,先回舱里去,剩下的就交给丝姨。”
徐刚意志萧索,叹道:“都是我之过!我没这个福份,还要强求与若雨一起。”
任鹏飞坚定的道:“赵错是如何追踪上这条船的?他是救人来的,一定留下了退路。小妹未必便……马上召集人手,沿河搜寻,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