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丽瑟姬被卖为奴,被一个亚美尼亚奴隶贩子带回了亚尼纳。在他们即将进城的时候,她看到了阿里的头颅。虽然那颗头业已*,完全看不出来,但头颅的下面,还写着这样几个字——“此乃亚尼纳总督阿里.铁贝林的头颅”。
凡丽瑟姬发出了一声绝望悲痛的呼喊,紧接着挣脱了卫兵,一头撞在城门上,当即死去了。
自认倒霉的奴隶贩子把尸体卖给了凡丽瑟姬从前的侍女,但那个侍女已经没有更多的钱为王后修一座墓。好在受过王后恩惠的亚尼纳人纷纷慷慨解囊,甚至那些曾经被她接济过的囚犯也出了力,他们共同在修道院旁为凡丽瑟姬修了一座墓,和阿里的身躯埋在一起。
在土耳其人抽调了一部分守军去镇压希腊其他地方的反抗之后,亚尼纳城的守卫力量减弱了不少。当天夜里,一个蒙面的刺客杀死了两个土耳其守卫,盗走了阿里的头颅。
在亚尼纳的城楼上还乱成一团的时候,梅色苔丝已经来到修道院旁,她从包裹里取出那颗沥青浸染过的头颅,小心翼翼地安放回阿里的身体上。接着她把周围堆高的泥土奋力推了回去,以掩盖挖掘的痕迹。
完成这一切之后,她轻轻叹了口气,阿里本该享受国王的礼遇,但她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些了。她将一束花放在了阿里和凡丽瑟姬的墓前,接着消失在了迷离的夜色中,好似一个幽灵。
其实,从悬崖上坠下去那一刻开始,梅色苔丝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弗尔南多搜救无果之后离开了,白金汉公爵也没有再找过她。
这至少为她在亚尼纳的行动提供了便利。现在,海黛公主仍不知所踪。梅色苔丝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一直往东找到了土耳其的边境,但一无所获。而她内心的一部分,又想快点回到马赛,再见到她的朋友蕾妮,再见到待她如父亲一般的老唐太斯,还有...
在内心的双重煎熬下,梅色苔丝又从东境找到了巴尔干半岛西面的海岸。这一次,她基本已经确信海黛公主已经不在希腊本土,但她不知道一个四岁的女孩能躲到哪里。
最终她决定先回一趟马赛,再继续启程寻找。但她的船遇到了风暴,好在船长比较熟悉这片海岸,在出事故之前及时把船靠往了附近的港口。现在,那艘船被迫停在里窝那修理。
但梅色苔丝等不了那么久,她决定另找一艘船。此时港口上的船并不多,梅色苔丝先询问了一艘货船的船主,他说他们的船会先在科西嘉岛停靠一周,再继续前往马赛。
梅色苔丝继续往前,以期能找到直达马赛的船。这时候,一艘漂亮的热那亚独桅船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向靠在木桶上看起来还是一个半大孩子的水手询问。看得出来,这个叫杰克的水手对她很有好感,他热情地告诉她这艘船会在地中海沿岸的各个港口停靠,马赛正是途径的地点之一。
一个科西嘉岛面孔的水手凑过来,开玩笑似地揉了揉小杰克的头发,一边对梅色苔丝说道,“抱歉,小姐,我们的船恐怕不太适合搭载旅客。”
小杰克不甘心地说,“小姐,如果你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船,可以同我们的新船长商量一下,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肯定会帮您的。”
“船长现在正在和供货商交涉,马上就会回来”,科西嘉面孔的水手也说道,“他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即使不能让你搭载我们的船,也一定可以找到办法帮你。”
梅色苔丝虽然好奇他们口中那个无所不能的船长,但还是谢绝了他的好意,继续往前走去。虽然这艘单桅船的水手们看上去都诚实爽朗,但她不想惹麻烦,她已经判断出这艘船是干什么的。
普通的货船只有一到两个目的地,而走私船则需要停靠在各个港口,把一个地方的货物走私到另一个地方。他们的确比货船快得多,可在茫茫海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如果遇上海警,她就得跟着他们来一场逃亡。
好不容易能回马赛,梅色苔丝不想再经历什么波折。她又找了几艘船问询了情况,最终决定搭乘那艘货船。
梅色苔丝正向船主付钱的时候,小杰克口中那个年轻的船长正好沿着那条路往回走。他们各怀心事,因此没有注意到彼此。接下来,两艘船往不同的方向驶去了。
货船在科西嘉岛停靠卸货时,梅色苔丝拜访了拿破仑的故里阿雅克肖。小小的莱蒂西亚广场上,郁郁葱葱的香蕉树和橙树遮出了一大片树荫,而拿破仑故居就在广场的前面。那栋房子看起来很普通,但那位伟人的童年就是在那里度过的。
一周很快过去,货船重新起航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水手突然挥舞着帽子大喊道“马赛!马赛!”梅色苔丝赶紧跑到甲板上,远远地看到那熟悉的海岸时,她几乎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货船顺利通过了卡拉沙.林岛和杰罗斯岛之间由几次火山爆发所造成的海峡,接着绕过波米琪岛,离港口越来越近了。水手们唱起欢快的船歌,就连梅色苔丝也受到感染,跟着哼唱起来。
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那枚指环,在温柔的阳光下,指环上镀金的火焰闪烁着璀璨的华光。她把那枚带着她体温的指环牢牢攥在手里,接着对着那波光晶莹的大海,喃喃地说道,“马赛,我回来了...”
抵达港口之后,梅色苔丝就迫不及待地往家的方向奔去。
马赛似乎比她离开的时候还要繁华,海边的瑞瑟夫酒家比以前装潢得更加豪华,老板也换了一个。卡纳比埃尔街上店铺林立,拥挤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在转进诺埃尹街之后,周围清净了许多。然而当梅色苔丝路过一个荒芜的园子时,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因为她认出那曾是莱克勒夫人种风信子的园子。好在回到梅兰巷时,那里的一切还是原来那样。无花果树依然晴翠欲滴,而架子上的花藤开满了漂亮的紫色小花,就好像她从未离开一样。
梅色苔丝在黑暗的楼梯上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按在她那狂跳的心上,急急地奔上了四层楼梯,轻轻地敲了敲门,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小姐,你找谁?”
“我找唐太斯先生。”
“抱歉,这里没有这个人”,女人说着关上了门。
梅色苔丝确认了一遍自己并没有敲错门。难道他们搬走了吗?她又去询问以前的邻居,可就连裁缝卡德鲁斯夫妇都不住在这儿了,他们去比里加答村开了一间客栈。
梅色苔丝失落地离开梅兰巷,她站在路口思索了好几秒,随即往莫雷尔父子公司走去。虽然公司比当年冷清不少,但谢天谢地,至少莫雷尔一家没有搬走。
此时莫雷尔先生的两鬓已被染白,他看到梅色苔丝,先是不可置信地愣在那里,然后才反应过来,热烈地拥抱了她。
然而当梅色苔丝问起埃德蒙的消息时,莫雷尔的表情转瞬变得悲伤,他告诉她在一年前的风暴中,两个宪兵和一个被转移到土伦监狱的囚犯死在了海上,而那个犯人正是埃德蒙。
梅色苔丝琥珀色的眼眸闪烁着,用一种颤抖的声音问道,“我的父亲呢?”
“这些年来维尔福夫人常常来看望唐太斯先生,她以善意的谎言欺骗他,让他相信埃德蒙已经放出来了,在巴黎参军,而你则在她家帮忙照看孩子,所以唐太斯先生一直活得很好,直到...”
“直到什么?”梅色苔丝焦急地问。
“直到维尔福夫人在巴黎出了意外,再也没能够回来,于是唐太斯先生就去她在马赛的家里询问,终于得知了真相。”莫雷尔哀伤地说,“都怪我,那天我极力安慰唐太斯先生,看到他似乎平复了一些,就放心地回了家。可就在当天晚上,有人看到他驾着那艘小船往伊夫堡的方向驶去,他们本想阻止他,可风暴实在太猛烈,没人敢下海,最终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风暴中...”
“什么,父亲和蕾妮也...”梅色苔丝再也忍不住,失魂落魄地跑离莫雷尔公司,一直到海边才停下。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原本美丽的马赛仿佛也扭曲成了晦暗的陌生国度,没有色彩,也没有温度。
其实马赛从来就不是她的家乡,可正是因为他们,她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可现在,埃德蒙死了,老唐太斯死了,蕾妮也死了...
梅色苔丝忽然不明白自己回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那一瞬间,她的世界仿佛被悲伤的尘埃掩埋,从前心之所在,如今只剩一片荒芜...166阅读网